第34章

除了楊淑瑜,許茉還帶了保镖大漢阿左和女傭人李晶晶一塊兒去的多倫多。畢竟她現在是個孕婦,注意的事項頗多。

其實對于許茉來說,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懷孕,也不是第一次懷陸子衡的孩子。上一世,她跌下樓時懷着的孩子,就是陸子衡的。那一夜海邊小屋的瘋狂,陸子衡在她身上留下了拿一條小生命。

許茉撫摸着肚子,望着窗外綿軟的雲層,心頭也一陣柔軟。想起了她與陸子衡在夏日傍晚步行街吃棉花糖的場景。兩人同吃一個,舔着舔着,陸子衡柔軟的舌尖就吻到了她的唇上。他是故意。

想起那個纏綿熱烈的吻,許茉臉有些熱,忽覺肚子裏的小人兒也興奮的蹬了一腳,笑道:“別急,馬上就能見到爸爸了。”許茉低頭撫摸着肚子。

AIR ADA,飛機展翼劃過雲端,碧藍天空留下一道浪花,飛向那一端的紅楓之國——加拿大。

到了多倫多之後,許茉立刻聯系了沈嘉碧。

“碧姨, McGill研究所在哪裏?我已經來多倫多了。”

“什、什麽?!你……到了?加拿大?”聽沈嘉碧的聲音是大為意外,沒有驚喜,倒像是驚吓。

“恩,我不放心,想親眼見見子衡。研究所在哪兒,我現在過來。”

“……你在哪兒?我來接你吧,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人生地不熟,到處走也不安全?”

“我剛下飛機,還在機場。”

……

McGill腦科研究中心大樓邊的小花園,時有三兩白人往來,唧唧歪歪的用英文或法文交流。沈嘉碧挂了許茉的電話,心事重重。

“幹媽,你怎麽了?”高挑個子的女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雙手插在衣兜裏,高鼻美目,有些混血的味道。

“雅雅……她來了。”沈嘉碧頓了頓,又補充道,“子衡的妻子,已經到機場了。”

周靜雅微蹙了眉,看了一眼不遠處。初秋的陽光,灑在綠草坪上,噴泉白粼粼的水珠,像跳躍着的璀璨鑽石,時而幾顆跳出噴泉範圍,落在站在噴泉邊的高大男子發上、肩上,消失不見,只在淺藍色襯衣留下淡淡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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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仰望着天空,望着那一道飛機劃過留下的浪濤,一種思念,慢慢萦上心頭。

他在思念,卻不知,思念的是誰。

“天逸,你在看什麽?”周靜雅揚起妩媚淡雅的微笑,順着陸子衡的視線望向天空那道白色痕跡。

陸子衡從天空收回視線,側頭看了周靜雅一眼,眼神透着些冰冷疏離。

“沒看什麽……”

“你身體才恢複,不能站太久,我扶你進去吧。”周靜雅挽上陸子衡的手臂,扶陸子衡往樓裏去,“今天可不能任性不吃藥了哦,逸。”

陸子衡停下腳步。

“不要叫我逸……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可,可你就是叫這個名字啊,天逸,肖天逸。”周靜雅有些受傷,美目流轉,可憐兮兮。

陸子衡覺察自己态度有些不好,也沒再多說。

肖天逸,他真是叫肖天逸嗎?是嗎……為什麽,他覺得不是這個名字。

總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在他腦海裏回旋。有些舊事,在腦海裏恍恍惚惚,似真似假、如夢如幻……

心裏頭那份想念,究竟是為什麽。

周靜雅把陸子衡扶到房間了,沈嘉碧跟在身後,欲言又止。

周靜雅瞄了一眼抽屜上放着的藥,眸中閃現一抹微光。

“逸,該吃藥了。”周靜雅倒好溫開水,把藥盒子打開。

“不是早上才吃過嗎。”陸子衡狐疑。最近大半月來藥物劑量都已減半,早晚各一次,主要都是安神鎮靜、健腦的藥物,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都已經不吃了。

“今天Doctor Lee說了,需要多服一次,來,別任性了,乖。”周靜雅哄着,端着杯子把藥遞過去,手腕卻被沈嘉碧抓住。

沈嘉碧眼神微妙的看着周靜雅。今天Lee根本還沒來研究中心,哪裏說了?

周靜雅微笑着,拍拍沈嘉碧的手——你放心。

沈嘉碧不情不願的放了手,有些後悔這幾個月自己的放縱、袖手旁觀。

陸子衡不疑有他,把藥服下。

“幹媽,你不是要去接她麽,快去吧,別讓人等着急了。”周靜雅說。

“接誰?”陸子衡問。

沈嘉碧張口打算說“許茉”,周靜雅卻搶先接口,“你不認識的。”周靜雅牽了牽被角,“吃了藥要靜卧休息,不然容易出現幻覺。”

陸子衡看了周靜雅一眼,閉上眼睛……

沈嘉碧不敢再做停留,立刻開車去機場接許茉。

機場外,許茉看了眼不遠處起飛的飛機,機身的紅楓标志尤為醒目。許茉想起了楓香山,還有小四哥,心頭有些酸澀。如果她在高靖搬上楓香山時就阻止,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呢?命運,真的可以改寫嗎?她能夠改寫那些,本會早早死去的人們的命運嗎?

許茉有些惆悵。

“許茉?”

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

許茉回過頭來,幾步開外站着個貴婦人,深褐色長裙。

“碧姨。”

楊淑瑜見到沈嘉碧,心裏總有些疙瘩,神色有些不自然。沈嘉碧摘下太陽鏡,盯着許茉微隆起的肚子,大驚——

“你……懷孕了?”

“嗯,已經四個月。”許茉嘴角翹起幸福的笑。

三四個月沒見,沈嘉碧倒是白胖了不少,更加豐滿富态了。

“你也來了?”沈嘉碧這才發現楊淑瑜,“你不用來的。”

許茉拉這楊淑瑜手腕,“她是養育子衡二十多年的母親,當然該來。”

沈嘉碧沒在多說,心裏卻有些擔心起一會兒許茉與陸子衡見面時的情形。

一路上,幾人都很沉默,氣氛有些尴尬。沈嘉碧與許茉聊了些幾個月來發生的事,問了許家集團和許老爺子的近況。沈嘉碧可以的找話題和許茉聊天,許茉覺得有些怪異。

“碧姨,是不是子衡發生了什麽事?”

許茉一問,楊淑瑜立刻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也覺察出沈嘉碧有些反常,一定是有什麽瞞着他們。

車已經開到了研究中心的車庫。沈嘉碧停下車。

“子衡腦子受了傷,可能……記不得你們了,他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了……”

“你說什麽!”

許茉震驚,心坎陣陣發涼……

許茉挺着肚子,腳步邁得很快,只想快點見到陸子衡。我不信,我不信他會不記得。

陸子衡那麽愛她,怎麽可能會不記得她……

可回想起他當時受傷的情形,心裏愈加沒底……

房間裏,淺綠色的窗簾半拉着,洩露半室陽光。許茉倚在門框,眼淚流了下來。床上那安靜睡着的男人,那高挺的鼻梁,濃密的睫毛,整齊烏黑的短發。陸子衡安靜的睡着。

許茉還沒來得及開口叫陸子衡,便聽見一個俏生生的聲音——

“你就是許茉吧?”周靜雅說話聲音很輕,将窗簾拉攏了些,遮住陽光,免得影響床上的人睡覺。

“你是……”許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大約有一米七零左右,棕栗色長發編制在一側,穿着白大褂子,下面露出一雙白皙長腿。看衣着打扮,應該是研究所裏的人。

“我叫周靜雅,是……負責照顧觀察逸的。”周靜雅說話帶着一股親和力,以及不容忽視的優秀感。

“逸?”

“嗯,逸,肖天逸。”

許茉把周靜雅上下打量了一眼,“他不叫肖天逸,他叫陸子衡,還請周小姐別把我丈夫名字叫錯了。”

周靜雅心頭不悅,面上卻微笑起來,正想說“名字只是代號,叫什麽都可以”,卻看見許茉那微隆起的肚子,臉上頓時就僵了!她,懷孕了?

許茉對周靜雅身上散發的電波喜歡不起來,也不管她,徑直走到床邊。

楊淑瑜已經眼裏泛起淚花,望着安睡的陸子衡,捂着嘴無聲的哭。

“子衡……”許茉握起陸子衡的手,暖暖的,這樣的觸感如此熟悉。“子衡,你醒醒,看看我……”

“許小姐,逸正在休息,不能被打擾,你們先去休息吧,如果晚些他醒了我再叫你們。”周靜雅插到許茉面前,驅逐之意很明顯。

許茉瞥了她一眼,“周小姐,你擋到我了。”

“許小姐,你不能打擾病人休息。”周靜雅微笑有些挂不住。給陸子衡吃的藥加大分量,不睡到明早是不會醒的。

“他是我老公,打擾到他後果我來負。麻煩你讓開。”許茉覺察到周靜雅身上的那絲微妙情愫。

周靜雅一向秉持溫和有禮,遇上許茉直接的要求,竟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能讓開。

許茉與楊淑瑜守在床邊兩個多小時,陸子衡緊閉着眼睛,沉睡。沈嘉碧在一旁安慰了一陣,說陸子衡什麽都不記得了,并不是只記不得她,讓許茉不要太傷心,要接受事實,以後日子還長,慢慢來……

許茉心裏酸澀,氣餒迷茫。期盼了幾個月的見面,忙裏抽空大老遠跑過來,卻被告知,他記不得她了……什麽都不記得了……那些甜蜜,那些愛戀,那些所有……他都不記得了……

今晚,她就得乘着飛機離開,集團的事太多,房産那邊的項目近來開展得很不順利,她實在走不開。難道,就連一面都見不上嗎……

許茉又氣又難過,終是沒忍住眼淚,捧着陸子衡的手放在臉頰邊,默默哭起來。“陸子衡你再不醒試試看!你這混蛋……陸子衡……”

許茉心傷難過。大概是懷孕了,所以眼淚這麽多。

周靜雅不悅躍然于表:“許小姐,逸他已經進入安定睡眠,不到明早不會醒的,而且……就算醒了,他也不認識你,因為他什麽都記不得了,包括他自己——”

周靜雅的話猛然頓住!因為,她看見床上的陸子衡,睫毛在随着許茉的低泣顫動。怎麽會……怎麽會?!

許茉捧着陸子衡的大手,感受到那只手的指尖忽然動了動,溫熱的指尖觸碰到了她的臉頰。

“子衡……?”

許茉淚眼迷蒙,心頭湧動着漣漪。“子衡你醒了?”

床上安睡的人,眼珠轉動,睫毛顫抖着,像在努力睜開眼睛。

周靜雅翕動嘴唇,無聲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怎麽會這樣……

許茉忍不住激動,眼淚一顆一顆落下滴在床單上,纖細的手撫摸上陸子衡的臉頰。陸子衡似感受到留戀在他頰上指尖的溫柔,睫毛顫抖得更厲害。

“子衡,你醒醒……”許茉俯□抱住陸子衡,久違的熟悉,闊別的擁抱。“子衡,是我啊,我來了——”

顫抖的眼睫忽然猛的一睜,清澈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唇齒翕動,說了一聲——“茉。”

世界剎那安靜,仿佛萬物靜止。只有那一聲“茉”,在空氣裏漫漫的飄,浸透思念成疾的心房。

“子衡……”許茉流着眼淚笑了。陸子衡清澈的眼神如一泓清泉,彙入她的眼中,與她纏繞難分。許茉嘶啞無聲,“……你記得我,你記得……”

周靜雅無力的後退一步。不可能,不可能的啊!剛剛才給逸服了雙倍的帶安眠作用的鎮靜藥,他不可能會對外界響動做出反應!而且,而且他明明連自己都記不得,怎麽可能記得別人……

陸子衡服了藥,顯得精神不足,問,“子衡,是誰?”

楊淑瑜急忙拉住陸子衡另一只手:“傻孩子,子衡就是你啊!是我給你取的名字,你難道記不得了嗎……”

陸子衡眼神幾分虛空,看見楊淑瑜兩鬓斑白,有些茫然的搖搖頭,“是我……的名字嗎……”

恐懼漫上許茉心頭,許茉拉這陸子衡的手:“那我叫什麽名字,你說,我是誰?”

陸子衡看見許茉的眼淚,伸手抹去,“許茉……我的……妻子。”

我不記得所有,不記得自己,卻唯獨記得你……

感動,難過,許茉眼淚流得更兇了,真是不争氣啊……

“你怎麽哭了?”陸子衡伸手接住許茉的眼淚,“別哭,我的心會疼……”

周靜雅眼睜睜看着陸子衡輕擁住許茉,腳下徹底站不穩了。逸竟愛這個女人那麽深嗎?

不信,她不信……連自己都不記得了,怎麽可能還記得別人!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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