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個抉擇
鄭雲起戴着防護面具,剛走出醫療所,就立刻收到亞瑟的信息。
不好的預感應驗,亞瑟果然被埃博特寄生,而且病人不止一個,亞瑟的導師X也跟着亞瑟一起來到凱撒,他也被寄生了。
面對這個棘手的難題,鄭雲起打開系統看了一眼,系統半透明的界面一如從前。他上一次使用系統已經是五年前的事,為了達成“三不救”的要求,當年他還對基德船長和亞瑟撒了個彌天大謊。
鄭雲起随手關掉系統界面,分別給吉爾和艾倫發發了信息,“你在宿舍麽?有沒有被寄生?”然後又給古銅發了一條信息,“我一切正常,你呢。”
古銅的回複第一個到,“我很好,你也多加小心。”
接着是艾倫的回複,“我在宿舍。你在醫療所嗎?那邊情況怎麽樣?你沒有被埃博特寄生吧?”
吉爾一直沒給回複,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
艾倫問到醫療所的情況,鄭雲起擡起頭來,入目便是許多面如死灰的人往醫療所趕來的畫面。
凱撒軍校占地面積很大,幾乎占了這個行星三分之一的面積。為了時刻警告學生要在戰鬥中注意保護自己,不能熱血上頭只顧戰鬥,整個凱撒只有一所醫療所。是以,所有被埃博特寄生的病患像歸巢的蜜蜂一樣,開着各自的駕駛工具,朝着醫療所直沖過來。這些駕駛工具都被運轉到極限,機械承受了極大的壓力而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能及時地趕到醫療所接受救治的,都是幸運兒。
有些病患趕路趕到一半腦髓就被吃光,就直接從急速行駛的駕駛工具上摔下來。
就算駕駛工具之間強制安裝互感回避系統,也依然發生了不少起車禍。沒死于埃博特,卻死于車禍,真是太諷刺了。
到處都是車禍現場,爆炸燃燒的駕駛工具,破碎的屍體,完整的屍體,醫療所派出來清理現場、尋找存活病人的機器人,構成了一幅殘酷而慘烈的畫面……
被陰影所籠罩的畫面中,唯一鮮活的事物,就是在半空中翩跹飛舞的蝴蝶。
這些翅膀上布滿美麗暗紋的蝴蝶,是埃博特破繭後的成蟲,它們每扇動一下翅膀,就有埃博特的孢子散落到空氣中,名副其實的死亡之舞。
鄭雲起快步朝宿舍的方向走去,并回複艾倫的消息,他編輯着信息:“醫療所這邊還好,我……”他的信息還沒編輯完,就被人打斷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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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踩着光能滑板的身影朝着鄭雲起飛過來,那人低垂着頭,根本沒有看路,滑板飛得歪歪扭扭的。鄭雲起透過防護面具,能看見對方的臉頰肌肉在抽搐着。
“啊……馬上就要孵化了。”鄭雲起喃喃自語。
如果這人也像其他人一樣,為了抓住活命的機會,而拼命加快滑板的速度,鄭雲起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一側身就讓過去。哪怕他再加一把油門,也許就能沖進醫療所,可是他沒有,反而逐漸降低滑板的速度,緩緩停下——
那人直直撞進鄭雲起懷裏,腳下的滑板也應聲掉落在地上。
胸口柔軟的觸覺讓鄭雲起愣了一下,這是個人類女孩。女孩仰起頭,目光沒有焦距,眼淚從她雙眼溢出,“我的眼睛看不清東西……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還不想死,不想死。”她牢牢抓住鄭雲起的胳膊,神智已然有些不清醒。
鄭雲起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鄭雲起的話帶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女孩漸漸緩和下來,她答道:“艾米麗……”
“艾米麗,我能救活你,只要你做一件事。”鄭雲起撇開艾米麗抓住他的手,按住艾米麗的肩膀讓她緩緩跪下,他低頭看着艾米麗像琥珀般漂亮的雙眼,“叫我爸爸。”
“爸爸……”艾米麗突然感覺大腦受到一陣強烈的沖擊,直接暈厥了過去。
鄭雲起掀開艾米麗戴在頭上的軍帽,長發像瀑布般散落開來,鄭雲起五指貼着艾米麗的頭皮滑入發絲中,在抓住某個事物後,他把手輕輕沿着長發向外滑去。
鄭雲起攤開手心,那是一只已經從孢子裏鑽出半個身軀的埃博特幼蟲,它全身被系統灼燒成焦炭,死得不能再死。鄭雲起合手一握,焦炭徹底變成粉末。
鄭雲起摘下自己的防護面具,将其扣在艾米麗的臉上,并紳士地把昏睡過去的艾米麗抱到路邊的長椅上。作為治療費,鄭雲起順走了她的飛行滑板。對滑板不問而取,這事就原諒鄭雲起吧。他已經窮到每餐都在吃壓縮量是,自然不可能買得起貴得要死的代步工具。
這下有了代步工具,他到宿舍的時間能再壓縮一點。
艾米麗剛才視力被埃博特剝奪,看不清鄭雲起;她的神智也受到埃博特影響,記得鄭雲起讓她跪下喊爸爸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鄭雲起留給她的防護面具是醫療所統一型號,滑板使用完也會毀屍滅跡;他們相遇到分別,全程不在任何一個監控攝像頭範圍裏。
這一切鄭雲起都算計到了,哪怕事後醫生發現,艾米麗沒有接受手術就被清除埃博特,想要深究其中原因,也沒辦法從鄭雲起留下的線索中,找出是他替艾米麗治療的。
只是鄭雲起不小心犯了個錯誤,那是一個放在平時絕對不會犯的天大錯誤——
剛才艾米麗的情況非常兇險,“三不救”的條件通過的綠色提示燈剛亮起,他就立刻啓動系統,對艾米麗進行治療。再加上鄭雲起惦記着亞瑟和X,情急之下就忽略了一個問題,系統對艾米麗列出的疾病中,有一項叫做“基因多體原蛋白綜合缺失症”,簡稱基因病。
艾米麗大腦裏的寄生蟲被殺死的同時,基因病也治好了。
***
鄭雲起趕回宿舍,用客戶端刷開宿舍門,一進屋就看到被揍腫半邊臉頰的艾倫,被亞瑟反擰胳膊壓在地面上,艾倫的武器被亞瑟踢飛到一邊,完全是單方面壓制狀态。鄭雲起說道:“亞瑟,放開艾倫。艾倫,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是敵人。”
亞瑟剛松開艾倫,下巴就挨了艾倫一下。艾倫飛快地閃到鄭雲起身後,心有餘悸地看着亞瑟。艾倫原以為,挺過一個月集訓的自己應該很強了,結果沒幾下就被一個年紀看起來比他小很多的小孩兩招解決,他的自尊心都要被碾成渣了。
“他們進屋不是敲門,而是刷客戶端開門進來的。而且……”艾倫沒有往下說,他從亞瑟和珀西身上嗅到一種味道,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腐臭味,他們一定殺過很多人。
鄭雲起坦言,“他們是星際海盜,吉爾也認識亞瑟。我剛才想發信息告訴你,會有人來宿舍找我,只是我遇到了一點突發狀況,信息沒發成。”
艾倫幾乎驚掉了下巴,他想要追問,卻被鄭雲起一頓搶白。
“他們的事,我以後再向你解釋。我們進屋時帶進來了埃博特孢子,你現在馬上去戴上防護面具,還有立刻檢查一下有沒有被寄生。”鄭雲起這麽說只是為了轉移話題而已,他剛進屋的時候就用系統把三個人都掃描了一遍。
艾倫絕對是上天的寵兒,不僅頭腦聰明,而且運氣也很好,亞瑟身上沾有不少孢子,剛才艾倫與亞瑟貼得那麽近,卻完全沒有被感染寄生。
艾倫戴上防護面具,用治療儀給自己掃描時,鄭雲起則走到宿舍控制面板前,啓動強勁消毒模式,把他們帶進屋的孢子統統消滅。
消毒噴霧帶着淡淡的紫色,氣味有些刺鼻,但是對人體并無害,用力地呼吸,還能将附着在上呼吸道的孢子殺死,那些着床到大腦的孢子,就需要別的方法來治療了。
鄭雲起回到宿舍之後,亞瑟就被按下了暫停鍵,他放開艾倫之後,就一直處于靜止狀态,只有雙眼緊緊追随着鄭雲起的身影。
在亞瑟灼熱的視線下,鄭雲起淡定地拉過他與光腦書桌配套的轉椅,在宿舍休閑區的長沙發的正對面停下。鄭雲起在轉椅上坐下,兩手肘分別置于扶手上,雙手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看向懶洋洋躺在長沙發上的珀西。
鄭雲起的存在感太強了,珀西掀起眼皮擡頭看了他一眼,“你在做什麽,不去準備給亞瑟做開顱手術麽?哦,不對,你應該先檢查一下自己有沒有被埃博特寄生,居然敢不戴防護罩就從醫療所跑回宿舍。”
珀西話音剛落,亞瑟和艾倫就齊刷刷地看了過來,他們的眼神非常驚訝,似乎對鄭雲起可能被寄生的事,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珀西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就像他也很難想象基德船長會長痔瘡一樣,雖然基德船長的确沒長痔瘡。珀西沒有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在人生的最後幾分鐘,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吐槽上,那樣太可悲了。
珀西使用治療儀對鄭雲起掃描,結果顯示他沒有被埃博特寄生,亞瑟和艾倫都松了一口氣。
珀西垂下手,情緒有些提不起來,他平靜地說道:“克勞德,你先幫亞瑟治療吧,小孩子的體溫比較高,他的埃博特可能會孵化得快一些。”
珀西的态度太古怪,如果對獲救還有希望的話,多少都會有點緊張,珀西平靜得就像一潭死水,亞瑟直覺感覺到不對,他擡起手腕,把治療儀的方向對準珀西——
“優先治療哪位病人,這事得醫生說了算。”鄭雲起松開交叉的雙手,指尖一下下有節奏地敲擊着扶手,“埃博特還有七分鐘就孵化的X先生,我認為應該優先給予你治療。”
亞瑟沉默地看着珀西好一會,見到鄭雲起興奮的心情沖淡了許多,他問鄭雲起:“克勞德,你能救回珀西麽?”
問出這個問題時,亞瑟有些小心翼翼的,他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他是看着鄭雲起一路學醫過來的,雖然不是醫學專業,但也不至于沒常識到認為七分鐘就能把開顱手術做完。
“別擔心,我會想到辦法的。”鄭雲起篤定地說道。
“七分鐘做完開顱手術?”珀西瞟一眼客戶端,“現在是六分鐘了。六分鐘的神之右手?”
珀西能強烈地感覺到,大腦某個位置有個東西在不規則地蠕動着,奇怪的聲響從大腦內部傳來,仿佛死神漸漸靠近的腳步聲。
鄭雲起說道:“我沒動過開顱手術,估計最短也需要兩個小時。所以我想要找的辦法,不是壓縮手術時間,而是抑制埃博特孵化的速度。”
封閉消毒完畢,艾倫摘下防護面具,他驚奇地說道:“難道你從醫療所裏偷回了酯環酸抑制劑?我去把冰箱改建一下,給你當冷凍環境。”
埃博特30度以上的溫度就會孵化,基本上所有智慧生物的體溫都達到這個溫度以上。以宇宙聯盟現掌握的科技,用生物冷凍技術,能在十五秒內把體溫降到30度以下。
智慧生物在進步的同時,埃博特也在進化。埃博特進化出一種危機感,假如體溫下降超過一定程度,它們會爆發求生本能,以極短的時間孵化,把寄生體的大腦攪得一團亂。這種情況下破蛹而出的都是些殘次品埃博特,而寄生體也已經死了。
有種藥劑,酯環酸抑制劑,寄生體注射該抑制劑後,埃博特的感官會被麻痹,在埃博特被麻痹的三分鐘內,用生物冷凍技術把體溫降低到埃博特無法孵化的溫度,再對病人動開顱手術,就可以順利把埃博特取出來了。注射酯環酸抑制劑,是對付埃博特必不可少的一環。
“如果我記錯的話,酯環酸抑制劑只有在-5度的環境下才能保存,在常溫中,效用只能保持五分鐘。連冷凍設備一起偷的話,絕對走不出醫療所的大門。所以就算把酯環酸抑制劑帶回來,也失去作用了。”珀西不再看任何人,他仰面平躺在沙發上,雙手交疊在胸口,“克勞德還不至于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我猜他沒有帶酯環酸抑制劑回來。”
“我确實沒帶酯環酸抑制劑,不過這不代表我沒有別的辦法。”鄭雲起的手指依舊維持着一個穩定的頻率,在扶手上一下下敲着,他對停下動作的艾倫說道,“快去把我的冷凍環境弄出來,在五分鐘之內。”
鄭雲起的态度太冷靜,總讓珀西有種他很嚣張的感覺。珀西告訴自己要忍耐,這沒什麽大不了的,結果才忍了十幾秒就沒能忍住,原諒他是将死之人,脾氣不好不怪他。
“小鬼,你又不是超能力者,怎麽可能在什麽條件都沒有的情況下找到抑制埃博特的方法。”他沒好氣地對鄭雲起說道,“我求你不要再說些不着邊際的大話來安慰我了,真是謝謝你啊,我一點都沒被安慰到。”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超能力者。”鄭雲起好脾氣地笑笑,“搞不好我有個超能力,觸發條件是‘跪下喊我爸爸’。”
“超能力是不存在的。人類加入宇宙聯盟之後,這個課題就被證實了。宇宙聯盟四十二種族成員,其他非聯盟成員的已知智慧種族,有一千六百多種,這些種族都沒有超能力。所有看起來奇特的能力,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珀西繼續罵道,“學醫呆子,就知道學醫,你好歹也跟得上時代一點啊,連這種常識都不懂,白叫人看笑話。”
珀西數落鄭雲起,越數落越起勁,他正要取笑鄭雲起喜歡讓人下跪喊爸爸的中二病愛好,結果鄭雲起刷地一下站起身來,他幾步走到珀西面前,修長的手指伸到珀西面前。壓迫感倍增的珀西,頓時閉了嘴。
鄭雲起豎起三根手指,在珀西眼前晃了晃,說道:“看得清這是幾麽?”
珀西不回答,鄭雲起收回手,“看來視力已經受到影響了。”他看向客戶端時鐘,還有四分鐘。
“克勞德,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亞瑟的情緒也變得焦躁起來,雖然他能在三分鐘內說出一大堆珀西的缺點,也說不上多喜歡珀西,可是實實在在陪伴他五年的珀西,絕對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我還在想辦法。”鄭雲起的态度仍不緊不慢。
倒是艾倫,他完全沒辜負機械工程天才的名號,才三分鐘,供鄭雲起動手術的冷凍環境就已經改建好,完美無缺。艾倫擦了把額上的汗,“克勞德,我改裝好了。”
“很好,啓動待機,我一會就要用。”鄭雲起誇了艾倫一句,視線并沒有離開珀西。
——拖拖拉拉地磨蹭了半天,都沒動手,這完全不像鄭雲起的一貫風格。
所以,事出有因。
珀西表現出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截然相反的臨終情緒,亞瑟的心情也非常焦躁。這是因為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很糟糕的局面。
但誰又知道,擺在鄭雲起面前的局面有多難以取舍?
對,他們都不知道,因為鄭雲起完全沒有把他的情緒表現出來,他只是變得拖拉起來……
鄭雲起會救下艾米麗,固然是有些心血來潮,其實也是在試探系統對埃博特的治療效果。試探的結果讓鄭雲起驚豔,那時候他就在考慮,要用系統救下亞瑟和珀西,跪下叫爸爸的條件,事後強行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行。
當鄭雲起回到宿舍後,這個計劃就确認無效了——
珀西的身高比鄭雲起要高,而且還是高出二十多厘米。
珀西被“三不救”原則永遠排除在外。
那麽只救亞瑟不救珀西?這樣區別對待的話,跪下叫爸爸的條件就變得難以解釋起來。
要麽救兩個,要麽誰都不救。這是死局。
鄭雲起在轉椅坐下時,就立刻點開系統,開始瘋狂尋找破解死局的方法。
神醫系統對生命體分為三大類型功能。
第一類型為檢測類功能,該類功能對所有人零條件使用,而且掃描精度高、範圍廣,必要時完全能夠把這類功能當做生命探測儀、敵情監測儀來使用。
第二類型為正面型功能,即保護和治療功能。
保護功能僅屬于系統所有者個人,該項功能被動啓動。治療功能對系統所有者和下任所有者零條件治療,對其他所有人,必須滿足“三不救”原則才能使用。
第三類型為負面型功能,該功能主要是給生命體加上負面狀态。初代神醫建立神醫谷時,就是頻繁使用該項功能,不費吹灰之力,殺死了大量想要侵犯神醫谷的人。
在第二類型,治療功能的下面,又細分為兩項。
第一項是全系統治療,即系統承擔全部治療傷病的工作,這也正是鄭雲起一直以來使用的功能。第二項是半系統治療,即系統承擔部分治療工作,治療哪部分由系統所有者決定,但系統治療部分不能超過一半。上一任系統所有者薛亮,就常使用半系統治療功能,因為他喜歡治病的參與感。
第二項把系統承擔的醫療工作上限設為一半,是有理由的,這也是鄭雲起面臨的難題所在。
——因為只要系統所有者願意,他完全可以零條件無門檻對所有病人使用半系統治療。
這麽好的事,當然不可能什麽都不付出就拿到。
舍棄“三不救”原則對病人使用半系統治療,系統所有者需要付出代價,他将永久性失去系統的保護功能,以及再也無法使用系統對自身進行治療。
救他人還是自救,鄭雲起只能從中選一個。
狡猾的系統,只允許治療上限為一半的半系統治療功能舍棄“三不救”原則。
打個比方,基因病只治療一半的話,不僅不會讓接下來的治療變得簡單,反而會因為身體內的平衡被打破,導致更多更複雜的問題。這就代表系統的優越性會繼續存在,它将捧着苛刻的原則,永遠高高在上。
如果是全系統治療能舍棄“三不救”原則,鄭雲起肯定毫不猶豫地放棄自身的功能。
然而世上并沒有這麽好的事。
無論如何,鄭雲起都想救下亞瑟和珀西,所以現在擺在他眼前的選擇是:一,先使用系統把自己的基因病治好,再舍棄自身功能,對珀西和亞瑟進行半系統治療;二,直接舍棄自身功能,對珀西和亞瑟進行半系統治療。
用排除法來選的話,一固然能确實地讓他得壽命上限延長到三百年,但他是低指标确診的亞人,如果被人類聯邦發現他基因病突然好轉,他要麽失去自由成為基因病研究的小白鼠,要麽就成為人類聯邦通緝犯,過着東躲西藏的生活。
到頭來只能選二了嗎?
他對自己說:鄭雲起,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出治療基因病的方法,雖然被逼放棄原來屬于你的東西的感覺很不爽,請忍耐。要忍耐,繼續忍耐……
可是,這真的能忍嗎?
因為抱怨沒有用,鄭雲起從來沒有抱怨過。此時被逼迫着做選擇,他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怒氣突然爆發出來——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得到系統,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
在古代時,鄭雲起一次又一次被不懷好意地接近,反複地被神醫谷仇家追殺,被殺得兩只腳都踏進棺材的次數多得數也數不清。好不容易把苦日子都熬過去,準備當家作主的時候,卻被一腳踢到未來世界,一切重頭再來就算了。亞人的處境萬分艱難,醫生這個神聖的職業也被人瞧不起……
鄭雲起付出那麽大代價才得到的東西,卻一次都沒正經地在自己身上使用過。選二,從未使用過的治療功能就會被回收。他能甘心麽?
距離珀西腦袋裏埃博特孵化還剩兩分鐘,艾倫那邊已經準備完畢,他完全看不出鄭雲起藏在笑容下的內心掙紮,輕聲說道:“冷凍環境已經調節好,你随時可以使用了。”
鄭雲起應了聲好,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把所有煩惱所有暴躁都抛到腦後,身為醫者的驕傲,不允許他把負面的情緒帶給病人——
在猶豫了六分鐘之後,鄭雲起做出了選擇。
他伸手摘下珀西的眼鏡,五指輕輕在珀西的臉上滑過,将珀西的雙眼合上。他笑着對珀西說道:“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是存在超能力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接下來就讓我為你展示,獨屬于我的超能力。”
珀西的雙眼已經迷蒙得看不清東西,鄭雲起的聲音也忽遠忽近,還帶着奇妙的回聲,不過珀西依舊聽清楚了鄭雲起的話。什麽超能力,都是假的。珀西想反駁,卻發不出聲音來,而且鄭雲起滑過他臉上的手指,帶着種冰涼的觸覺,這種冰涼的感覺在向整個腦袋蔓延。
珀西也分不清,這到底是埃博特啃大腦時讓他産生的錯覺,還是鄭雲起真的有超能力。
鄭雲起把手從珀西臉上移開,“手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