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裴宿慢吞吞地從小茶幾上直起身體來,兩只手搭在腿上,再度重現小學生聽課的坐姿。他的表情略有幾分僵硬,眼神幽幽的望着宋亭硯。

還躺在他腿上的佩佩迷茫地望着他,大尾巴在裴宿手上一掃也沒能引來青年的注意,頓時喵喵喵起來。裴宿到底還是沒忍住,悄悄薅了一把佩佩的腦袋。

宋亭硯看他揉貓的手指微微顫抖,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是覺得好笑。

明明是自己提起來的,現在慌得要命的也是自己。

宋亭硯去冰箱那兒給裴宿拿了一盒草莓遞到對方的面前,還未等裴宿開口,便主動問他,“你以前,我是說還沒來這兒的時候,也是個游戲主播嗎?”

裴宿:“……哈?”

裴宿陡然聽到這麽一句話,腦袋裏頓時亂成了一團漿糊。宋亭硯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還沒來這兒以前?裴宿懵着臉傻呆呆看着對方足足有十分鐘的時間,隐隐約約終于好像體會出了什麽東西。

沒來這兒以前是指他穿書前?

裴宿:“……”

天知道他在短短幾秒鐘之內已經連自己被車撞了以後撞壞了腦袋,失去了大半記憶,好不容易剩下的一丁半點記憶還是錯亂的借口都準備好了,正尋思着要用什麽樣的方法僞造一個病例,結果宋亭硯直接給他打了這麽記直球。

裴宿咽了咽喉嚨,挑了個最大的草莓壓壓驚。

草莓的香甜味勾得佩佩直起身體用小肉墊拍了拍裴宿的手臂,裴宿放下手,沾着點汁水的手指被佩佩舔了舔。無視手指上傳來倒刺勾起的輕微刺癢,他小聲道:“你知道得還挺多?”

宋亭硯表情不變,“還可以,但有關你的就希望知道更多。”

猝不及防又是一記直球,把裴宿的心撞得砰砰直跳。

他摸了摸鼻子,回答宋亭硯剛才問的問題,“以前也是做直播打游戲的,不過我來的時候還在上大學,不像現在一樣,将直播徹底當作一個事業。你……”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的試探,“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是從其他地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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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亭硯抽了一張濕巾将他沾着佩佩口水的手指輕輕擦幹淨,斂下長眸。裴宿下意識擡起了頭,卻在猝不及防間望進了一雙帶笑的眼睛裏,他聽到宋亭硯輕聲的解釋。

“因為我也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宋亭硯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裴宿的臉上,絲毫不意外地、看到對方倏然緊縮的瞳孔,裴宿愣愣地看着他,張張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嘴裏蹦出來幾個字,“你也不是原裝啊?”

原裝這兩個字可謂是意味深長。

但事實上連宋亭硯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

“我遇到車禍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變成了宋亭硯。”宋亭硯輕聲道,“但我擁有所有的記憶,但那些記憶,我仿佛都親身經歷過。”

他與這個新世界融合的毫無阻力,就好像他一直都是宋亭硯一樣。

“我聽到你的聲音時便覺得耳熟,車禍前我的司機在看一個游戲主播的直播,你們是不是還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裴宿的嘴張得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

他又默默自己動手合上,覺得這樣的猜測屬實無厘頭。可是心中就有一種想法,讓他迫切的想要追尋真相。他問宋亭硯,“你是什麽時候聽到的?”

“那天我從老宅出來,應該是周一的上午十點左右。”

裴宿:“我周一下午和晚上都有課,所以直播都放在上午。”

不過他的直播時間也早不到哪裏去,一般都是等到室友都起床 ,他才會直播幾個小時。不怪他這麽拼,畢竟每個主播的直播時長都是有規定的,裴宿不拼一把還得被罰錢。

想起以前的事情,他的手輕易從桌下穿過,悄悄拉住了宋亭硯的手指,偏過頭一雙眼睛望着他,“你覺得是我嗎?”

他們之間可對上的信息只有這麽一條。

畢竟宋亭硯以前對游戲直播完全不在意,他的世界裏并沒有這些東西。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宋亭硯的世界裏都是裴宿,都是與裴宿相關的一切。

想到這裏,裴宿的心都快冒泡了,“我覺得是我。”

“我也覺得是你。”宋亭硯低頭用柔軟的指腹蹭過他的手指,指尖一路往上,輕易扣住了他纖細的手腕。微微一用力便将人拉進了自己懷裏。

裴宿半趴在他胸口,他将臉貼在青年纖細昂揚的脖頸上,輕聲道,“我那時候聽到你笑着說,不去打職業是因為你要念書。”

裴宿心髒再度猛地一跳。

是他。

肯定是他。

曾經有俱樂部找上他,給他令人心動的工資,卻也沒能帶走他。因為裴宿始終記得他念書念到現在,是有好心人在資助他。

盡管他可以休學,可以等退役再回來念書。但裴宿不知道對方的半點信息,也無法告訴對方他的任何想法。他怕對方誤會,他費了很大力氣資助的學生半途跑了。

裴宿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眼底都是璀璨的笑,“原來我們的緣分從那麽早就開始了,宋亭硯,我們倆肯定是天生一對。”

俗話說的好啊,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雖然裴宿不至于真的掉眼淚,可有些話很容易便放開了講。他和宋亭硯提到了自己看的小說,嘀嘀咕咕得嘟囔,說這小說肯定是被人偷偷篡改過的,不然怎麽除了幾人的身份以外沒有能搭邊的地方。

宋亭硯坐在他身邊,垂眸認真的聽着。

半個多小時後,裴宿摸了摸鼻子,小聲的問:“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不多,我喜歡聽你說。”

裴宿:“……宋亭硯,你老實說,你在穿書以前也沒談過戀愛嗎?你為什麽這麽會?”

宋亭硯瞥他,“大概是作為主角攻天賦異禀。”

裴宿:“……”

吃了火鍋又坦白了穿書的事實,裴宿心裏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徹底輕快起來。他站起來幫宋亭硯收拾茶幾上的殘局。端着盤子正要站起來的時候佩佩從他腳邊跑過,裴宿的腳瞬間沒了落地點,整個人往前栽了一下。

那一刻,裴宿的臉都白了。

雖然他想過要是遇到什麽問題就把牛油辣鍋的鍋底往宋亭硯的頭上扣,但他沒想要用這個鍋底洗他的臉!

裴宿驚慌失措地扔了手裏的盤子,在摔下來之際立刻伸手撐住了桌子。

盤子聽呤哐啷落在地上,磕碎了一個小小的角,裴宿兩只手胡亂抵在桌子上,碰倒了還剩下一半的火鍋醬料。那混着辣椒和香油各種調料的火鍋醬料一大半都潑在裴宿的手上,手指黏糊糊的。

宋亭硯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青年以高難度姿勢彎着腰的模樣。

宋亭硯:“?”

裴宿僵着臉抖了抖手,慢吞吞站直身體,不只是手上沾了火鍋料,他的白T上還印了幾個大花印。

裴宿扭頭,面無表情地盯着宋亭硯,“都怪佩佩,我站起來的時候她絆我。要不是我反應快,現在我的腦袋就在牛油鍋裏打滾。”

表情繃得再怎麽冷,聲音裏還是透露出了滿滿的委屈。

不過……确實挺可憐的。

宋亭硯走到他身邊,用濕紙巾替他擦了擦手,溫聲哄着他,“都是佩佩不好,佩佩欺負爸爸,等會你教訓教訓它。”

教訓教訓是不可能的,小貓咪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裴宿低頭看着濕紙巾抹去手指上的油膩,小聲地和宋亭硯說了聲謝謝,被宋亭硯揉了一把腦袋。随後男人手指撚着白T的一角拎起來,油漬已經浸透了薄薄的衣服。估計這會兒裴宿渾身都不舒服。

“這邊放着我來收拾。你去二樓的浴室洗個澡,我給你拿件衣服。”

“欸?”裴宿低頭看一眼,又琢磨了下宋亭硯的話,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不僅違背了網戀注意事項中的今天交底明天奔現,他甚至還要在剛奔現的男朋友家裏洗澡。

這……速度是不是稍微快了一點?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衣服被宋亭硯拉着然而側腰和小腹上卻已經沾上了油漬,裴宿花了不小力氣忍着才沒用濕紙巾擦拭。

他小聲的問:“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哪裏不好?”宋亭硯反問他,就這麽拉着他的衣服一步一步把人往樓梯上拽。其實也不能說拽,因為裴宿是主動邁開步子跟在宋亭硯身後的。

裴宿望着男人的手,拽着他衣服的五指修長,袖口因為搬盤子挽起露出一截手腕。他想起宋亭硯平時戴着的手表還随意扔在沙發一角。裴宿悄悄用手蹭了蹭他的手腕,在男人看過來的時候理直氣壯:“也給你蹭一點油,證明我們是一起吃的火鍋。”

宋亭硯斂着眸笑,“你可以往我身上也蹭一點。我們就可以和游戲裏的裴星星S一樣洗鴛鴦浴了。”

想起游戲裏的S抱着裴星星走進浴室,單手解着襯衣紐扣的畫面,裴宿的臉像被燒着了的雲霞,猛地搖頭,“那還是算了。”

宋亭硯沒說話,帶他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樓的浴室相比卧室的浴室更加簡單,甚至缺少一部分生活用品,宋亭硯便索性拉裴宿來這裏了。回頭的時候見裴宿的目光悄悄打量着他的房間,宋亭硯也跟着掃了兩圈。

他的卧室沒什麽特別的,床褥、書桌、沙發乃至床頭櫃都幹淨整潔的像是沒有住過人似的,一眼望去毫無半點人情味。然而裴宿的眼睛卻是猛地一亮,他連忙伸手拽住了宋亭硯的手,指着某一處,“那是我送給佩佩的羊毛氈小玩偶。”

小柯基乖巧地坐在枕頭上,小黑眼珠望着這邊,看上去怪萌的。

裴宿想到宋亭硯說的,他是今天才臨時讓人将佩佩送過來,那麽這個小玩偶肯定是原先就留在這裏的。他拖長了聲音,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望着男人,“宋先生請你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我送佩佩的小禮物會出現在你的床上?”

宋亭硯不心虛也完全沒覺得被戳穿了不好意思,“孩子太小了,珍貴的小禮物由長輩保管。”

裴宿:“……行吧,也有點道理。”

他被宋亭硯帶進浴室,裏頭的毛巾以及各種用品都是單人份,然而宋亭硯卻像看不見似的,推他到了花灑下,“這裏的東西你可以随便用。”

說完他也沒給裴宿拒絕的機會,轉身便走了,望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房間裏,裴宿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這、這就走了?

毛巾沒有,衣服呢?

他噔噔噔又走出去,扒着大門往外探頭看了一下,尋思着撿起那件新買的黑T的可能性有多大。考慮了兩秒,深覺這個可能性多半是負數,只能放棄。

他扯着嗓子往外喊,“宋亭硯,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你先洗,我去給你準備。”

裴宿聞言這才哦了一聲,又噔噔噔走回浴室,迅速脫了衣服打開花灑。男孩子沖澡的速度一向非常快,但今天的裴宿還是折騰了不少時間。

用沐浴露的時候他拿起宋亭硯的,垂眸一看,嚯,都是外文,看不懂。但什麽味道倒不是關鍵,關鍵是他用了之後就和宋亭硯一個味道了。

裴宿揉了揉發燙的臉。

沖幹淨了沐浴露,他又盯着毛巾發呆。做了好一會兒的心理準備才撚着毛巾的一角,胡亂往身上擦了擦。

打開門,露出一個濕漉漉的腦袋,目光在卧室裏轉了一圈,沒看到宋亭硯人在哪兒,但白襯衫就放在門口的櫃子上。裴宿伸出手臂去勾,指尖只能勉強碰到衣服一角。來回幾次後,他卸了力氣,索性又往前站了站。

手再度往前去勾衣服,卧室的門卻吧嗒一聲被人從外推開了。

裴宿猛地擡頭,對上了宋亭硯漆黑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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