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惹惱
午後,沈姝端着午膳走進房間,就看見裴雲謙已經起身,正坐在桌案前。沈姝皺了下眉頭,才剛退了燒怎麽這麽快就去處理公務了。
她本想開口勸說,但想到裴雲謙的脾氣還是将到了嘴邊的話壓了下去。
聽見屋內進來人裴雲謙擡頭瞥了一眼以後,便重新低下頭像沒看見沈姝一般。
沈姝也不惱,嫁進來這兩日他一直都是這樣樣子,她索性将提來的飯菜擺好以後再叫他。
擺好飯菜後她将食盒輕輕阖上,沒等她開口,便聽見裴雲謙淡聲道:“你過來。”
沈姝扭過頭看像裴雲謙,也不知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便站在原地沒有動。
半晌,裴雲謙重新擡頭看過去,見沈姝還在原地便皺了皺眉:“這屋裏還有別人?”
聽見這話,沈姝才放下手中的食盒走過去。
“将軍。”她低頭輕聲喚了一聲。
走近了她才發覺裴雲謙的字很好看,是标準的行書,字體蒼勁有力。桌案上筆墨紙硯俱全,就連昨日她無聊來練字時用的宣紙都是安陽産的上等品價格不菲,她從前也只在父皇的桌上見過。
聽見她的聲音裴雲謙手中的毛筆微微頓住,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而後便回複如常,
“将軍才退燒怎的就來處理公務了?”
裴雲謙:“靜心。”
聽着裴雲謙的回答,沈姝有些摸不着頭腦,一時之間也不知他是何意,靜心是說嫌她太煩嗎?沈姝這樣想着,一時不知該怎麽回話。
屋內的氣氛又一次冷了下來。
半晌,裴雲謙停下筆擡頭看她:“可會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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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擡頭看他神色微怔,反應過來以後點了點頭。裴雲謙沒再說話,低下頭繼續處理公務。
見狀,沈姝抿了抿唇,這是讓她研墨的意思?
沈姝走上前,擡手拿起桌上的墨碇輕輕磨着,帶出一陣墨香來,可眼神卻一直不自覺的往裴雲謙手上飄。
裴雲謙的手很漂亮,皮膚白皙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依稀看得見手上的老繭,但絲毫不影響這只手的美觀。若是那天晚上沈姝沒有親眼看見,任憑別人如何說,她也想不到這只手在執劍殺人時下手是如何淩厲狠辣。
裴雲謙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長袍,腰間束着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墨色的長發并未束起,随意披散在身後。神色專注,長睫輕顫,眼睑下方一顆紅痣讓人移不開眼,頗有幾分世家翩翩公子的氣度,任誰見了他這身打扮都不會把他與那個令人風聞喪膽的北臨第一戰神聯想到一起。
沈姝看着他不禁有幾分恍惚,她記得從前也有一人經常白衣翩翩,只是自上輩子起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那人了。
想到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沈姝不禁有幾分失神。
裴雲謙見沈姝半天沒有動靜,便想擡頭看看,不曾想一擡頭就看見沈姝看着他,目光散漫游離不知在想什麽。裴雲謙眉尖一蹙,心中頓時生出一股無名之火來。
“不好好研墨就出去。”
聽見裴雲謙說話,沈姝才回過神來,連忙低下頭收回目光,下意識道:“沒……只是覺得将軍今日和平時不大一樣。”
聽見沈姝如此說,裴雲謙似是來了興致一般,淡淡“哦”了一聲以後,便停了手中的筆擡頭饒有興致地看她:“那你倒是說說本将軍今日有什麽不同?”
聞言,沈姝一愣,她沒想到裴雲謙會如此問她,她正研墨的手頓了頓,帶出一片若有似無的墨香,不知該如何答話。
裴雲謙盯着她瞧了一會兒便移開目光,語氣帶着幾分不悅:“走神了便是走神了,尋這麽多借口做什麽。”
沈姝聽出了裴雲謙語氣中的不悅,或許是怕惹怒了他,下意識反駁道:“不是,本宮是覺得将軍今日很……好看。”
聞言,裴雲謙擡頭将目光重新放在沈姝臉上,但手中的筆卻未停:“好看?”
沈姝自知圓不回去,但又怕惹怒了裴雲謙便硬着頭皮點頭。
閱人無數的裴雲謙又怎會看不出來沈姝的勉強,他沒說話,輕嗤一聲便低下頭,沒再搭理沈姝。
見裴雲謙的樣子,沈姝低下頭,她知道自己的尋的爛借口他一定是不信的。
屋內重新歸于寂靜,只能聽見裴雲謙落筆的聲音,和沈姝研墨的響聲。
許久以後,裴雲謙才放下筆。
沈姝也跟着放下手裏的墨碇,開口小心試探着問:“将軍,該用午膳了。”
裴雲謙眼皮子都沒再撩一下,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便起身朝着桌上走。
沈姝跟過去将擺好的碗筷遞給他,卻遲遲沒有坐下。
半晌,裴雲謙随意扒拉着桌上的菜,淡聲道:“坐吧,日後有什麽便說什麽,不想說的也不必在我面前胡扯。”
聞言,沈姝睫毛顫了顫,自知理虧,應了一聲便坐到了裴雲謙對面,她想這時候裴雲謙應當是不喜她離他太近的。
裴雲謙興致缺缺,也沒什麽胃口,沒過多久便放下筷子,回到塌上躺着去了。
沈姝瞧着裴雲謙的臉色一時之間有些後悔,便也吃不下什麽東西,起身将桌上的飯菜收了收便退了出去。
塌上,裴雲謙半阖着眼,聽見沈姝關門的聲音以後才忽的坐起身來,想到剛剛沈姝有些癡迷的神色,她是在透過他在看誰?
想到這,裴雲謙衣袖底下的拳頭握了握,眼中一片陰鹜。
而沈姝出去以後并沒有回來休息,而是直接去找了琳琅。
“什麽?公主你……”
沈姝就知道琳琅會是這樣的表情,她臉色一紅連忙捂住她的嘴:“琳琅,你小聲些!”
見沈姝舉動,琳琅才意識到自己反省過激,有些失了禮數,轉念一想,如今公主和裴大将軍的關系做這件事好像也沒什麽……
琳琅眨了眨眼睛,一臉嚴肅點着頭,沈姝這才把捂在琳琅嘴上的手放下來。
“公主,你……你怎會親大将軍啊?”琳琅臉色有些不自然。
沈姝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你以為本宮願意啊!那不是怕裴雲謙死了麽。”
說到這,沈姝像突然想起什麽時候,擡手扶了扶胸口,有些慶幸道:“幸好姓裴的昨天昏迷不醒,對了,本宮不是來跟你說這個的,本宮好像惹了裴雲謙不高興,怎麽辦……”
聞言,琳琅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雖說公主平日裏玩心不小,可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怎的才嫁過來兩日就惹了那個跺一跺腳整個北臨都要抖一抖的人。
“公主……您怎會惹了裴大将軍?”
沈姝臉上劃過一絲懊惱,無精打采回答道:“他應當是不喜別人在他面前說謊的……”
“啊?公主您騙了大将軍嗎?”
沈姝拉了拉衣袖,臉上帶着幾分無奈,若有所思:“應當……算是吧……”
聞言,琳琅倒吸了口冷氣,想到平日裏聽到的傳言心中不禁慌了幾分。
見琳琅的表情沈姝就知道琳琅肯定是沒指望了,如今她怕是要自己想辦法挽回局面了,不然若是裴雲謙一生氣……
沈姝瞬間又想到那天夜裏的場景,瞬間覺得自己後頸一涼。心中懊惱又多了幾分,自己怎的就敢在他面前胡扯?
思量半晌,沈姝突然想起來從前父皇惹母妃生氣都是怎麽做的來着?
好像有送過首飾,還送過上好的螺子黛,應當還送過西涼進貢的玉如意。
想到這,沈姝更加想哭了……
首飾,裴雲謙用不了,螺子黛應當也是用不了的,玉如意就更難了,如今她上哪去找一柄玉如意來。想想馮太後給她那兩箱子嫁妝,竟是連一件拿的出手的寶物都沒有,況且裴雲謙的身份地位,應當也不缺什麽寶物的。
沈姝微微皺着眉,擡起手揉了揉眉心,真是難辦……
正想着,沈姝擡頭看到了門外經過的秦珣,作為裴雲謙的左膀右臂,總該知道裴雲謙的喜好吧。
沈姝當即開口:“秦護衛!”
聽見沈姝的聲音,秦珣駐足,恭恭敬敬向沈姝行了個禮。
秦珣如今可是半分都不敢輕視沈姝,能讓将軍乖乖服藥的人他十幾年來還是頭一回見,記得之前在北疆回來将軍傷得那樣重,葉神醫苦口婆心勸了許久,沒有能勸動将軍喝一口藥。
“夫人,有何吩咐。”
秦珣如此問倒是難住了沈姝,她堂堂靈安公主總不能直接說她把裴雲謙惹了,為了保命所以要讨好裴雲謙打聽他的喜好吧……
她也要面子的……
心中思量半晌,沈姝才迂回着開口道:“秦護衛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秦珣一愣,沒想到沈姝叫住他問的卻是這麽一句。
微微緩過神來,秦珣點了點頭如實回答:“回夫人的話,有的,屬下家中還有一個弟弟和兩個妹妹。”
沈姝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們尋常人家若是說錯了話惹得家人不高興了,應當如何?”
秦珣面色一滞,任他閱人無數也猜不透沈姝如今到底要問什麽,只得如實回答:“屬下記得小的時候把家中弟弟妹妹惹生氣了,應當就是去買幾塊糖果,哄一哄便好了。”
糖……糖果……
聞言,沈姝嘴角抽了抽。
沈姝瞬間聯想到了她拿着幾塊糖果,去讨好裴雲謙的畫面,一想到裴雲謙今天的臉色,沈姝就頭皮發麻,若是真這麽做了,她怕是會死得比上輩子更快些。
“還有其他的嗎?若是你母親惹怒了你父親應當如何?”
秦珣仔細想了想,回答:“母親應當會親手為父親做父親喜歡吃的東西。”
聞言,沈姝眼神亮了亮,嘴角頓時劃過一抹弧度,問了這麽久總算是有一個正常人的法子了。
見沈姝沒見說話,而是在原地低頭傻笑,秦珣更加不知道沈姝到底是什麽意思了,他試探着問道:“夫人?還有事嗎?”
沈姝緩過神來,揮了揮手:“沒事了,多謝秦護衛,你去忙吧。”
秦珣躬身:“夫人叫我秦珣就好,既然夫人沒事了,那屬下告退。”
說完,秦珣便退了出去。
“公主,您問秦護衛那些做什麽?”
沈姝回過神來,嘴角帶着笑意,微微揚了揚下巴:“當然是想辦法如何才能在将軍府平平安安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