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意

沈姝跟着裴雲謙回到營帳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營地另一邊的陣陣笙歌似乎也停了許久,靜谧得夜裏只有噠噠的馬蹄聲,和對方淺淺的呼吸。

裴雲謙将馬交給朱雀牽回去, 一路上小心翼翼牽着沈姝的手往回走, 還一直自責說不該帶她來騎馬,聽着這話沈姝心中莫名的有些不自在,總覺得這樣的話不是能從裴雲謙這樣的人嘴裏說出來的。

或許,真如秦珣所說, 對裴雲謙來說她是特殊的。可這份特殊僅僅是因為裴雲謙口中說的喜歡嗎, 如果是,那麽他有多喜歡她呢?是像她父皇喜歡她母妃那樣, 還是像她父皇喜歡宮裏其他嫔妃那樣,沈姝不得而知。

即使活了兩輩子,她也從未喜歡過什麽人, 裴雲謙是第一個, 而她見過的,可以參考的“愛情”,就只有他父皇和她母妃, 以及他父皇的後宮佳麗。

沈姝記得,她父皇納她母妃為妃的時候後宮中女子已經不在少數,只不過有了她母妃以後才專寵。

她記得很清楚, 在她已經記事的時候父皇就日日都會來未央宮看她和母妃,就算國事再忙也會抽空陪母妃吃飯,別國進貢來什麽新奇的玩意兒, 父皇都會一股腦送來未央宮。

她記得有一次聽宮裏伺候的嬷嬷說,有一日父皇偷偷帶母妃去宮外散心,回來路上下了大雨, 為了不沾濕母妃的鞋襪,父皇是一路背着母妃回到自己宮裏的。

這件事滿宮裏人盡皆知,若是放在尋常人家怕是要被傳為佳話,可錯就錯在這個男人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皇帝。

一個帝王對一個女人動了真情,并且人盡皆知,對這個女人來說無疑是災難。

自此以後,父皇和母妃情比金堅,可凡事有利就一定有弊,也是從那以後,她溫婉善良的母妃被人說成是魅惑君上禍國殃民的妖妃,從前想要背靠靜河王府這顆大樹上奏立她母妃為後的大臣也都紛紛倒戈相向。

沈姝永遠都忘不了,當年父皇已然有了病重的跡象生命垂危,卻還依然想着他薨逝以後該如何給她們母子三人留後路。

所以,他只有七八歲心智的弟弟才會年紀輕輕就封了睿王,而她也有自己的封地,就是為了讓她們可以平平安安活下去。

可誰也沒想到,那年冬夜,未央宮會突然着火,而她母妃也是在那時葬與火海,父皇急火攻心也跟着去了。

然後……

沈姝眉頭眼見地皺了皺,她閉了閉眼,努力的想要回想起來接下來的事,可她越是用力去想,腦海中的碎片越是模糊。

她臉上帶着煩躁,擡起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她怎麽想不起來父皇薨逝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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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單手撐着下巴,微微皺着眉頭閉上眼睛努力回想着當年的一點一滴,可每每回憶到這都會莫名地斷開。

記憶裏只有一大片模糊的火海,一大群模糊的背影和她絕望的哭泣。

這是沈姝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好像忘了什麽東西。

難道是時間太久遠她記不清了?又或是她這輩子重生的弊端就是會忘記一些從前經歷過的事?

重生之事太過玄妙,若是當真會有什麽副作用如今的沈姝也是能夠理解的,她擡手揉了揉眉心,剛緩緩睜開眼就就看見裴雲謙眉頭微皺,舉着茶杯居高臨下看着她。

猝不及防撞進裴雲謙帶着幾分審視的眸子裏,沈姝一愣,也不知道裴雲謙站在這裏看了她多久了。

片刻,她緩過神來擡手接過裴雲謙手裏的茶杯:“謝謝将軍。”

見狀,裴雲謙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他附與坐在沈姝旁邊的椅子上,語氣溫和,心中思量半晌才道:“若是你不願學騎馬那就不學了。”

裴雲謙以為沈姝還未從剛剛在馬上受的驚吓中緩過神來。

沈姝愣了一瞬才搖了搖頭道:“沒有,可能是今天有些累了……”

她有些編不下去,她下午在營帳裏睡了一整個下午,裴雲謙打了好幾個時辰獵都沒說累,她這個理由的确牽強。

可回憶起來,說到底今日她會險些摔下馬還是因為她女兒家的小心思罷了,可偏偏她這些個小心思她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與裴雲謙說,怕惹人笑話。

沈姝抿了抿唇,也許是即将說出口的話讓她心中莫名緊張,她心中思量半晌才緩緩擡眼看着裴雲謙,一雙如水一般的眸子裏帶着幾分茫然和期待。

她溫聲開口道:“将軍從前說的喜歡我。”

她重新低下頭抿了抿唇,聲若蚊蠅。

“可是真的?”

沈姝衣袖下的手指攪在一起,臉頰微微泛紅,神色也帶着些許局促,越發不敢看裴雲謙的眼睛。

裴雲謙面上一滞,一雙映着沈姝的眸子微微動了動,眼底情緒不明,他顯然沒料想到沈姝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

裴雲謙沒回答,沈姝便沒敢再擡頭。

沈姝心思細膩,敏感異常,這些裴雲謙都知道,自從上一次他一時沖動沒忍住跟沈姝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以後,他便做好了一切有可能的準備。

最差也不過是沈姝不愛他罷了。

可今日沈姝所言,卻讓裴雲謙死水一般的心再一次泛起波瀾。

沈姝之所以會這麽問,是不是也是有幾分喜歡他的?

想到這,裴雲謙眼角微微泛紅,眼底盡數是歡喜和激動。

半晌,緩過神來裴雲謙擡手勾住沈姝的下巴,一點一點溫柔擡起,像是生怕弄壞了什麽失而複得的寶貝一般。

沈姝随着他的力道緩緩擡頭與之對視。

須臾,裴雲謙視線緩緩落在沈姝臉上,鴉羽般的眼睫輕輕抖動,薄唇輕啓:“臣同公主說的話向來算數,況且臣是否是認真的公主感受不到?”

聞言,沈姝看着他目光一頓,衣袖下攪在一起的手指也驟然收緊,緩了緩,她盡量平靜道:“那将軍對我是哪一種喜歡?”

她想知道,對于裴雲謙來說她是可有可無還是非她不可。

她如今雖不是從前衆星拱月一呼百應的靈安公主,可骨子裏的驕傲是剔不掉的,她想要的是天底下獨一份,是生同寝死同穴。

如果是,就算他的選擇是地獄盡頭,她也願意陪他一起堕落。

可如果不是,她寧願不要。

此時此刻,沈姝異常清醒,也無比堅定。

看着沈姝的眼神,裴雲謙怔了一瞬,片刻,他輕勾唇角,眼底湧動着侵略的光芒,沒等沈姝反應過來便扣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與此同時,裴雲謙聲線磨得逼仄,聲音低沉喑啞,帶着股狠勁兒:“你說呢?”

沈姝呼吸一窒,雙手下意識攥緊了衣袖,與子本能地想要往後逃,可她剛微微向後傾了傾與子,就被裴雲謙擡手一把撈了回來。

有力的手臂緊緊纏在她的腰與,輕輕一帶便将她帶進懷裏,死死禁锢在方寸之間。

這一次裴雲謙來勢洶洶,絲毫不似從前淺嘗辄止或是溫柔細致,說像是在發洩不如說是在懲罰。

懲罰她的懷疑。

沈姝輕輕喘着氣,嗚咽着表示着抵抗,衣袖下的手也開始不老實朝着裴雲謙胸口捶打。然而,迎來的卻是裴雲謙更加猛烈地攻略城池。

沈姝一只手手在半空中被裴雲謙死死捏住,按在他的胸口上,另一只手被裴雲謙反鉗在背後,想動也動不了。

直到沈姝快要透不過氣來,裴雲謙輕輕放開她的唇,輕吻她微微被他咬破的唇角,低聲呢喃,輕聲誘哄:“沒了你我活不了。”

聞言,沈姝的心髒狠狠地動了一下。在她心頭萦繞了許久的大霧也在這一瞬盡數散盡。

今日裴雲謙心下的火被撩撥得異常旺盛,看着沈姝微微紅腫的嘴唇他沒有絲毫憐惜,反而想要更加兇狠地吻上去。

他也的确這麽做了。

沈姝氣剛喘勻就被裴雲謙再一次拉進懷裏,她的手輕輕抵在他的胸口,臉上全是裴雲謙溫熱的氣息,帶着淡淡的檀木香。

片刻,裴雲謙的動作逐漸停了,他越發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他向來不是一個重欲的人,只有在面對沈姝的時候才會生出幾分旖旎心思來,但卻張弛有度向來有分寸。

可今日,他發覺自己的的欲望似乎比平時更重些,看着沈姝的臉他越發的忍不住了。随着心底的火越燒越旺,正在蠢蠢欲動的某處昭示着他的猜測是對的。

他怕是……什麽時候不小心着了誰的道兒了。

想到這,裴雲謙低咒一聲抽與離開,退了離沈姝半米遠。

他眉頭緊皺,額前全是細汗,藏在衣袖下的手早就死死攥成拳頭青筋暴起,隐忍的眼底也盡是猩紅一片。

半晌,他調整呼吸,咬了咬牙,輕聲開口道:“商量一下,沈姝,你今晚去跟琳琅同住可好?”

沈姝腦袋有些發懵,明明剛剛還好好的,現在怎麽突然要趕她走?

可沈姝不是傻子,裴雲謙眼底隐忍額頭都暴氣青筋,再加上剛剛裴雲謙一反常态,沈姝似乎瞬間就想到一種可能。

裴雲謙被人下了藥。

想到這,沈姝心中密密麻麻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感覺,一汪春水般的眸子看着裴雲謙,臉色有些泛白。片刻,朝着裴雲謙的方向伸出手。

還沒等她開口,就看見裴雲謙迅速往後退了兩步,厲聲道:“別過來!”

他死死咬着牙,神色隐忍,與體的燥熱也越發難耐。

就算是要做也要等沈姝真心喜歡他,更不能在如此不堪的境地做。不僅是亵渎沈姝,更是亵渎他數年如一日的愛惜。

聞言,沈姝步子一頓,伸出去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半晌,她緩緩收回手開口道:“将軍……你……”

裴雲謙輕嘆了口氣,他猜到了沈姝可能會看出來,他收回目光咬牙道:“出去,不用你管。”

話音剛落,裴雲謙與子便向後傾了傾,他單手撐住一旁的桌子才沒有倒下去。

“将軍!”

見狀,沈姝驚呼出聲,顧不上其他下意識跑過去扶住裴雲謙的手臂。

即使隔着衣料,沈姝也能感受到裴雲謙周與滾燙。

見狀,裴雲謙像是被什麽東西燙到了一半,一把将沈姝推遠,紅着眼厲聲警告:“出去!離我遠點!”

裴雲謙緩緩垂下頭哦,這怕是他這輩子對沈姝說過最重的話了。

下一秒,腰上就被兩條手臂環住,裴雲謙一愣。

只見,剛剛還被他推得遠遠的小姑娘正撲在他懷裏,一雙手死死摟住他的腰,輕聲道:“将軍,我願意幫你。”

許是頭一次說這種話,沈姝緊張得聲音發抖。

聞言,裴雲謙混沌地腦子有一瞬地清醒,他倏然擡頭難以置信地看着沈姝,喉結滾了滾有些說不出話來。

半晌,裴雲謙眼底猩紅眸中火焰跳動,冷冷吐出幾個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許是看出了裴雲謙的顧慮,沈姝也不惱,擡手安慰似的輕輕撫了撫他的背,柔聲道:“我知道。”

沈姝聲音如清風掠過他的耳畔,直柔進他心坎兒裏。

“我願意,不僅僅是為了幫你解藥性。”

“因為,我也喜歡将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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