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黎小鬼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生病了,身體好冷,冒着寒氣的她站在陰森的宅子外面等着誰,一直等不到。
聽說當初爸爸媽媽它們是在這個位置撿到她的。
黎小鬼蹲了下來,小手放在膝蓋上,乖巧地等着鬼來接她。
然後她看到女鬼小姐從宅子裏朝她飄了過來,對她說
“小鬼,離我們遠一點,去溫暖的地方吧。你太冷了。”
黎小鬼搖搖頭說:“我不冷,我想要抱抱,我想要回家。”
但是女鬼既不給她親近,也不給她抱。它說不行,家裏對你身體不好。
接着女鬼留下她一個人走了。
于是黎小鬼委屈地去敲門,打開門,鬼卻不讓她進去。
女鬼說:“小鬼,離我們遠一點。你太冷了。”
鬼爺爺說:“小鬼,我們對你身體不好。”
鬼婆婆說:“小鬼,我們是不一樣的。”
強壯鬼說:“小鬼,你老了。我們好難過。”
青年鬼說:“小鬼,你離開這裏吧,去人的地方。”
黎小鬼茫然地站在門口,冷氣化作癢意灌入喉嚨,黎小鬼忽然大力咳嗽起來,這咳嗽來得的時候實在太不巧,但她控制不住不斷咳嗽着,而越咳,鬼就離她越遠。她只好捂着自己的嘴,不讓咳嗽溢出來。不行!不可以!爸爸媽媽會很傷心,不讓她靠近自己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黎小鬼捂着嘴忍得淚眼朦胧,透着水霧,黎小鬼猛的發現,自己捂住嘴的手布滿了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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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小鬼驚駭地瞪大了眼睛。
鬼悲傷的看着她:“小鬼,你生病了嗎?你變老了嗎?”
看着鬼悲傷的臉,黎小鬼愣了愣,茫然不知所措:“...是。”
鬼:“人類年紀大了,生命力流逝,身體會變得虛弱。”
黎小鬼說:“是這樣。”
黎小鬼仰起頭怔怔地問:“我多少歲了?有八十歲了嗎?很老了嗎?”
鬼:“是。很老了哦。所以身體會很虛弱,待在我們身邊很容易生病。人類變老的時候啊,一生病就很難好。”
黎小鬼說:“那我學靈也學了八十年了吧,靈力已經非常非常厲害,已經可以抵禦陰氣了哦。而且平時我也有好好鍛煉身體,身體很健康。你們別擔心。”
鬼又說:“我們是不一樣的小鬼,終有一天你會死去。你要讓我們看你死去嗎?”
黎小鬼卻比它們還要清醒地說:“因為我要死去,所以你們不要我了嗎?”
鬼:“因為我們很難過。”
黎小鬼:“那就多看看我吧。因為死去分開很難過,所以活着就要多在一起不是嗎?你們不想多看看我嗎?”
黎小鬼伸出手:“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哥哥。多看看我吧。”
黎小鬼伸出那只皮肉揉在一起,橫橫轍轍的手,膽怯又不安的看着它們。
鬼:“......”
黎小鬼委屈道:“不要丢下我。”
就在黎小鬼的不安快要溢滿爆炸的時候,手終于被牽住。
溫暖的,包容的。
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時間變得年輕,她露出笑臉,撒嬌的牽過鬼的衣領,頭埋了進去。
鬼說:“好。”
她滿足的抱着鬼,身體源源不斷傳來熱烘烘的暖意。
暖意?
黎小鬼唰的睜開眼睛,眼角還沁着眼淚,透明的順着眼角落了下來。
“哈!”她突然乍醒,眼中的神采還未凝聚,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半個身體脫離了搖椅,埋入了一個溫暖的軀體。
黎小鬼擡起來,看見少年熟悉的下颌線,白皙幹淨,黎小鬼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沈陳?”
沈陳抱着柔軟的黎小鬼,垂着頭定定的看着她,伸出手,用拇指揉掉了她眼角的淚,輕輕問:“做噩夢了?”
黎小鬼搖搖頭,揚起笑臉說:“是好夢!”
好夢為什麽流眼淚?沈陳看着黎小鬼奇怪的想。
但看樣子的确不像是不開心。
黎小鬼問:“你怎麽來了?”
沈陳:“阿姨和我打電話說你身體不舒服。現在好點了嗎?”
陽光暖暖的,沈陳的手暖暖的,懷抱也是暖暖的,黎小鬼忍不住蹭了蹭,有一種前所未有安全感和滿足感,“好啦!沒那麽難受了。”
沈陳關切地揉了揉黎小鬼的頭發。
黎小鬼揉了揉眼睛從沈陳的懷裏起來,左右看了看:“奶奶呢?”
沈陳:“下去了。”
黎小鬼伸了伸懶腰:“哦,那我下去找它們!我想吃東西了!好餓!”
已經到了晌午,黎小鬼不知不覺已經睡了一早上。
沈陳單手将黎小鬼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你沒穿鞋,我抱你下去。”
黎小鬼猝不及防,忽然有些慌亂,憑着本能點頭:“哦、哦!”
沈陳連人帶被抱起,精致內斂的臉湊近黎小鬼,黎小鬼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摟緊。”他修長的脖頸線條朝她垂下,黎小鬼只能跟随着他冷質的聲線,擡起了圓乎乎的手臂。
手臂交叉纏上去,裸/露的肌膚相連的一剎那,倆人都被刺激了一下。
...手臂好軟,沈陳脖頸肩臂上的肌肉繃緊。
黎小鬼心跳砰砰,又慌又漲,跳得像有人拿着鼓錘在心上敲!
沈陳抱着埋入被子裏的黎小鬼,就像是抱着一個娃娃。
他将黎小鬼抱到一樓,目睹看到他們的青年鬼臉色一變,陰陰沉沉的飄了過來。
黎小鬼努力伸直腿,讓腳從被子裏蹦出來,圓潤的腳晃了晃,無辜地說道:“爸爸,我沒有鞋。”
青年鬼停在離黎小鬼不遠不近的距離,屬于黎小鬼的拖鞋漂浮而來,沖着黎小鬼瑩白的腳而去。
青年鬼本意是直接套入黎小鬼腳上的,卻被沈陳單手接住了鞋,小心翼翼地為小鬼逐只穿上。
青年鬼有些不滿,但沒有說什麽。
沈陳溫熱的手掌觸及黎小鬼的掌心,刺激得黎小鬼身體瑟縮了一下。待沈陳幫她将鞋穿好,黎小鬼迫不及待的從他身上跳了下來。
黎小鬼朝青年鬼奔了去,青年鬼下意識退後了一步,黎小鬼站定,定定地看了青年鬼兩秒,把手縮進袖子裏,猛的撲了上去抱住青年鬼。
吓得青年鬼咻的将黎小鬼騰的抱起,讓黎小鬼摟住他的脖子,頭懸空,保持肌膚不接觸,以免黎小鬼撲個空摔倒。
青年鬼:“滿足了沒?”
“嗯!”黎小鬼點頭,從青年鬼身上下來,去找鬼婆婆。
鬼婆婆正在拿着毛衣針勾線。
黎小鬼:“奶奶,這次在勾什麽啊?”
鬼婆婆:“唉喲,小鬼,在勾毛線包哦。”
黎小鬼瞪大眼睛,眼睛發亮:“哇!”
不管看多少遍,只要鬼婆婆勾織毛線,黎小鬼看的時候都會托着下巴,一臉驚嘆讀:“之前奶奶勾的的小雞仔小花收到了,她很喜歡哦!每天睡覺都要抱着。”
小花是高中黎小鬼去孤兒院義工的時候認識的孩子,自從那一次開始她們就一直聯系着。
鬼婆婆:“哎喲,小鬼的朋友喜歡真的太好了。”
鬼婆婆打針織線的動作慢悠悠的,但是有條不紊,左挑右戳,看上去很從容優雅,黎小鬼就怎麽也學不會。
鬼婆婆死去的時候已經很老了,皮膚有明顯的皺紋,露出的手腕指頭可以看到皮包骨,但是一點也不難看,它大方端莊地坐着,沒有駝背,儀态狀态都很好,看上起優雅貴氣。
黎小鬼感嘆的說:“如果我老的時候能像奶奶那麽好看就好了。”
鬼婆婆勾着線的手指一頓,黎小鬼向往地說:“到時候我一定學會打針鈎花了。我們一起在家後面的花園裏織毛線。”
黎小鬼裹着被子蹲着,眼睛帶着朦朦的笑意,鬼婆婆透着她的眼睛,好似真的看到了兩個老太太在花園裏勾線,周圍盛開着鬼婆婆精心打理的花。
黎小鬼擡起頭看着鬼婆婆,它似乎也被想象中的場景感染到,笑着點了點頭:“嗯。”
黎小鬼滿意了,她想起了腹中空空的饑肚,嘟囔了一句好餓,蹭蹭的轉身喊安全感着哥哥,往廚房走去。
走了兩步,她停下捂着肚子喘了口氣,穩定了之後繼續走。
沈陳像個護衛,跟在黎小鬼的身後,“怎麽了?”
黎小鬼聲音傳到鬼婆婆和青年鬼的耳裏:“肚子疼。”
沈陳:“你去沙發上躺着,我給你拿吃的?”
黎小鬼說:“沒事沒事,疼一下就好。我好餓好餓......”
客廳內,鬼婆婆慢悠悠的鈎針:“小鬼在不安。”
青年鬼皺眉,聲線不溫柔,甚至有些僵冷:“她不舒服的時候總是很容易不安。”
女鬼不知道什麽時候幽幽坐在了鬼婆婆的側邊,戳了戳鬼婆婆初有雛形的毛線包,“是我們沒有給她安全感。這點沈陳倒是做的不錯。”
鬼爺爺拿着報紙坐在鬼婆婆的另一側,它不愛說話,但每次關于小鬼的事,都一樣重視。
女鬼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打着商量:“等小鬼打出第一個毛線,給我吧。”
青年鬼對女鬼的話有些不贊同:“我們不一樣,她現在身體不好,平時還不是那小鬼要怎樣就怎樣?怎麽就沈陳做的就不錯了?”
鬼婆婆說:“小鬼寶貝不在乎。”
青年鬼哼了一聲:“她總是很任性。”
女鬼也哼了一聲:“還不是寵的。”
廚房傳來黎小鬼滿足的聲音:“熱乎乎的,好舒服啊!好甜好吃!我好幸福。哥哥棒!”
沈陳在一旁說:“以後我也給你做。”
客廳靜了十幾秒。
“......”青年鬼眨了眨眼睛,客廳坐了三只鬼,它看着三只鬼忽然說,“如果人類覺得很幸福的話,會成為執念留下嗎?”
“......”
青年鬼:“算了。小鬼織出的第一個成品是我的。”
女鬼跳了起來:“你說什麽鬼話!”
鬼爺爺抖了抖報紙,表情嚴肅,人狠話不多:“我的。”
鬼婆婆笑眯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