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深秋的雪06

整個世界漸漸安靜了下來, 廚房裏,岸谷新羅正誇張地向塞爾提撒着嬌,背景音混雜着冷漠的晨間新聞一并飄進五條悟嗡鳴作響的耳中。

好吵。

吵死了。

安靜點, 讓他冷靜下來, 好好地思考。

五條悟正面臨着人生中最為艱難的選擇。

九月深秋問他是不是她男朋友。

是, 或者不是。

如果回答是,也許會獲得短暫的一整天的幸福, 但同時,等到今天結束,明天開始他可能就會被恢複記憶的深秋徹底拉入黑名單,堪稱雪上加霜, 此後還不清楚何時才能被她原諒。

可如果回答不是,眼前這個單純無辜的深秋一定會不願意再靠近他,而這樣可愛的深秋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夠再見第二次, 錯過今天, 大概只能等下輩子了。

該如何選擇?

手心手背都是深秋啊, 哪一個都舍不得放棄。

太棘手了, 太棘手了,各種意義上的棘手啊。

五條悟腦仁發漲,他寧願和一百只特級咒靈戰鬥,也不願意面對這般兩難的選擇。

九月深秋久久沒能等到他的回答,滿心的歡喜像被紮破的氣球, 一點點向外漏着氣, 直到發癟, 發幹。

“……是我理解錯了嗎?”她看着被他緊握的那只手, 灼燙的溫度如此真實, 一點也不像錯覺啊。

她愈發想不明白, 在沒有得到他的肯定時,內心浮起一波一波的懊悔與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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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嗎?是她理解錯了嗎?感覺也錯了嗎?

她懊惱地想抽回手,沒有抽動,第二次再抽,被他反握得更緊。

“……是。”

——不是。

“……我是你男朋友。”

——我不是你男朋友。

腦子裏想的答案和嘴裏說出來的答案截然相反。

事實證明,無論他有沒有想通,面對深秋時,他骨子裏就是極度卑劣無恥的,其他都不重要,只想立刻、馬上,搶先占有此時此刻主動且羞怯的她。

至于以後?

那就以後再說。

貪一時之歡,總比一時都貪不上好吧?

九月深秋擡頭看他,發現他在笑,不由自主跟着笑,笑着笑着就滞住。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還記得他剛開始的遲疑。

五條悟點頭,伸出另一只修長的手,示意她将那只手也放進他手心。

“是的哦。”他一點點握緊她的指尖,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之前我們鬧了一點矛盾,你灌了我十一杯超苦的黑咖啡之後就離家出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呢。”

“……”

九月深秋不可思議地瞪大眼。

她居然這麽過分嗎?十一杯的苦咖啡!他怎麽能喝的下!

塞爾提和岸谷新羅終于注意到外面的動靜,陸續走出來。

“九月,你在和誰說話?”岸谷新羅對着塞爾提打在手機上的文字沒精打采地問,他一點也不想理會除了賽爾提以外的任何事情。

九月深秋這才想起來她還在別人家呢,被人看見這個樣子不好,趕緊撒手,殘留着微妙熱度的兩手藏到身後,有點不好意思,導致一時磕巴了起來。

“是、是我……啊……我男朋友?應該是,我男朋友……”

塞爾提:“???”

岸谷新羅也不管真假,驚喜地鼓掌:“太棒了,恭喜你可以立刻回家了!”

九月深秋總覺得岸谷新羅是在暗示她早點走。

不過塞爾提可沒有那麽好糊弄,一定要确認對方的身份。

白發藍瞳,不就是九月深秋剛才說的心動對象的特征嗎?

不管,必須要确認對方是否當真為九月的戀愛對象,畢竟九月是被她帶走并且害失憶的,她要對九月的人身安全負責。

……

五條悟低眼打量着之前在門口碰見的那個圍着圍裙的男人,最初沉澱下的敵意在發現對方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沒有落在九月深秋身上,反而一直圍着另一個沒有頭部的女性打轉之後,漸漸壓回骨子深處。

說起來,這位女性,竟然沒有頭部?

哎呀,真讓人驚訝。

穿着白大褂的奇奇怪怪的醫生就算了,那個沒有頭的女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既不是咒靈,也不是鬼怪,她就是池袋流傳已久的那個據說十分危險的異聞嗎?

五條悟絕對不可能讓失憶的深秋獨自留在這裏。

作為一名極其負責任的無頭騎士——同時也是池袋異聞傳說中唯一一個性格正常的人類,不,應該是類人的存在——塞爾提絕不可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任由來頭奇怪的男人帶走她的任務對象,更何況這位任務對象很有可能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失去了記憶。

于是心懷各異的兩人開始了微妙的較量。

塞爾提:[你真的是九月的男朋友嗎?]

五條悟:“是的哦。”

塞爾提:[你可以證明你是她男朋友嗎?如果不是戀人的話,她現在失去了記憶,我并不放心就這樣将她交給一名陌生男性。]

五條悟:“基于各種緣由的情況下,雖然我的确應該證明一下我的身份,不過,這位無頭小姐,你是不是也應該先證明自己對深秋沒有惡意呢?畢竟她現在失去了記憶哦。”

塞爾提:[如果我真的想對她做什麽壞事,昨天晚上就做完了!]

昨晚?做完了?

這是什麽奇怪的發言?

五條悟笑容淡下,單手搭在九月深秋肩膀上,不容分說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哦,難怪我昨晚在公寓門口等到早上六點,也沒有等到深秋呢。”

塞爾提:[……]

九月深秋唰地擡頭,滿眼的震驚。

最近的天氣有多冷她可是十分清楚的,他昨晚就這樣等了她一晚上嗎?

五條悟察覺到她的憐惜,立刻閉上還想繼續暗示的嘴,低頭把腦袋往她脖子裏蹭,大貓似的撒嬌:“昨天晚上真的超冷,我差點都要凍感冒了,深秋,你快摸摸我的臉,到現在還是冷的诶。”

九月深秋憐惜地用雙手捧住他的臉,頓了頓,戳破:“明明是熱的。”

五條悟就笑,兩手抓住她微微涼的手指,放進手中揉搓,完全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因為見到你之後就超害羞的,所以臉上的溫度也忍不住高了起來。”

九月深秋:“……”

他這張嘴怎麽這麽能說?

但是她心裏居然一點也不驚訝。

“深秋,我好餓,今天還沒有吃早飯。”五條悟說,“我們早點離開,去吃早飯吧?”

塞爾提拉住九月深秋的胳膊,伸出另一只拿着手機的手:[話說,你這家夥完全就沒有考慮過九月失憶的問題吧!!!]

[你給我想想她失憶的事情啊!為什麽現在居然還在擔心早飯的問題!]

“啊,說到這個,”五條悟手掌按在深秋的腦袋上,呈現出一副護佑的姿态,居高臨下,反問道,“你們和深秋并不熟吧?就連稱呼也僅限于姓氏,所以,為什麽失憶的深秋會待在你們家呢?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請你們稍微解釋一下嗎?”

“……”

“……”

雙方齊齊陷入解釋不清楚的僵持之中,九月深秋感覺自己像夾心餅幹的夾心,左右插不上話。

“那個……”

[在你沒有證明你确實是九月的男朋友之前,我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這個問題吧?]

塞爾提快要被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氣死,她也不是不想讓九月深秋走,但是在明知道折原臨也正對她不懷好意時,她确實不敢随随便便讓她離開。

萬一這個男人又是折原臨也花錢找來演戲的怎麽辦?折原臨也那個惡趣味的家夥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

五條悟狀似沉吟,漫不經心打了個響指:“說的也是呢,不過,既然無法解釋,那麽我就只好默認你們不懷好意了嗎?”

九月深秋弱弱舉手:“那個,我……”

塞爾提飛快打字:[如果真的要說不懷好意,明明你看起來才奇怪吧?]

“我哪裏奇怪了?”五條悟納悶,反問,“比起無頭騎士小姐,我這個樣子的,應該勉強算得上正常人哦?”

九月深秋實在無法打斷充滿□□味的對話,默默收回了手,完全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兩人僵持不下,最後,五條悟發現深秋正一臉苦惱地左看右看,緩慢地閉上了嘴。

算了,不要浪費時間了吧,好不容易做出的選擇,不可能繼續把寶貴的一整天的時間浪費在無謂的口舌之争上。

于是他選擇讓一步,主動拿出手機,不緊不慢地調出相冊,以及和七海建人的郵件記錄,亮給賽爾提看。

在神山那次偷偷拍下深秋睡顏的照片派上用場了,感謝七海為此奉獻的一點點的犧牲吧。

但七海也聽不見,所以就只是敷衍地感謝了一秒鐘而已。

九月深秋沒有看見他的證據,只知道塞爾提看完他的手機之後有稍微放松下來。

塞爾提思考了一會兒,打字:[九月,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願意留下來的話,我和新羅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失憶的,如果你想走的話,我們也不會再攔着你了。]

九月深秋回頭去看正在玩弄她頭發的五條悟,正要開口,感覺到後腦勺的一縷長發被輕輕掙了下。

“?”她茫然。

五條悟眨眼,手指纏着她的長發,緩緩卷了兩圈。

他剛才動作是下意識的,經過神山市她毫不猶豫抛下他離開那次,他對她所做出的任何選擇都産生了無法言喻的陰影。

他居然在擔心,擔心她會再次不回頭,再次不願意選擇他。

詭異的僵持下,最後是岸谷新羅拿着九月深秋的外套走了出來,一臉笑意,冷冰冰的不達眼底。

“解釋什麽的只要和九月說清楚就足夠了吧?我們可是從頭到尾,事無巨細地全部都講明白了哦。”他單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用一種輕快的口吻嘲笑說,“不過啊,連女朋友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的你,身為男朋友的你,真的可以好好保護你的女朋友嗎?”

算計?

有人算計深秋?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五條悟微微眯眼,蒼藍的眼底流露出幾分銳冷。

岸谷新羅不以為意,徑自将外套放進九月深秋的手中,推了推眼鏡,伸手将被氣得脖子直冒煙的塞爾提攬進懷裏,一邊柔聲細語安撫她,一邊微笑地直視着五條悟。

“咦?莫非我說的不對嗎?啊,對,如果我剛才沒有提到的話,你這位遲來的、完全沒有對女朋友盡到屬于男朋友職責的、陌生的男朋友先生,可能連女朋友經歷了什麽樣的危險都不知道呢。”他故意嘆出一口長氣,“唉,真是一個讓人無比失望的男朋友诶。”

“………………”

好生氣,但是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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