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麥當他沒有父母,他一直都只有一個人啊 (1)
第二天遲晏起來的時候劉鴻雁正在陽臺上澆花,看到他從房間出來停下手中的動作,笑道,“起這麽早。”
她的面色有些憔悴,看起來像是沒有休息好,遲晏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噴壺,“一會出去跑步。”
“哦,我都忘記了。”劉鴻雁笑笑,她的心思都放在遲晏和麥當的事情上,也就忽略了遲晏有晨跑的習慣,于是她又從遲晏手上拿回噴壺,說,“你洗臉出去跑步吧,跑完回來剛好能吃早餐,遲寶還沒醒就別帶他了。”
“嗯。”遲晏知道她沒什麽心思和自己聊天,便去洗了臉準備去跑步,穿鞋的時候遲東銘從書房裏出來說:“一起吧。”
父子兩人出了門,鴻雁拿着噴壺站在陽臺上,看着眼前的盆栽久久不語,直到遲寶起床出來喊她才反應過來。
“媽媽,哥哥和爸爸呢?”遲寶揉着眼睛問她。
“他們出去跑步了,遲寶先去洗臉,媽媽給你們做早餐。”劉鴻雁說着往廚房裏走,心緒不定的她撞倒了遲寶平時用來在茶幾畫畫的小板凳,她彎腰将凳子扶起來,嘆了口氣。
遲晏和遲東銘繞着小區附近的人行道跑了一會兒後,兩人都默契地慢慢停了下來,靠着路邊慢慢走着。走了一會,遲東銘先開口說:“昨天我和你媽聊了一下,關于你和麥當的事情。”
“嗯。”遲晏應了聲。
遲東銘接着說:“麥當那孩子我們都見過,各方面都挺好,但一時之間我們也沒辦法接受。我們不逼你要馬上跟麥當撇清關系,也知道你不樂意,但這不是小事,我們雙方都退一步好好想想。”
雖然遲晏早已經想好了,但是父母做到這份上,他也無法去拒絕,只能點頭說好。
“你媽媽昨晚一晚上沒睡,你這兩天先別急着去找麥當,讓她先緩緩,或者等麥當回來,再讓他過來一趟,這件事情畢竟是關系到你們兩個人的未來,你并不能完全代表他,懂嗎?”遲東銘語重心長地說道,其實在這件事情上,他吃驚的程度也并不比劉鴻雁好多少,只是兩個人之間總要有一個人來處理。
“好。”遲晏注意到他眼底的淡淡的青色,猜到了他肯定也沒有睡,心裏對父母的愧疚更深了,“讓你和媽媽失望了,我……”
“說什麽呢?”遲東銘打斷他的話,“沒有什麽失望不失望的,我昨天也想了許多,這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麥當的錯。再說我和你媽對你驕傲又不是建立在這個上面的,自然也不會因為這個對你失望。”
遲晏面色詫異地看向他,觸到的是遲東銘溫和的笑容,他伸手拍拍遲晏的肩膀,說:“行了,跑吧,趕緊跑完回去,你媽估計已經開始做早餐了。”
“好。”遲晏笑道,兩人慢步繞着小區附近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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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跑完步回去的時候,劉鴻雁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遲寶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見兩人回來大聲控訴他們不帶自己,遲晏洗完手後過去一把将他提起裏抱到餐桌的凳子坐着。
“你耍賴!”遲寶不服。
“等你長到我這麽高的時候,你也可以,現在乖乖吃早餐。”遲晏拿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遲寶配合地捂着額心嗷叫一聲:“哥哥欺負我。”
劉鴻雁看着他們玩鬧,心裏的愁緒散了一些,笑道:“好了別鬧了,快吃早餐。遲晏去把電視打開。”
遲晏家有單獨的小餐間,還配有小型電視,遲晏走到旁邊把電視打開,拿了遙控器過回來,背後傳來新聞報道的聲音:“……震級xx,震源深度xx千米,目前受傷人員約xxx名,暫無人員傷亡,被困人員名單暫未統計齊全,消防部隊已……”
“地震了?”劉鴻雁把最後一碟煎餅放到桌上放下,看着電視,“哪裏呢?”
“剛打開還沒看呢,好像是……”遲東銘看到屏幕右方的字幕,念出來,“是梨水縣,今天淩晨發生的地震,震級xx,多處房屋倒塌,連帶山體滑坡……”
他的話讓遲晏放遙控器的手一頓,猛地回頭,電視屏幕裏主持人介紹完畢之後,鏡頭就轉到了地震現場,災難現場一片狼藉,随處倒塌的房屋和大樹,随着鏡頭轉換,在臨時的醫護點還有不少等待醫護人員施救的傷員。
梨水縣發生xx級地震,包括縣下寧安鎮、古德鎮、永寧縣等多個區域不同程度受災。
屏幕上的“古德鎮”三個字讓遲晏臉色剎時白了,遲東銘和劉鴻雁也看到了受災區域,想起昨天遲晏說要去古德鎮的話,頓時明白了過來,麥當就在那裏。
“遲……”劉鴻雁連他的名字都還沒喊出口,遲晏快步跑到客廳拿起手機撥打麥當的電話,情急之下竟然還撥錯了一次。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orry the Number YOU……”
遲晏挂了電話再撥了一次,得到的依舊是:“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
他握着手機的手攥得死緊,微薄的唇也緊抿着,不死心地重複撥打了幾遍,卻依舊只有同樣的結果,最後他只能給麥當發了信息,讓他看到後馬上給自己回電話。
在他打電話的時候遲東銘和劉鴻雁來到了旁邊,見他臉色發白,劉鴻雁出聲問:“怎麽樣?”
“無法接通。”遲晏說道,四個字他卻像花了很大的力氣一般,電視裏還在播報着災情,聽到耳中讓他心神不寧,深吸了口氣,他匆忙說了句“我出去一下”就往大門走,卻被劉鴻雁抓住手。
“你要去哪?”劉鴻雁問,“你要去找麥當嗎?現在聯系不上人,也許……也許他已經回來了呢?不是已經去了兩天了嗎……”
“麥當昨天晚上才去的。”遲晏打斷她的話,看着她說,“我要去找他。”他用的是要,而不是想。
“你去能做什麽?!”劉鴻雁着急地說道,抓着他的手不放,“我知道你擔心麥當,但現在別說是去古德鎮,你連梨水縣都去不了,發生這樣的事情所有的線路都會被封鎖,你怎麽過去?走過去嗎?!”
一旁的遲東銘也接着說:“你媽說的沒錯,地震離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去往梨水縣的交通線路肯定會被封鎖,你先冷靜點。”
遲晏感覺到劉鴻雁抓着他的手有些輕顫,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他知道父母說得對,但他一想到麥當昨晚就出發去了古德鎮,他就無法冷靜下來。
遲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見他們三人神色都不太對,也不吃早餐了,走過來拉着劉鴻雁的手,想問又不敢問,只能一起站着。
劉鴻雁依舊抓着遲晏的手,深怕一松開他就不顧一切地沖出去,她試着勸阻遲晏:“雖然麥當昨天已經過去了,但是現在受困人員名單沒出來,不一定他就在裏面呢,而且現在你過去也無濟于事,甚至連現場都到不了。”
“可是我不能就這樣等着。”遲晏說着幾乎能聽到自己牙關咬緊的聲音,臉色緊繃。
劉鴻雁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也擔心麥當,但是讓她放任自己的兒子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她卻也斷然做不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看向遲東銘,遲東銘拍了拍她的肩膀,快速思索了一下,問遲晏:“之前你說麥當一個人住,那他這次出門家裏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遲晏搖搖頭,麥當這次出門是臨時決定的,如果不是自己送他回去,估計他連自己也會瞞着。
遲東銘聞言想了一下,說:“現在還不能确認麥當是不是真的在那邊,情況又如何,你先找到麥當父母的聯系電話,如果确定他真的在災區的話我們得跟他的父母聯系。”
雖然和麥當關系親密,但遲晏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自己的父母,也沒有見過,如今要找聯系方式他自然沒有,思索了一下,他給蔣檸檸打了電話,幸好當時因為學校舞會的事情有存下來。
電話接通後沒等蔣檸檸說話他先出聲問:“你能聯系到麥當嗎?”
“麥當?他說去外地玩啦,沒跟你說嗎?不可能啊,難道你們兩個吵架啦?”蔣檸檸調侃道。
遲晏此時沒有心思理會她的玩笑,直截了當地問:“那你能聯系到麥當的父母嗎?”
在他問完這句話後蔣檸檸那邊突然噤了聲,像是被掐斷了話一樣,遲晏以為是信號斷了,看了下屏幕卻發現還在通話中,他又問了一遍,那邊才說:“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有急用,麻煩你把他們的聯系方式給我。”遲晏猜她應該還不知道麥當去了哪裏,既然如此,事情還沒确認前,也不想多一個人擔心。
如果不是知道遲晏和麥當關系好,他這麽問,蔣檸檸幾乎要以為是詐騙電話之類的了。但是即便兩人關系再好,有些事情她也不好提,便說:“這個你問麥當吧,我不好……”
“我聯系不上麥當。”遲晏打斷她的話,也不再管她會不會擔心了,直接說,“麥當去了古德鎮,那裏發生了地震,我現在聯系不上他,只能先聯系他的父母。”
“你說麥當去了哪裏?!”蔣檸檸的聲音猛地高了起來,連忙追問,“是他跟你說的嗎?他……”
“把電話給我!”遲晏不想跟她啰嗦,也沒有多餘的心思跟她解釋,他現在心裏已經混亂成一團,恨不得立刻就去找麥當。
“可是……”蔣檸檸那邊還在猶豫着,遲晏的眉心深深擰緊,聲音也跟着嚴厲起來:“沒有可是,把它給我!”
“可是沒有啊!!”在他近乎逼問的語氣下,蔣檸檸那邊像是豁出去一般說了出來,“麥當他沒有父母,他一直都只有一個人啊!!”
第52章 那種感覺讓他仿佛像是在沙漠裏行走了許久的旅人,突然遇到了水源一般活了過來。
“可是沒有啊!!”在他近乎逼問的語氣下,蔣檸檸那邊像是豁出去一般說了出來,“麥當他沒有父母,他一直都只有一個人啊!!”
“你說……什麽?”遲晏問出這句話,聲音聽起來幾乎不像是自己的。
“你根本不知道,麥當沒有父母,你讓我……怎麽找給你呢?”蔣檸檸重複這句話,話裏帶了一絲顫音。
遲晏确實是不知道,也被這個信息給震驚到了,他想起麥當電腦桌面上的照片,出聲問:“他的媽媽……”
“麥當的媽媽早在他剛上初中的時候就去世了,這麽多年他都是自己過的,至于他那不要臉的養父活該因為賭博被抓去坐牢!這種人就算在裏面蹲到死都沒有人可惜他!”蔣檸檸打斷他的話,說到後面的時候原本帶着絲絲哽咽的聲音變得咬牙切齒。
麥當的媽媽在他剛上初中就去世了?遲晏被這個信息沖擊得有些恍惚,麥當剛上初中的時候有多大?十二歲?還是十三歲?這樣的年紀,他一個人是怎麽過來的?想起第一次在麥當家留宿的時候,麥當纏着自己問家人平時怎麽相處的樣子,他眼睛裏帶着讓自己看不懂的情緒,如今想來才知道原來是渴望,因為缺乏,所以渴望。
為什麽麥當會這麽在意自己父母的感受也有了答案,因為他沒有,所以他比別人更加重視,而自己對這樣的麥當一無所知。
這樣的答案讓遲晏心疼得厲害,眼睛酸澀得想要湧出什麽來。他用力閉了閉眼,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繼續問:“我記得他有個姐姐,你認識嗎?叫麥當娜。”
蔣檸檸先是對這個名字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提醒一樣,連連說:“對,高月姐!我們可以找她,可以找她,你等我找找電話,你先別挂電話!”
遲晏沒有去問為什麽麥當娜會變成高月,就這麽抓着手機等對方,短短的十幾秒卻感覺長得不可思議,就像時間被靜止了,直到對方把號碼發過來才恢複一般。
“謝謝。”遲晏說了句,把高月的電話存下來。
見他挂斷電話,劉鴻雁忙問:“怎麽樣?”
遲晏搖搖頭,“沒有電話,麥當沒有父母。”
“什麽意……”劉鴻雁的話突然住了口,不自覺松開遲晏的手捂住嘴,“怎麽會?”
遲東銘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他看着遲晏的表情不太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遲晏,你……”
“爸。”遲晏喊了他一聲,表情慢慢變得堅定,語氣慎重地說,“我要去找麥當,到不了古德鎮也沒關系,我可以到臨縣或者H市。”
他說的這兩個地方是離梨水縣最近并且受地震影響不算太大的兩個地方,劉鴻雁一聽他的話立馬就反應了過來,抓着他想要阻止:“不行,那裏離震源位置這麽近,如果你出……”
“可是我一分鐘一秒鐘都待不住。”遲晏打斷她的話,輕聲說,“麥當他沒有其他人,他只有我。”如果連我都不在乎他,不去找他,還有誰去管他現在好不好?
他的話讓劉鴻雁的眼淚一下子就掉出來了,腦裏全是麥當那天對她彎腰帶着些許拘謹叫她阿姨的樣子,那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會……沒有父母呢。
遲東銘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嘆了口氣,對遲晏說:“收拾下東西吧。”
雖然做好堅持要去找麥當的準備,卻也沒想到父親會這麽快松口同意,遲晏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反應極快地應了聲好就立刻回了房間,劉鴻雁想要跟上去,遲東銘拉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說:“由他去吧,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麥當那孩子……也挺不容易。”
劉鴻雁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只是撥開他的手去了遲晏的房間,留下遲東銘無奈地搖了搖頭,彎腰把遲寶抱起來,“來,遲寶我們先吃早餐。”
“媽媽和哥哥怎麽了?還有麥當哥哥怎麽了?”遲寶看了看遲晏房間的方向問,他從對話中聽到麥當的名字,卻不理解在說什麽。
“沒事,哥哥有事要出門,媽媽去幫他收拾東西了。”遲東銘說。
“是要去哪裏呀?可以帶我嗎?”遲寶問。
“要去哪裏啊……”遲東銘有些為難地說,“大概,去給你帶個嫂子回來吧,噢,天啊。”
“咦!”遲寶沒注意到他略微妙的表情,一聽有嫂子,興奮地問:“真的嗎?在哪裏呀?嫂子好看嗎?喜不喜歡吃麥當當呀?”
……你嫂子就是一個麥當當。遲東銘扶額,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劉鴻雁進到房間的時候,遲晏正從衣櫃拿衣服出來塞到背包裏,因為太着急他沒有把衣服疊起來,而是整件直接塞進包裏,看到她進來,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喊了她一聲。
劉鴻雁沒有應聲,徑直走過去接過他的背包把他剛才塞進去的衣服拿出來,幫他一件件疊好再放進去,她的動作有點慢,像是擔心一旦收拾完遲晏會馬上就走一般,到最後甚至有眼淚滴到遲晏的衣服上。
遲晏也注意到她情緒不太穩,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說:“不要擔心我,我會注意安全的。”
劉鴻雁偏頭胡亂抹了下眼睛,說:“哪有當媽的不擔心自己孩子的,你又不是垃圾桶撿來的。”
難得這個時候她還會開玩笑,遲晏很配合地笑了下,說:“放心吧,我會自己注意,我會安全回來,跟麥當一起。”
“嗳。”劉鴻雁吸了口氣,平複了下自己的情緒,才說,“我也不阻止你,讓我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你自己千萬注意安全。”
“好。”遲晏點頭。
“麥當……”劉鴻雁停了停,“吉人自有天相,他是個好孩子,會沒事的。”
遲晏的手慢慢握緊,他也是這麽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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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遲晏擔心到幾乎恨不得立刻趕往災區現場的時候,麥當正和楊敬從廢墟裏幫消防員把一名傷患擡出來放到一旁已經準備好的擔架上,然後擡起擔架跟着醫護人員将傷者送到醫護點,兩人将傷員放下就準備繼續返回去協助救援,一名年輕的護士喊住他們,把一瓶水和兩個面包分給他們,說:“水剩得不多,你們将就點喝哈。”
麥當接過小護士的面包和水,謝過對方和楊敬走到一旁吃起來。
巴掌大的面包根本頂不了什麽作用,麥當灌了半瓶水才稍微讓空了大半天的胃有了點飽腹感,他将剩下的半瓶給了楊敬,對方接過去大口地灌下去。
“怎麽樣?”麥當等他喝完水才問。
“還好,就是感覺骨頭要散架了,你怎麽樣?”楊敬說道,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手上的泥蹭到臉上,把他原本就髒的臉弄得更邋遢了,身上的衣服也是髒得厲害,雙手因為長時間搬擡東西導致有些發軟,上面還有不少的刮傷。
“沒事。”麥當說道,其實他,也好不到哪去,衣服上有不少的印子,除了手上搬東西刮出來的傷口之外,臉上也蹭傷了一塊,因為皮膚白,乍看之下還挺嚴重,不過相比其他的傷員,他們好太多了。
“還說要來玩玩,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楊敬看着周圍倒塌的房屋和醫護點裏受傷的人員,眼底浮現遮擋不住的難過。
麥當跟他的心情是一樣的,發生這樣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好受,但是災難已經發生了,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是努力幫助救援。
“回去吧。”楊敬說,他說的是指回去繼續幫忙。
“先等我一下。”麥當說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手機屏幕摔爛了一大塊,從早上開始就一直顯示沒有信號,他走到一旁拿着它晃了晃,試圖找點信號給遲晏打個電話,昨晚剛和遲晏說了自己在來古德鎮的路上,今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指不定遲晏已經急成什麽樣子了,但是電話打不出去,他沒有辦法跟遲晏報個平安。
“手機借我一下。”麥當試了幾次無果之後對楊敬喊道。
楊敬過來把手機丢給他,“我的也好不到哪去。”
楊敬的手機更慘,開機沒有幾秒鐘又自動關機了,麥當試了兩次還是沒能成功打出一個電話,他有些煩躁地在原地踱步,拿手撓了撓頭發,原本就亂糟糟的頭發更加亂了。
“別瞎想了,也許他還不知道地震的消息也不一定。”楊敬安慰他。
“最好是這樣,走吧,少年。”麥當把手機還給他,楊敬把它塞回褲袋裏,跟上去。
另一邊遲晏抵達H市的第一時間就去車站問了前往古德鎮的車,作為受災嚴重的其中一個鎮,古德鎮的車票确實已經停售,他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先住了下來,一到房間就打開電視關注地震的最新消息,幸好現在情況大體已經算穩定,暫時沒有再發生餘震。
遲晏看了眼時間,離早上知道事故發生已經過了快6個小時,麥當的電話依舊處于無法通接狀态,這讓他更加确定了麥當在震區的猜測,越是确定,他內心的不安就更加深刻,不禁想如果那天晚上他堅持留在麥當家就好了,如果自己早點知道他在意的問題,也就能阻止他出門了,只是沒有如果。遲晏到旁邊開了電腦查詢去古德鎮的路線,公路被封了,其他偏路總還會有的。
在他查路線的時候,高月來了電話:“遲晏嗎?我是麥當的姐姐,高月。”
“是我,您好。”遲晏并沒有把麥當的事情告訴她,他猜到應該是蔣檸檸說的,他一說完就聽到她說:“你現在在哪?在家嗎?我過去找你。”
“我在H市。”遲晏把自己的打算跟她簡單說了一下,那邊思索了一下說:“把你的位置發給我,我找人帶你去,最遲明天早上,等我電話。”
大概是高月的聲音太過沉穩,又或者是這個時候沒有更好的辦法,遲晏沒有多說什麽,挂了電話之後就把自己的地址發了過去,之後他哪兒也沒去,留在房間繼續查路線,然後又詢問了酒店前臺附近租車的地方,雖然高月說她來安排人,但是還是要做好兩手準備。
不過到了晚上高月就回了電話,說明天一早會有人到酒店接他,讓他做好準備。
即使知道有人帶去,遲晏也沒有放松下來,極度的擔憂讓他的精神高度緊繃,根本睡不着,一整個晚上都只是在閉目養神,好不容易熬過了夜晚,天還沒亮他就起來等着,好在對方來得也早,接到電話後他便立刻下了樓。
在大廳退房的時候電話又響了,遲晏以為是來接他的人在催,接過前臺退回來的押金就匆忙往門口走,邊走邊按開手機屏幕,卻在觸到屏幕上的名字時腳步猛地停了下來。
——麥當
遲晏像是什麽被釘在了原地,那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呼吸,眼裏只剩下這兩個字,那種感覺讓他仿佛像是在沙漠裏行走了許久的旅人,突然遇到了水源一般活了過來。
“喂?”遲晏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啞。
“喂喂喂?遲晏!……喂喂?聽得到我說話嗎?遲晏!!”
電話那頭傳來很大的雜音,幾乎要蓋過了麥當的聲音,但是即使再模糊,遲晏也聽到了,無比的熟悉。他抓着手機,急促地問:“是我,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你在哪裏?還好嗎?!”
“你說什麽啊?!我聽不清楚……喂喂……靠,什麽破電話!”電話那邊斷斷續續地傳來雜音,夾雜着麥當氣急敗壞的罵聲,“遲晏!你看到新聞……滋滋滋……你不要擔心……我很快就……你聽到……滋滋滋……”
電話到這裏就斷了,遲晏不死心地喂了兩聲,那邊傳來的依舊是“嘟嘟嘟——”的聲音,他再撥過去也提示無法接通的狀态,顯然信號又斷了,但是至少能确定麥當是安全的,這個消息讓遲晏繃緊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沒有再耽擱,快步出去找到來接他的人上了車。
第53章 麥當怔怔地看着遲晏親吻他受傷的指尖,溫熱柔軟的唇瓣與指尖相碰,讓他直直打了個顫
“麥當,來幫個忙。”
麥當剛把東西放下,就聽到不遠處的醫生在喊他,他連忙過去幫忙把昏迷的傷者翻身,然後在一旁幫忙打打下手,等醫生說用不上他的時候才轉身走人,去物資處拿了瓶水到別的地方休息。
在早上給遲晏打了電話後麥當放心了一些,至少自己沒事的消息已經傳給遲晏了,電話裏遲晏急促焦急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知道他為自己擔心,麥當既是甜蜜又是不舍,他現在的想法就是早點回去,然後跟他坦白一切,其實根本沒有什麽麥芽,一直都只有他麥當一個人,他喜歡他喜歡得不行了。
“等我。”麥當伸手擋住遠方的夕陽,對着那一片晚霞輕聲說道。
站了一會兒,麥當拿手扯了扯沾在身上的衣服,裏面的衣服在一次次的救援中濕了又幹,貼在身上感覺全身不舒服,過度使力的手臂也酸痛不已,尤其是有舊傷的右手,他握着右手的手腕捏了捏,彎腰從地上拿起水擰開仰頭就灌,剛灌了兩口就突然被人從後面大力抱住,後面的人顯然是沖上來的,把他撞得往前踉跄了兩步,這一動作讓他一口水卡在喉嚨裏,随即噴了出來。
在現在這種物資缺乏的情況下,一丁點水都是極其珍貴的,麥當心疼地看着自己噴出來的水快速滲進泥裏,一邊掙開對方一邊惱怒地出聲罵道:“媽的,楊敬你是想死嗎?!快松開來老子,骨頭都要被你……”
“別動!”來人的氣息呼扇在耳邊,熟悉的聲音讓麥當的動作倏然停了下來,表情有瞬間的呆滞,這兩個字像是在腦中炸開一樣,他眨了眨眼,喉結滾動了幾下,從昨天到現在,那個在心裏念叨了幾百遍的名字脫口而出:“……遲晏?”
後面的人雙手箍得更緊了,力氣大得讓麥當原本就酸痛不已的手臂更加疼痛,但是他舍不得掙開,而是緩緩擡手握住對方的手臂,他動了動唇,想要再說些什麽,這兩天在心裏憋了無數的話想要跟他說,見面了卻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別動。”遲晏重複了一遍,聲音低啞,“讓我再抱一下。”
他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顫音,聽得麥當心神一震,連忙說:“我沒事,你別擔心!我好好的呢,而且……我身上太髒了。”說到後面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畢竟已經兩天沒洗澡了,出了不少的汗,還蹭了一身的泥。
遲晏不為所動,只是緊緊地抱着他,胸膛貼着他的背部,心髒劇烈的跳動着,透過兩人的衣服傳達到麥當的心裏,讓他有種感覺這樣強烈的跳動是在自己的胸腔發出來的一般。
麥當無法想象在失聯的這三十多個小時裏,遲晏內心的焦慮和恐慌有多大,也無法得知他在一路上看到災後的慘狀有多麽擔心,他一路找來,問了無數人,找了無數個據點,終于在這裏找到了他。
明明才兩天不見,卻仿佛千帆過盡一般,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沖上去死死抱住了麥當,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确定他真的平安無事。
兩人維持這樣的姿勢足足有半分鐘,這種劫後重逢的喜悅讓他們根本無暇顧及他人的眼光,只有真實地抱住對方才能讓內心的恐懼減少一點。
而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麥當覺得自己一定會毫無顧忌地親吻遲晏,這是他心裏最大的渴望,想要更深的碰觸這個人。
“等等。”最後還是麥當把遲晏的手扯了下來,轉過身問他,“你怎麽來了?!不是跟你說了我沒事嗎?你知不知道這裏是哪啊?你就這樣跑……”
“我來找你。”遲晏打斷他,表情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但眼底的波瀾還未全部散去,他一只手還牢牢抓着麥當,重複一遍,“來找你的。”
麥當剩下來的話都被他的這一句堵在喉嚨裏,最後只能化為一句:“不是跟你說了我沒事兒嗎……”
“有沒有事我自己看了才知道。”遲晏說道。
麥當不跟他争論,掙開他的手将他翻轉了一圈,緊張地問:“你沒有受傷吧?怎麽過來的?”
“受傷的是你。”遲晏抓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他左邊臉上,麥當頰骨的位置有一塊将近三公分的擦傷,傷口已經結了淡淡的痂,但是周邊還有些紅腫,遲晏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還好嗎?擦藥了沒有?”
“小傷,已經消過毒了。”麥當不在意地說,伸手握住遲晏的手,下一秒就被遲晏反握住,摘下他已經破洞的手套,攤開他的手細細看着,麥當的手心很多處都被石頭刮破了皮,傷口裏積了一些的泥土看起來黑黑的,他右手食指上的指甲因為摳挖石塊導致裂了一半,幹涸的血積在指甲縫裏還沒來得及洗,所謂十指連心,可想而知剛裂開的時候有多疼。
遲晏看着他傷痕累累的手,滿是心疼,手指輕輕摸過他掌心的傷口,麥當被他摸得有些癢,輕咳了一下,說:“看什麽呢,沒什麽大事,男人嘛,一點小傷……”後面的話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看着遲晏低頭親吻他受傷的指尖,溫熱柔軟的唇瓣與指尖相碰,柔軟的觸感一路蔓延到心裏,讓他直直打了個顫,想要抽回手的動作都忘記了。
遲晏擡頭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的心疼和愛意一覽無遺,麥當聽到他說:“別說沒有事,你傷到一點,對我來說都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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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當的臉直接爆紅了起來,不知是為了剛才的親吻還是為了這一句幾乎要了人命的情話,亦或是遲晏此時毫不遮掩,直白得令人心動的眼神,他感覺全身的血液像是噴發的小火山一般,從腳底直直往上湧,沖破一切屏障,突破最後的關口,爆發出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麥當問,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底帶了巨大的希冀,卻又帶着巨大的不安,毫不懷疑如果遲晏此時的回答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簡直就像是被判了死刑。
遲晏的回答是輕笑了一聲,手一轉與他十指相扣,一點點湊近他,說:“我很清楚,如果你不清楚,等回去我可以一點一點說給你聽,當然,我以為我這次的到來已經足夠說明了我的心意。”
兩人相扣的手心緊緊相貼,麥當的掌心還有不少的汗,将遲晏的手心也弄濕了,但是他一點也不想松開,反而扣得更緊,仿佛手心的傷都因為這樣的相握一點點痊愈了。
遲晏這一番話幾乎算得上告白了,如果麥當還沒有反應,那麽他也就不是麥當了,短暫的失神過後,他快速看了一下周圍,發現沒有其他人注意後,用空閑的另一只手勾住遲晏的脖子,然後湊上去狠狠地親了他一口,說:“先蓋個印章,我已經聽到了,你現在反悔也沒有用了!”
“好。”遲晏點頭,看着麥當的眼底盡是笑意,讓麥當又一次紅了耳根,深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在這裏把人給辦了,連忙轉移話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