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黎君車禍重傷,加上燒傷導致昏迷不醒,手術中已經下達了2次病危通知,但好在有驚無險的挺過來了,只是情況依然不樂觀,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也不知道會不會醒。

顧青晖從在現場看過黎君的樣子之後就沒再說過話,手術同意書,病危通知書,他都理智冷靜的簽字,如果那一雙手不是抖着的話,或許任誰也發現不出異樣。

遲焰和顧已接到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黎君已經從手術室轉移到了重症監護病房,顧青晖就在那扇窗戶前坐着,看着病房裏的黎君,坐了将近一天,楚以七在旁邊守着,小心翼翼的不敢開口,見到遲焰和顧已才起了身,聲音卻依舊很輕,像是怕驚擾了誰:

“哥,已哥。”

楚以七的聲音讓顧青晖終于有了點反應,他從那扇窗戶上移開視線看向站在他身旁,一臉擔憂看着他的兩個孩子,尤其是看到遲焰的時候,眼眸中的疼惜和懊悔讓他一下子紅了眼睛,卻又因為顧已在而強行壓抑隐忍着。

“爸。”顧已蹲下身去握住顧青晖的手:“爸,沒事了,我和遲焰回來了。”

遲焰沒有蹲下身,他只是看着顧青晖,他清楚顧青晖知道了當年的事情。

程虎在這個時候從電梯裏走出來,身邊跟着他的妻子,他臉上的傷被處理過,半邊臉都貼着紗布,見到遲焰和顧已,出聲打了招呼:“回來了?”

遲焰從顧青晖的臉上收回視線看向程虎,在看到他光了的頭發和臉上連至脖頸處的灼傷的時候狠狠的皺了眉:

“虎哥……”

程虎不在意的擺擺手:“沒事兒,毀不了容。”

遲焰沒想到事情會朝這樣的方向發展,他以為事情最後的解決方式是警方找到吳卓的藏身地點,他們誰都不會受傷,讓程虎去別墅守着,也不過是以防萬一,可是他沒想過要把程虎牽扯進來,要讓黎君受傷,更沒想過要讓顧青晖在這個時候知道真相。

“對不起。”遲焰道歉:“虎哥,我沒……”

“對不起個屁啊!”程虎不耐煩的打斷他:“我和你什麽關系你跟我說這個?我有沒有告訴你那孫子我也想收拾?跟你有個什麽關系?沒你我一樣弄他!”

程虎的話不過剛說完,衣袖被人輕輕拉了一下,程虎立刻就換了一副姿态的轉頭看過去:

“錯了錯了,沒控制住,下次絕對不說髒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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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焰靜默幾秒,這才出聲跟嫂子打了招呼:

“嫂子,對不起。”

“不用。”程虎妻子緩緩笑了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什麽應該什麽不應該,他盡力做的一定是值得的。”

程虎看着遲焰,神色認真:

“我還是要跟你道個歉,這件事我應該提前跟你商量一下,我以為不會有什麽大事,但還是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遲焰搖搖頭,不認可程虎的話,他不是不知道顧青晖今天要去和黎君辦手續,但遲焰也沒想到吳卓真的能這麽瘋狂,竟然在大街上就公開行兇。

就算程虎昨晚給他打了電話,他也是不會拒絕的。

寧修時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上午的事情鬧的太大,他只來得及來醫院匆匆看一眼就去處理各方面的事情了,畢竟當初吳卓的事情他是報警人,加上媒體的發酵,他雖然控制不了輿論,卻能将顧已從這件事中摘出來。

“怎麽樣?”程虎問。

“事情差不多都調查清楚了,路上到處都是監控,拍的清清楚楚的,發生了什麽一目了然,不會出現別的意外,至于吳卓被撞死的事情,還要等黎君醒了再說,不過就算醒了也不會負法律責任。”

寧修時說完後大家有短暫的沉默,後來寧修時看向了一直陪在顧青晖旁邊的顧已,小聲開口對遲焰說:

“事情鬧的太大了,這次怕是你想瞞都瞞不住了。”

是,太大了,如果是悄無聲息的将吳卓逮捕歸案的話,有些事情說不定還能拖一拖,等徹底風平浪靜的時候再開口,可現在吳卓被黎君當場撞死,黎君也重傷昏迷不醒,顧青晖也知道了當年的事情。

一切都瞞不住了。

“現在說,是不是好時機?”寧修時的聲音很輕:“顧叔這邊需要人照顧,說了之後顧已怕是也承受不住,他太偏執了,不然不會找了你十年的時間,這樣的性格一旦鑽進牛角尖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程虎也看了一眼顧已,贊同寧修時的話:

“再等等吧,至少等顧叔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再說,不然兩邊要都倒下去了,我怕你撐不住。”

遲焰也看着顧已,只是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也想再等等,可顧已未必想等,這一路回來他和自己都沒怎麽說話,遲焰知道,他已經到了隐忍的極限。

顧已和遲焰出現後,顧青晖一直強撐着的狀态才有了些許的改善,似乎是有了別的支撐,一下子松弛了下來,這也讓顧青晖在一夜之間看起來像是老了十歲。

他哪裏都不去,不回家,不去休息室,就在重症病房外的窗戶外看着裏面勉強維持呼吸的黎君,誰都勸不動。

這樣的顧青晖跟堅持要和黎君離婚的他,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顧已和遲焰一直陪着,但兩個人卻沒有任何交流,偶爾的眼神碰撞也信息太多,遲焰知道,顧已在等,等自己開口,他或許也會主動問,但在顧青晖的面前,他不會開口。

夜裏十點,顧青晖的身體開始有點熬不住,顧已剛才已經勸過一次,沒勸動,此時遲焰看了一眼顧已,邁步走過去在顧青晖的面前蹲下身來:

“顧叔,我們去休息一下好嗎?旁邊就是病房,您去躺一下,我和已哥在這裏守着,有任何情況都會立刻通知您,別等君姨醒過來,您再倒下了。”

遲焰的話讓顧青晖有了些許的反應,轉過頭來看着他,手抓住他的,緊緊地,緊到嘴巴都在微微的顫抖,像是要說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顧已擡眸看了過來,和遲焰的眸光對上,誰也沒有說話,遲焰就這麽靜默着看了他幾秒之後淡淡錯開視線:

“我推您去休息。”

這一次,顧青晖沒有再拒絕。

旁邊的病房是單人病房,是程虎的傷勢辦理了住院,但卻堅持不在醫院裏待着,晚上的時候就回去了,把病房留給了顧青晖,此時遲焰将顧青會推至病床邊上,想要将他抱起來的時候,顧青晖卻拉住了他的手。

遲焰以為他是有別的需求,卻不想只是問自己一句:

“苦嗎?”

遲焰的動作一頓,随即笑了下:“不苦,都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嗎?”顧青晖看着遲焰,眼眶紅紅的:“怎麽可能過得去?你這一輩子都毀了。”

“沒有毀。”遲焰蹲下身來看着顧青晖,耐心說着:“顧叔,我從沒後悔過,我人生的價值也不該是什麽學歷,什麽社會地位決定的,只要已哥好好的,我就滿足了,我不求別的。”

“你覺得他會好好的嗎?他會嗎?”顧青晖用力抓着遲焰的手,用力到關節處都泛着青白,遲焰也因為這個問題沉默着不說話。

“你比我更清楚他是個什麽樣的人,黎君沒有欠他的,他都任憑擺布了這麽多年,只為了償還,我的腿也不是他的錯,可他卻固執的要背負一生,而你,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找了你十年,等了你十年,如果知道你的一輩子為他毀了,他會是什麽反應?”顧青晖顫抖着說:“你讓他怎麽釋懷?他受不住的,他會瘋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他固執,死心眼,愛鑽牛角尖,所以我才不敢回來,不敢說。”遲焰的眼眶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紅了,看着顧青晖:“可瞞不住了顧叔,從已哥找到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應該知道的,瞞不住的,他現在就在外面等我的解釋。”

顧青晖閉了閉眼睛,眼角滑過一行淚水很久沒有睜開眼。

“都是我的錯。”顧青晖許久之後自嘲的說了一句。

“顧叔,這和您沒關系。”

“怎麽可能沒關系?”顧青晖睜開眼睛看着遲焰:“如果我能更早的發現你和小已是抱錯的,如果我能更早的發現黎君回歸家庭之後的變化,更早的發現她和小已關系的破裂,如果我能更好的平衡他們之間的關系,如果我能在公司倒閉之後堅持不讓黎君讓小已進入娛樂圈,我明明可以阻止這一切的,如果我做了,那麽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小已不會碰到那個變态,你也不會為了小已毀了自己的前程。”顧青晖靜默幾秒,卻哽咽的再說不出話來:“小,小焰……我只要,只要想到你在那個地方……你當時才剛滿18歲啊,18歲啊!多好的年紀啊,等待你的應該是什麽,是大學,是前程,是大好的未來,可你卻……”

“我什麽都不知道!”顧青晖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我是你的父親,但你受苦的時候,我卻什麽都不知道!看到小已當初那麽痛苦,我還怪過你……小焰……”

“顧叔!”遲焰抓住顧青晖的手不讓他再傷害自己:“這不是您的錯。”

遲焰一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他連自己都安慰不了,所以也只會說這麽一句話,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将近60歲的男人,在這一連串的變故和真相中再也沒有往日裏的溫文爾雅,風輕雲淡,自責和愧疚淹沒了他。

而遲焰,卻無能為力。

後來的後來,顧青晖到底還是睡着了,累到了極致,精神壓抑到了極致,所以即便再抗拒,但還是睡着了,遲焰去衛生間洗了毛巾出來為他擦了臉,擦了手,最後小心翼翼的為他蓋上被子,聽着他即使在夢裏,也在呢喃自己的名字,遲焰站在床邊靜默許久,直到他稍稍平靜下來才邁步離開了。

走廊裏只有顧已一個人,楚以七回去了,寧修時回去了,程虎和他的妻子回去了,就連護士也在護士站裏安靜的作業,只有顧已坐在監護室外的長椅上,手肘撐着雙膝,身體前傾着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遲焰陪顧青晖回房的時候他就是這個姿勢了,現在還是沒變。

遲焰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邁步走過去在他的身旁落座,安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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