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姜澤是在兩日之後才知道葉南裴求見了姜溯的。
因姜溯武功與警覺俱是不低,暗衛怕暴露身份,并不敢靠得太近。他不知道葉南裴與姜溯談了什麽,只知姜溯出門後名侍從将葉南裴捆了起來,關押入牢。
姜澤皺了眉。
按照時間推算,前世如今的葉南裴與姜溯應該沒有什麽交集。就算葉南裴對姜溯一見鐘情,也斷不可能不顧大病未愈的虛弱身體,将人約出去聊些風花雪月之事。唯一能叫葉南裴做出此番舉動的,必是因為他知道了某些不應該知曉的事。
而後試圖将那些東西告知姜溯,挑撥離間麽。
姜澤冷笑。
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居然膽敢如此不自量力。以姜溯動作推斷,也好在此人夠蠢,沒有壞他大事。可惜現在人已在姜溯手中,再想殺他可就難了。
此事也算是給他提了個醒:回來時間越久,越不應當享受安逸。一切都在改變,他所知道的未來不再是他的未來。而前世有資格做他對手的人,都不是葉南裴這樣的蠢貨。
那麽既打算斬草,便定要除根。免得春風一吹,又重新活了過來。
三九寒天将過。
這個時候,已非常逼近冬至遇刺後姜澤給予的一月期限了。事實上,彼時的姜澤不過是佯裝發怒,并不期望廷尉查出任何線索。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廷尉真的查出了一些東西,并且當着滿朝文武之面向他邀功。
起先,姜澤于朝中大肆推廣麻紙,因而有不少擅溜須拍馬者上行下效。他們命畫師以麻紙畫下聶行面像,将之張貼于姜國各地,但凡有人提供此人姓名籍貫等信息即賞千錢。當然,若有擾亂辦案者,一律以盜竊罪論處。
此令一出,舉國沸騰。
雖經查證後,絕大部分舉報者皆是渾水摸魚,但到底有行路商人提供了有用訊息,使他們追查到了聶行頭上。
罪魁禍首既已經出現,那麽接下來是否需要深入随國繼續探探查,便需由姜澤決定了。
此真相已出,百官嘩然。左右相的觀點在這一刻保持了驚人的一致:查,一定要查!茲事體大,若不查清究竟是誰意圖行刺天子,天子顏面何存,朝廷顏面何存,姜國又顏面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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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起他們的驚怒交加,姜澤與姜溯反而顯得略過平淡了一些。
姜溯自然在追查此事,且他的人比廷尉更早發現這一真相,已命人前往随國。可惜掌握的東西到底太少一些,他無法推斷究竟是誰隐匿在背後。
姜溯凝視上座支着下颚的姜澤,眼眸諱莫如深。
——他的力量太小了。
居一隅之地俯瞰整個姜國,以手中足以威脅天子的力量沾沾自喜……殊不知身處天下之中,根本沒有翻雲覆雨之力。
只有強大一點,再強大一點!
姜溯心中所想,姜澤自然不知道。他淡淡凝視跪坐于下方,微微垂首卻挺直了胸膛的廷尉,陷入了沉思。
此前雖有“随國為阻止姜國天降洪福是以派遣刺客”之類流言,卻不過是諸葛瑜在為不久之後的戰争做準備,而非是他看穿刺客便是聶行。
現在他的人尚在随國沒有回來,而廷尉居然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順利查到了線索。縱然一切看似毫無破綻,但也許正是因為太過理所當然,姜澤反倒有些懷疑起來。
他尚且不能确定安排此事之人究竟是宗政越還是芈靳。但不管是哪一個,都絕不會輕易叫人捉住把柄。
他究竟想做什麽?
不過不論背後之人想做什麽,姜澤現在首先要做的事卻是召回身處随國的天龍衛。畢竟不能讓姜溯發現他已經可以調動天龍衛,否則先前所有都将前功盡棄。
是以他便像是發呆許久後忽然醒悟般拍桌怒道:“查!當然要查!再給你們一個月時間,若是查不出提頭來見朕!”
雖然又在朝堂中拍案發怒,下朝後的姜澤倒是沒鬧脾氣,反而乖乖回到了書房,在姜溯的“監視”下批閱左右相遞上的大事件的案牍。
畢竟姜溯批閱奏章乃是師出無名之事,而姜澤既有大才能,自然不應時常偷懶,免得有朝一日這姜國天下當真落入他人之手。
于是那日姜溯檢查時,便在一大堆案牍中發現屬于某人灑脫的筆跡,上書:“然也”,“駁回”,“尋右相”,抑或“問左相”。
如此潇灑肆意,如此幹脆利落,怒的姜溯當下拂袖出了宮門一晚上沒有回來。等翌日得到姜澤眼淚汪汪的保證,接下來定然乖乖批改奏章,方才冷着一張臉重新陪他回了書房。
這一日,姜澤删選了向各國出售麻紙的商隊。
他一共選擇了六支商隊,葉氏赫然在內。雖然葉南裴身上出了一點差池,但一則葉南裴不一定會将前世之事告知他們——子不語怪力亂神,恐怕他父親早将他當作失心瘋關了起來;二則常言道富貴險中求,以葉氏貪婪來看,他們絕不會放棄如此美妙的機會。更何況這可是姜澤圈養的一只羊,他豈會輕易讓羊跑了呢?
是以當他将名單交給姜溯時,他的表情非常正直,正直到姜溯一看便知這是姜澤随手選出來的。
——這些商隊良莠不齊,只有葉氏與另一家頗具經商頭腦與實力,其餘都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只因聽說這一機會便重金賄賂了下層官員拿上來碰碰運氣罷了。
姜溯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對他勾了勾食指。于是姜澤便樂滋滋地小跑到他身旁挨着他坐下,聽他将全部商隊的優劣勢盡數分析一遍。
姜澤愉快地聽着他低沉而溫柔的聲音,臉上露出如沐春風般的享受表情……顯然,他完全沒注意姜溯到底在說什麽。
等姜溯發現了這一點,已介紹過了一半。他便面無表情凝視自家小孩,企圖用眼神譴責他的不專心,得到小孩的丁點兒心虛,繼而叫他做個認真聽講的乖孩子。
然而這并沒什麽用。
姜澤絲毫不在意他眼中的不悅,反而眨着水光盈盈的雙眸與他對視。
等對視過幾息時間,姜澤便微仰着紅撲撲的小臉,握着他的手并将之蓋到自己的眼睛上。
姜溯:“……”
作者有話要說:順便有個很關鍵的東西我忘記說了……其實這篇文裏所有人都是有表字的……比如姜澤字長流,姜溯字洄之。
然而生活已經如此艱難,想個名字又是如此痛苦,所以這其實是個很嚴肅的問題,才不是我懶得想表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