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番外9
“這兩人真是要急死我!”霍裏站在角落裏不斷踱步,霍無傷和裕昌的對話他聽在耳中,一字不差,可聽完他們二人的對話後氣得他夠嗆。
“榆木腦袋!一句話的事,有什麽好忍的,居然到現在都還不敢承認自己喜歡裕昌!既然如此,看來非得小爺我出馬了。”
幾日後,霍府。
霍裏以其母讓霍無傷過目聘禮為由哄騙霍無傷,強行将一個個紅箱都搬進了他的府中,看着霍無傷面色鐵青卻因霍夫人囑咐無法拒絕的樣子,霍裏心中可是樂開了花。
阿猙如此想殺人卻殺不了的樣子……還真是不多見。
“阿猙你替我瞧瞧,我新婦為我選的喜服可好看?”霍裏拿着一套喜服故意刺激道,“我新婦的眼光就是不錯,這花色正襯我。”
霍無傷頭都未曾擡一下,淡淡應了聲。
“嗯。”
一旁的阿飛歪頭向阿起私語道,“這人腦子壞了?這麽刺激少主公,是嫌活得久了?”
“少主公近日心情不好,這種人以後少放進來。”
“阿猙,嘗嘗杏仁糕?我新婦親手做的。”霍裏從懷中掏出糕點伸向霍無傷。
霍無傷半擡起眼,看了眼面前的杏仁糕。
是她做的?
霍裏似乎炫耀一般,将糕點放在霍無傷面前,刺激道,“哦對了,我忘了你杏仁過敏,吃不得這些,真是可惜……裕昌不愧是裕昌,琴棋書畫烹煮茶那是樣樣精通!這杏仁糕做的……”
還不等霍裏說完,霍無傷擡手拿過一塊糕點吃了進去。
因會杏仁過敏,驚得阿起阿飛連忙上前想要阻止,霍無傷卻只擺了擺手,半晌,他才擡頭看向霍裏笑道,“這不是她做的,是姑母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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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病啊?看不出來我是在刺激你,你杏仁過敏吃什麽杏仁糕!”霍裏一時也被霍無傷如此舉動驚訝道。
“如果你只是想用這種法子刺激我,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你怎麽這麽不開竅?!說一句喜歡裕昌很難嗎?就打算這樣看着她嫁給我?”
霍無傷沒有接話,他突然起身走向院中那琳琅滿目的聘禮中張望着随口道,“我再給你添置幾箱聘禮,一同送去汝陽王府。”
“你送的聘禮,下聘人就是你!”霍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似有些不願在搭理霍無傷。
“從沒見過你如此窩囊的時候!”霍裏鼓起勇氣,忽然向院中喊去。
霍無傷聞言腳步一頓,卻還是心平氣和道,“窩囊,這個詞用的不錯。”
“我就不明白了!你在怕什麽?”霍裏一氣之下起身走向霍無傷,他一手拉過霍無傷的衣襟,看着這個他逐漸有些不認識的阿猙,手越捏越緊。
“怕?我有什麽好怕的?”霍無傷輕飄飄的話,似乎看淡一切,卻又似乎什麽也看不明白。
“你怕裕昌真的放下你!怕你如今說出愛她的話,會被她嘲笑!被她看不起!甚至被她無視!”
霍無傷冷笑了聲,“我從沒說過……我愛的人是她。”
霍裏慢慢松開握着霍無傷衣襟的手,他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你果然不是她的子晟,現在的你确實不配娶她,既然如此,我會照顧她,阿猙,我給過你帶她走的機會,是你不要。”
霍無傷表面上并無任何情緒,他甚至笑了笑看着霍裏道,“恭喜你即将大婚。”
霍裏聞言瞪了眼霍無傷,他就不信了,當真任何事都刺激不到他?!
汝陽王府。
裕昌拿着那支曾被落下的喜釵發呆,她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麽她的子晟會如此突然的離開,甚至不給她告別的機會。
若子晟回來了呢?
霍無傷那日随口一語,如今給了她幻想的可能,可細細想來,就算子晟回來了……他們還能似以往那般嗎?
或許……如今的她也同樣回不去了。
裕昌将喜釵細心放好,關起櫃子的手忽被人所攔,一個嬉笑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讓我瞧瞧藏什麽呢?”
霍裏笑着将裕昌所放好的喜釵重新拿出,裝作不知情的模樣,順手就簪到自己的發飾上道。
“原來夫人一早就選好了喜釵樣式,這個我喜歡。”
裕昌本想從他手上将喜釵争搶回來,可看着那釵手卻怎麽也無法擡起,終還是妥協道。
“既然你喜歡,就給你吧。”
這是她對子晟最後的念想,如今……她為了了斷這份念想,選擇結束過往。
這個釵便無需再留。
霍裏當然知道他頭上的這釵有多重要,如今裕昌輕易就将此物給他,是讓他未曾想到的。
不過對他來說總算目的達到了。
轉頭他便又去了霍府。
帶着這個對二人來說都十分重要的釵來見霍無傷,希望能看到他有片刻的失态。
可結果總是事與願違。
霍無傷一眼就望見了這個熟悉的物件,可神情上無絲毫改變,甚至有些不願搭理這人。
“大婚在即,你一日三遍往我府上跑,是當真閑得出奇。”
“我們這麽多年兄弟了,我大婚不就相當于你大婚,就連你上次定親用的喜釵我都從裕昌手裏要過來,以備大婚時用,你我還分什麽彼此。”
霍無傷有些煩躁得閉眼,今日的霍裏尤其聒噪。
“對了阿猙,以後我和裕昌的孩子認你做義父可好?”
聞言,霍無傷的眉頭微皺了皺。
霍裏等了半晌,見那人并不表态,便繼續說道。
“等成親後,我打算帶裕昌離開這裏,她不做郡主我也不當官,我們尋一處世外之地,好好過過日子,生上那七八個孩子兒孫滿堂……”
“那時候裕昌主內我主外,一起在四季之變中雙雙老去……”
霍裏還未說完,霍無傷忍無可忍咋舌後,突然負手起身,他今日實在不願再聽下去霍裏這份暢想,心中莫名煩躁起來。
“你若沒有什麽重要之事,我還有要事在忙,不奉陪了。”
霍裏本想追去,卻被突然出現的阿起阿飛所攔,只能看着霍無傷的背影繼續揚聲大喊道。
“阿猙!實不相瞞我與裕昌這次成親,并非你所以為的那般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我将是裕昌這輩子實打實的丈夫!你若對她無意,日後無論我如何待她,你都不可插手分毫,哪怕有朝一日我棄了她。”
霍裏的話讓那人腳步一頓,身形一僵,半晌後,霍無傷歪頭輕啧了聲,終還是調轉方向邁開步子向霍裏走來,他緊促着眉頭,一雙眼仿佛能将面前的人活剮了般怒道。
“你把剛才的話再給我說一遍!若不是假的,裕昌怎會同意嫁你!”
霍無傷淩冽的眼神怒視着霍裏,霍裏這幾日的舉動他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只因他知道裕昌只要一個名義上的夫君罷了,可如今他卻當真慌了神。
霍裏卻勾起了笑,再次道,“舍不得啊?我對裕昌目前有情沒錯,可日後……你也知道我是個多情之人……我也老實告訴你,裕昌不會是我唯一的選擇,今日與你将話說清楚,只是為了日後少些麻煩,畢竟哪個世家公子沒有三兩妾室?”
“既然如此,為何要娶她!”霍無傷冷道。
霍裏笑了笑,無所謂道,“你錯了,我娶誰都一個樣,只不過這次是裕昌要嫁給我,真是諷刺,因你之禍放眼都城,如今唯我敢娶她為妻。”
霍無傷猛得擡頭,目光堅定得看向霍裏,仿佛一頭将要戰鬥的野獸。
“若是如此,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她嫁給你。”
“呦,我們霍将軍也會說人話啊?老實告訴你,我從來沒想跟你搶裕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對你的情,可唯獨你不願接受,如今等你想通後,她卻失去了那份情意,你們終究只能錯過,你若還想挽回,這一次就讓裕昌自己選擇,看看你還有沒有能力讓她回到你身邊。”
霍無傷沉默無言。
“這就怕了?剛剛不還神氣的很?”
“裕昌如今愛的不是我,我如何跟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去比?”霍無傷看了眼霍裏頭上的喜釵,搖了搖頭,如今他怎麽去跟那個一心對她的淩不疑去相提并論。
“她連喜釵都能給你,就代表她開始放下一切,如今我還怎麽有臉去勸她回來。”
她心中的淩不疑,愛她敬她憐她,讓如今的他滿是虧欠,霍無傷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會如此後悔自己曾做下的事,竟也會如此羨慕曾經的自己。
“确實,你在成為霍無傷後做了多少混賬事,不過,你該慶幸你曾也是淩不疑。”
霍裏一句話撥醒了霍無傷。
“我曾也是淩不疑……”
“這是你挽回裕昌的唯一機會。”
若他能重新認識她一次,是否能挽回一切,他是霍無傷……也亦是淩不疑……一切都将是他的選擇罷了。
霍無傷如此想着,渾渾噩噩地轉身離開,他如今只想靜下來想想這一切,想想他到底是誰?
等人走後,霍裏才故意笑道,“我就不信如此還氣不着你?還不跟着你們少主公?誰知道他到哪偷摸哭去了!”
如此一言,讓阿飛和阿起滿臉問號,霍裏卻洋洋得意得看着霍無傷離開的背影樂開了花。
霍無傷一路莫名其妙行至城牆之處,每當煩躁時,他總想看看這萬家燈火,今日亦是如此。
在登上城牆的那一刻,他日常所站之地,早早的有人占據。
看着那個熟悉的背影,霍無傷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裕昌一襲紅衣立在此處,火紅的顏色像極了那日的婚服,霍無傷喉結微動,他頓了片刻,終還是攥緊了手,走上前與裕昌并肩而立,一同望着這都城的繁華燈火。
裕昌被突然出現的人所吓,轉過身來,未施粉黛的臉上多少有些憔悴之意,哪怕大喜的日子即将來臨,她的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喜色。
那時,他們二人并未言語,可他的眼中卻多了絲光芒。
“今日的燈火,更加通明些。”霍無傷淡淡道。
“這些,都是霍将軍的功勞。”裕昌毫不吝啬得誇贊道。
“我在你眼裏,還有這等功績?”霍無傷向裕昌笑了笑,那絲笑輕易撥動了她的心。
裕昌看着他的笑,眼中卻盡顯悲傷之意,她越來越分不清如今的霍無傷,與曾經的子晟了……
霍無傷不會用這般眼神看她,可她面前站的又不是子晟……
“怎麽了?”看着呆滞的裕昌,霍無傷低聲問道。
裕昌搖了搖頭,慢慢看向都城內,心仿佛安定了些。
“知道我曾經為什麽會喜歡你嗎?因為你有權,有貌,有勢,更因為你……有讓人心安的能力,你是整個天下百姓的守護者,也曾是我的英雄。”
“也不過是曾經。”霍無傷似乎有些動容,他控制不住地慢慢看向裕昌,看着她始終不敢看向他的眸,看着裕昌似自言自語般說着自己的委屈。
“我明明是為了你才學着端莊,為了成為與你匹配之人,我樣樣都要做到最好,可結果你從未将我放在眼裏。因此我也恨過你,恨你為何要如此輕易拒絕我?恨你為什麽不能看看我?恨你為何總是要讓我難堪?可我很久後才明白,你那般對我已是給足了面子,難堪丢臉都是我自找的,那樣的一生我不怪任何人,感情這種事沒有人能理清分寸,面對你,我确實失了分寸,以前是我錯了。”
“裕昌……”霍無傷本想打斷她,可裕昌卻只看着遠處,臉上逐漸滑下了一滴淚。
“所以這一世我沒有那般對你死纏爛打,甚至想過與你不要有任何交集,可是天意弄人,我還是……再次愛上了你。”
看着眼眶濕潤的女子,霍無傷的話再也無法說出,喉間只覺得一陣酸楚,裕昌轉過頭來看着他,只是那麽靜靜瞧着,又仿佛是在望着他,再看另一人。
他不喜這種感覺,卻又無法拒絕她的情。
看着如此動情的裕昌,他竟因此有些醋意,她當真愛着曾經的淩不疑到如此地步……可她不是最先愛着他的嗎?
裕昌慢慢收回眼神,擦拭了眼角的濕潤後,堅定道。
“不過這一次我學會了放棄,子晟,我不等你了……我不想再抱有你會回來的幻想活下去了,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那這一輩子還不如不來,我真的好累……原來喜歡你是如此艱難的事,原來無論我怎麽做……都無法真正擁有你……那便算了,我與你終究并非良緣。”
“對不起……”霍無傷的聲音突然越來越小,他的身子似乎有些發軟,不由自主得向裕昌倒去。
“是我不該來……”
裕昌急忙扶着霍無傷的臂,他的下巴極其自然得搭在了裕昌的肩上,嘴裏還不斷含糊說着。
“他會回來……一定會……等等他……再等等……”
“霍無傷,你怎麽了?”
裕昌根本不管霍無傷說了什麽,只想去支撐他的身子,好讓他與自己拉開距離,卻不可抗拒得被面前這個神智恍惚的人,緊緊用力抱住。
“裕昌……你為什麽要喜歡我?如今又為什麽要放下我?”
“霍無傷,你松開我。”裕昌有些薄怒道。
“霍裏騙我說你為他做了杏仁糕……可我一吃便嘗出,那不是你做的……他只想用你來刺激我,讓我說出還在乎你的話,如今我說出口了!可又能怎麽樣!”
“你吃了杏仁糕?”裕昌并未在乎他所說,只聽到了那句杏仁糕,便不顧男女之別一把扯開霍無傷的衣領,他的身上此時已紅了一片,且不斷發燙。
“你明知道自己杏仁過敏,又為何要吃!”裕昌如此心急而失态的模樣,讓面前的人笑道。
“你做的,我自然要吃。”
她還是在乎他的。
“跟我回去!”看着霍無傷臉上的笑意,裕昌可一點都笑不出來,只想立刻拉着他去看醫士。
“去哪裏?我們不是約好城牆上見……我帶你去見我的祖輩們……我怎能失約…”
霍無傷再次的一句話,讓裕昌不敢回應,甚至不敢去想那個人、那件事,她只能回避這個話題道。
“跟我回去,你若有事,明日只會是我被一群人責怪。”
“誰敢責怪我的新婦……”
霍無傷緩緩說出這句話,頭便再次栽倒于裕昌懷中,裕昌因無法拖起他的身子,只能抱着他慢慢靠着城牆,席地而坐。
他的頭枕在裕昌膝間,平緩的呼吸,安穩的睡顏襯得這漫天繁星、萬家燈火更加明亮。
一切都讓她的記憶仿佛回到了與子晟相處的時光。
她的手逐漸附上他的臉側,淚再也控制不住得滴下,點落在他的臉側。
“你到底……是誰?”
見裕昌落淚,一個腳步才慢慢向他們二人走來。
“為什麽連你也不願遵循本心?你明明那麽愛他,卻還裝出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到頭來只是苦了自己。”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吓得裕昌連忙抹去臉上的淚,熟悉的聲音并未讓她松開懷中之人,只是将頭低地更深了些。
“我有什麽苦?我馬上就要與你成親,所有人都在祝福我大婚,我為何會苦?”
“你們兩個就是一個比一個嘴硬!我同意娶你沒錯,可你也說過只是逢場作戲,若哪一日我假戲真做,可別怪我。”
霍裏慢慢走向裕昌,他半蹲着輕輕擡起裕昌的下巴,注視着她道。
“你怎麽敢的啊?你以為一切都會如你所想的那般進行嗎?阿猙還不曾放下你,這點你應該看得到,娶你,我只有一個要求,若你當真要嫁給我,就別再與阿猙之間不清不楚,你我未和離之前,都別在與他單獨相見。”
“你也在乎那些坊間傳聞?”裕昌問道。
“我不在乎,可那些話遲早會傳到杏花別院,我不想讓母親為此為難操心,好了,裕昌你在好好想想是否要真的嫁給我?你若肯嫁我自然會娶,可我希望你不要後悔。”
裕昌沒有說一句話,看着霍裏一手擡起霍無傷的身子,就如此帶着他離開。
她的頭深深埋下。
離開裕昌視線之後,霍裏看了眼自己攙扶的昏迷不醒的霍無傷,重重咳了聲道。
“咳,別裝了,一口杏仁糕還不至于讓你昏迷不醒。”
此話一出,身旁之人當真睜開了眼,眼中的清醒與剛才的他判若兩人。
霍無傷立直身子,第一反應是去觸碰剛剛裕昌滴落在他臉上的淚,他總是再讓她傷心難過。
“剛才的話,你別當真,我也只是為了刺激裕昌,母親根本已經不知道裕昌是誰,她也不會想那麽多。”霍裏有些心虛得解釋着。
“姑母的病情如何我很清楚,你用姑母為由的那點心思我沒放在眼裏。”霍無傷淡淡道。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做?”霍裏有些期待得看向霍無傷。
“只有霍無傷死了,淩不疑才能回來。”霍無傷擡頭狡黠得眼神中泛出一抹精光。
霍裏不由自主得打了個寒顫道。
“你這玩笑可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