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印傳單
陳大寶險些沒站穩,撲通一聲跪地,痛哭流涕道:“爺,小的知錯了!求您不要趕小的走,小的無親無故,這輩子斷子絕孫的,離了爺,可怎麽活……”
慕瑾夜見他這副模樣,表情極為複雜,“又不是要你命!你哭什麽?”
“離了爺,還不如讓小的去死!”陳大寶哭哭啼啼,好不上心。
慕瑾夜一陣頭皮發麻,不耐道:“我讓你去做夥計,盯着他倆,每日回來向我禀報!誰要趕你走了?”
“果真?”陳大寶喜極而泣,轉而有些震驚,他家主子何等光明磊落的人,如今也做這等偷偷摸摸的事。
“爺,要小的說,您為何不親自找宋姑娘說清楚呢!您是大玄寧王爺,她不過一個鄉下丫頭,能被爺看上,已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她還有何不滿意!”
慕瑾夜輕哼一聲,他心知那丫頭生性倔強,從來就不是個能用榮華富貴就能打動的人,這也正是他喜歡她的地方。
“時機成熟,我自會向她解釋!”慕瑾夜瞪他一眼,“讓你去你就去,啰嗦什麽?若是他二人相安無事便罷,若是……兩人真有什麽,你可知怎麽做?嗯?”
“這……”陳大寶心裏更是叫苦,自家爺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最後将所有的委屈也都咽進肚子裏,恭敬得應道:“小的明白!”
“若此事辦砸了,你就不要再出現在園子裏了!”
“……”
陳大寶欲哭無淚。
吃罷了飯,宋喬安拿出上午買的紙,裁成一尺見方的紙片?為了節約一張紙,她用黑炭在石板上寫下“開業大酬賓”幾個字,然後寫上了一連串菜名,标明價格,最後還寫明凡消費的顧客送點心一盤,果品一份!
然後拿出一塊光滑的木板,将宋應叫過來,問道:“你能在木板上寫字嗎?”
宋應懵懵地點點頭,不知道宋喬安到底要做什麽。
“那你将我寫的抄在這塊木板上!”宋喬安指着石塊上那寫的歪歪扭扭的字,“注意用不同的字體,最右邊的标題可以用你的顏體,後面的用小楷!總之字體要不一樣,字號也不一樣!明白嗎?”
宋應點點頭,“我試試!”
“好!我幫你研墨!”
……
宋應很少在木板上寫字,這讓他有種像在寫靈牌的錯覺。不過,他寫的很認真,木板比紙粗糙,一筆一劃都要極其小心,寫起來破費功夫。
一刻鐘後,他将寫好的字給宋喬安過目。
“好字啊!”宋喬安由衷贊嘆,她不懂什麽書法,但是這字看着就是舒服,比她寫的那張牙舞爪的字好看太多了。
宋應腼腆地抓抓腦袋,“掌櫃的過獎了!”
“好了,這下輪到我亮本事了。”宋喬安拿出一把刻刀,坐下來。在身上墊上一塊布,開始聚精會神将那些字雕刻出來。
她的靈感來自于早期的雕版印刷。
宋應站在旁邊看,驚訝于她竟還有這雕刻的手藝。
“好手藝!”他也只能用這簡單的幾個字表達,畢竟這雕刻不同于書法,力道,技巧都不盡相同,他無法用內行的語言稱贊。
宋喬安沒有回答,她不喜歡在工作的時候分心。
足足用了一個時辰,宋喬安才将木板上沒有字的空白部分削去,那些字與字之間的間隙最是難削。碑文用的陰文尚且好刻,這凸出來的陽文确是真的難。好在她練習了多年的刀工,別說木板刻字,雞蛋殼上也刻過,只是材質不一樣,需要注意的問題不一樣罷了。
用毛刷将保留在縫隙裏的木屑清除幹淨,每個字便好似立體了,看上去像是一塊浮雕一般。
宋喬安甩甩酸麻的手臂,“好了,可以印刷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先歇會!”
宋應方才以為宋喬安只是刻一塊木板懸挂于店鋪的門上,開業時招攬客人所用,如今還要印刷,不知作何用途。
“掌櫃的,印多少?”如今活字印刷日趨完善,這雕版印刷術這種發明對于宋應這種不愛讀“聖賢書”的讀書人,自然也略懂一二。
“先印一百份吧!”
“一百份?”宋應驚訝地瞪着眼睛。
“若不是批量印刷,我能費力雕一塊模版嗎?”宋喬安忙催促道:“趕緊的吧!明兒一早還去發傳單呢!”
“發……傳單?”宋應更是一頭霧水。
宋喬安白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我印這麽多是鬧着玩的?別問那麽多,我說怎麽做就怎麽做!”
“哦!”宋應還是有些不明白,但心想這女人做掌櫃想必行事作風與男人不同,也就不再多問,認認真真将墨刷在木板上,覆上紙,輕壓片刻,再小心翼翼揭下晾在一旁。
很快一百份所謂的“傳單”便印好了,可宋喬安總覺得還差點什麽。
她買的是專用來印書的羅紋紙,比宣紙便宜很多。淡黃色頗有古韻,實際是因為黃色比白色便宜不少。
如今印上字後,又兼字體娟美,像是一張陳年歷久的書箋。若是再有點背景,那便再好不過了。
她想起來宋應還畫的一手好丹青。便想着在傳單空白處點上一朵紅梅,幾片花瓣,這樣一來,韻味便足了。況且寥寥幾筆,也不會太耽誤功夫。
“怎樣?這個難不倒你吧!”她問宋應。
“畫倒是不難!難在顏料!”宋應為難道:“不怕掌櫃的笑話,我自小家貧,連寫字作畫用的也是自己用烏樹汁和鍋底灰所制,只有在應試答卷時才會用墨。有色的顏料,我這裏并沒有。還須得現調配。若要用好的,便是礦物顏料,朱砂就很好,只是太貴了!”
實際上古代并沒有專門賣顏料的鋪子,那些書畫大家們都是自制顏料,有錢的用礦石,沒錢的用植物。像《千裏江山圖》便是用的青金石和孔雀石,在當時也怕只有皇家才能如此奢侈。礦物顏料着色最為持久,所以《千裏江山圖》歷經千年顏色依然豔麗如新。
宋喬安沒想到這宋應窮成這樣,堪比那些“囊螢映雪”的先賢。方才用的那些墨,估計他都心疼壞了。
“那便用植物顏料吧!我聽聞茜草和栀子能提煉出紅色和黃色染料。這都屬于藥材,也不貴,藥房裏有賣,我去買回來!”
宋應忙道:“掌櫃的,你歇着吧!我去就行!”
“別争了,我去去就回,你也想想怎麽調配,我可不會!”
“掌櫃的放心吧!”宋應胸有成竹。
宋喬安去藥鋪裏買好茜草根和栀子,路過一家名為墨寶齋的鋪子,裏面賣的是筆墨紙硯。
雖說她是女子,老板還是很熱情接待。
“姑娘,可是要為家中相公挑選文房四寶?我這裏湖筆,徽墨,宣紙,端硯都有,姑娘随便看!”
“我想買支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