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西北齊雲府對龍皎月這位座上賓關懷備至,除了家主還有點矜持,沒有多言,幾位姨娘和公子算是阿谀奉承之極,挨次來上茶水。
龍皎月臉色極為不爽,心想你們這些坑貨,明明是白芷的家人,卻沒有一個去關心她,反倒圍着我溜須拍馬。
哼,要不是看着你們是白芷的家人,我早就擺下一張龍皎月專屬的臭臉,涼涼的走了。
白芷只在不遠處的桌幾側站着,一張臉平靜如水,看不出或喜或怒。除了西北齊雲府的家主過來低聲問了幾句,便只有一個紫色衣裳的姨娘和她在一側交談着。
龍皎月坐入紫檀木椅,如如和意意抱着龍皎月的腿,四只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起眨巴着。龍皎月輕咳了兩聲,身為一個賓客,還是先寒暄了一番,再禮貌的問道:“其實我這次來,是為了尋求西北齊雲府的幫助。”
一旁家主連忙回答道:“龍小姐有什麽直說便可,這樣客氣可真是折煞了我們西北齊雲府。只要龍小姐開口,我們西北齊雲府必當盡全力以赴。”
卧槽,這龍庭到底權勢有多大,這龍皎月到底是有多尊貴,随便開口朝比自己年長的齊雲府家主說句客套話,都成了折煞。
一旁的姨娘也是掩着唇連連點頭,那邊公子們更是身板挺得筆直,深怕給這個龍庭世家的嫡女給留下了壞印象。
龍皎月慢慢道:“是這樣的,天府城鯉瀾湖大水,下游的百姓全沒了家園,都湧入了天府城都城中。我要你們幫我做的一件事,便是去找一個人,一個從鯉瀾湖附近農家逃荒的少年,大概是十一二歲左右,名叫北陵城。”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父母雙亡,容貌清秀。現在,他應該背着父母的屍體在天府城裏乞讨吧。你們找到了他,可切莫要驚動了他,只需告訴我一聲便是了。”
西北齊雲府得了吩咐,便四下派人去城中問詢了。
在結束了流水宴會之後,家主看得出來龍皎月已經十分不耐煩,便叫了下人領她去休息。龍皎月見白芷已經不見蹤跡,猜想她是回府上後同親人敘舊,回了自己以前的房間。便只得讷讷的跟着伺候的下人回廂房裏去了。
□□流水廂房裏,白芷正跪在家族祖宗牌位前。那陰深深的漆黑牌位前,一張薄薄的宣紙在風中仿佛随時都要飛走,那沉重的硯臺和上面放着的一只毛筆,卻毫不留情的緊緊壓住了它輕薄的身形。
家主站在一側,手上拿着塊白色的手絹,捂在嘴上輕輕的咳了一聲。一旁紫色衣裳的三姨娘籠着薄薄的白紗,只涼涼的笑起來:“你這個女兒倒是生的乖巧,你看人前馬後,跟龍庭養的一條狗一樣忠心耿耿。和那龍皎月在一起呆了多久,還說連九天引雷訣都沒學到點皮毛。”
白芷沒有說話,家主嘆了一聲,放低了聲音和藹的說道:“白芷,從小你便是幾個兄弟姐妹裏最聽話的孩子。為父也最是寵你。為父知道你肯定記得些心法,都寫下來吧。你不願意練,為父不逼你,你只需寫下來,你的哥哥們也是需要點法術傍身的。”
白芷依然沒有回答。只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家主殷殷的看着她,半響才在她的沉默裏冷下臉來,只冷冷笑道:“我們齊雲府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中用的女兒,本指望着你上長流争口氣,你倒好,整日裏和一個龍庭的嫡女形影不離,還弄丢了仙姝峰峰主的位置。”
旁邊的紫衣姨娘煽風點火,譏諷笑道:“可不是,上次見了面,我說讓她提防着那龍家小姐,指不定那龍家小姐是個厲害主。她倒好,一心胳膊肘往外拐,還在我面前說那龍家小姐真性情。你這女兒啊,真是沒腦子,不知道那龍家小姐給她下了多少迷藥,把她這給騙的死心塌地。”
家主看着她,又緩了語氣道:“白芷,自小你便聽話。你想想,龍庭世家這些年勢大,龍宗主如此打壓其他修真門派,他們家的嫡小姐又能是個什麽好貨色?她就算對你有幾分好,也是一時玩心,又能對你好得了多久?說到底,我們是你的生身父母,你……”
白芷突然出聲道:“父親。”
家主見她終于開口,臉上不禁自喜。白芷的聲音依舊溫婉而平靜,聲音低啞,話語間卻是斬釘截鐵:“我不願,白芷不會背棄龍掌門,不會背棄信義,也不會背棄家人。父親這些年的苦,白芷看在心裏,但白芷不願,寧死不願背棄龍掌門對我的厚愛和父親從小教我的信義。”
家主聽到她的話,先是面色一沉,臉上陰晴不定,而後沉默了許久,像是無奈似得,終于拂袖而去,嘆氣道:“也罷。女兒大了,終究是有自己的想法了。”
白芷的聲音已經帶上了顫抖:“謝父親諒解。”
三姨娘眼見府主這樣說了兩句便不再脅迫與她,不由得一時氣憤。她挽了袖子,惡毒的譏諷苦笑道:“老爺寵你,不與你計較。眼看着這個西北齊雲府就要垮了,也舍不得逼你。違背父母之命,反倒去護着一個外人,你這良心,你這信義,真是說的可笑!”
她氣的牙癢癢,只擡腳往外走去。走到門檻時,又回過頭,像是要發洩憤怒一般冷笑道:“忘了同你說了,白秋堂已被三公子占了。你要是想找個地方去睡,便去同你那主子龍家小姐去住吧!”
一陣摔門聲後,萬籁俱靜。
夏日裏的祠堂外,是一片草池。有蟋蟀靜靜的鳴叫着,在草叢中呼朋引伴。
不知過了多久,白芷終于動了動腿,從冰冷的祠堂地上站了起來。
她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嘴角卻輕輕的向上彎,在那恍若潔白月光下,綻放出了一個酸楚而欣慰的淺若廢墟的無力笑容。
她還是堅守住了。盡管千夫所指,盡管面對着最敬愛崇戴的父親,面對着姨娘的非難,可她還是守住了。
守住了信義,守住了……她最想要守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