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章節
她的臂膀,扶她從床上下來。
他并沒讓丫鬟進來伺候她更衣,而是親手替她着上了羅裳,再披上紗衣,系好衣帶後,扶她來到內室。
一如新婚那日的早晨,他讓她坐在內室裏的靠背椅上,替她備好了漱口水,端着銅盆,蹲在她跟前,看她認真得漱口,接着,又端來一盆幹淨的溫水,替她絞了個濕帕子,替她抹臉擦手。
只是,梳妝打扮一事,他就無能為力了。
“我喚丫頭進來。”
闕聿宸扶她坐到梳妝鏡前後,看着她一頭滑順的秀發無從着手,只得放棄,叫進了候在外屋的沅玉,來替她梳頭上妝。
“小姐,姑爺對您是真的好!”
沅玉待闕聿宸出去了,低低笑着湊到衛嫦耳邊道:“風管事今兒早上才說,姑爺早在幾日前就已讓他着手備禮了,還讓他動靜小些,別讓小姐瞧見了,說是想給小姐一個驚喜。”
驚喜嗎?倒還真有。
衛嫦莞爾一笑,雙手撫在小腹上,水眸盈盈,望向對面的梳妝鏡。鏡裏投射出同樣的笑顏,怎麽看怎麽都像是陷入愛河的幸福小女人。希望,這一幕能永遠定格……
……
女兒女婿登門探親,做丈人岳母的,自是高興萬分。
不過這一回,季鶴天沒召集各房妾室子女,僅他們四人,圍坐膳廳的圓桌前。
季鶴天親自給闕聿宸斟了滿滿一盅酒,嘴裏沒說什麽,可眼底的糾結,任誰都看得出來,總歸是和他新婚不久便要丢下寶貝女兒離家有關。
可畢竟是職責所在,賜婚下來時,也不是沒想過這一層,可那會兒見寶貝女兒平白得了這麽好一樁姻緣,一心顧着高興了。直到女兒出嫁,整個季府因此清寂不少,不止秦氏,季鶴天也開始想念女兒在家時的活潑鬧猛,特別是得知女婿不日就要啓程北上,對女兒的疼惜就更加濃了。
闕聿宸抿了抿唇,舉杯與岳父碰了碰:“日後,歌兒怕是要拜托岳父、岳母多加照顧了。”
“這是哪裏話!”
季鶴天一口飲下女婿的敬酒,直言道:“她是我們女兒,無論什麽時候,都會周全照顧着的。其他的倒是不怎麽擔心,就是生産的時候,你……”
“只要北關無戰事,我會盡量趕來。”
“那就好!那就好!”季鶴天連連點了幾下頭,仰頭又飲了一杯。
闕聿宸瞥了眼身旁的小妻子,見她原本還在和秦氏低聲交談着,這會兒卻低着個頭默然不語,心猜必是這個話題引發了她的離愁別緒,當即暗嘆了一聲,伸手握了握她擱在膝上的手,随後又給她夾了好幾筷她平常喜歡吃的菜肴。
無聲的舉動,落在季鶴天夫婦眼裏,令他們會心一笑。
看來,這個人前寡言淡漠的女婿,對女兒還是挺不錯的。難怪面臨分別,女兒會如此悶悶不樂了。
飯後,趁着翁婿倆還在飯桌上聊天,秦氏将女兒帶到裏屋,說了些母女倆的體己話,又問及她在夫家的日常生活。
“娘,女兒很好,娘不必擔心。倒是娘,三姐姐在宮裏深得聖寵,柳姨娘沒狐假虎威、對娘頤氣指使吧?”
“那倒沒有,諒她也不敢!”
秦氏被女兒“狐假虎威”的比喻,逗笑了,捏了捏她柔膩的臉蛋,一臉寵溺地道:“何況,娘也想通了,娘就你一個,你得了好歸宿,娘就心滿意足了,旁的,娘都放下了。如今,後宅的事,娘都交給了華氏打理,日後若是你爹執意要讓柳氏操持,也由她們倆去争吧,娘懶得再去管了。”
“娘能這般想開就好。抓住幾個緊要的就成了,底下的,娘又不缺人,讓蝶翠姐姐她們多盯着些,橫豎出不了左右。”
秦氏聽女兒如是勸,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幽幽感慨:“娘的寶貝歌兒果真長大了!倒是便宜了闕家……”
衛嫦聽了好一陣羞窘,好在這時,門口響起蝶翠等人的請安聲,知是膳廳裏的翁婿倆聊得差不多了,他來接自己回府了。
102 你若有事,我就改嫁
六月初九,宜出行。
不到寅時,衛嫦的生物鐘就醒了。
“醒了?”
闕聿宸喑啞的嗓音,從她的頭上方傳來,剛要睜眼,額上一熱,他印下了一吻。
“昨晚……”
他語氣裏含着笑,只因剛出口的這兩字,瞬間就染紅了小妻子的耳頰,“累到你了,身子不要緊吧?要不,再多睡會兒,反正天色也還早。”
這時候才來關心她的身子,他好意思哦!
衛嫦睜開黑亮的杏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惹來他越發愉悅的低笑。
“這裏……”
他的大掌,起初還覆在她凸顯的小腹上,随着說話的當口,已經一路向下,直來到讓她羞窘難當的大腿根,嘴裏低啞地說道:“已經清理過了,也抹了藥,不适感有沒有少些?”
“嗯。”衛嫦輕應了聲,卻不敢與他眼神對視,別開的視線,無意間觸到帳幔頂以作裝飾用的八寶香囊,驀地想起準備良久的送別禮,“呀”地一聲,從床上坐起了身。
差點就忘了!
這兩日不是上香積寺敬香,就是回娘家探親,在府裏的時候,也多是與他一起陪着婆婆,想争取最後幾日的天倫之樂,連帶着那個打算讓他帶去北關睹物思人的小物件,也被她遺忘在了西園書房的書桌抽屜裏。
“怎麽了?”
見她突然坐起,闕聿宸還道她哪裏不舒服呢,眉頭一攏,探手撫上了她的額。
“我沒事。”
衛嫦哭笑不得,拉下他的胳膊,與他手掌交握,“我只是忘了一件事,幸好這會兒想起來了,要不然……”
“什麽事?很要緊?”
“嗯。很要緊。”
攸關日後他會不會想她,你說要不要緊?
不過。這會兒她也沒好意思說得這麽露骨,只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便打發了他,随即喚來沅珠,讓她速跑一趟西園書房,替她将那個重要物件取來。另外,又喚進了沅玉,替她着裝起身。
這時,她才注意到他其實早就起來了,身上的衣袍已經是出行服了。不過。此行北上。并非領兵出征。而是回他駐紮北關的營地,因此,他穿的并非将袍,而是一襲绛紫的緞面常服。配以一雙玄色的緞面錦靴。烏亮的頭發在頭頂梳着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低調卻不失貴氣的墨玉發冠之中。
見衛嫦愣愣地盯着自己出神,闕聿宸不解地挑了挑眉。
趁着沅玉進內室替她打點洗漱用具時,他上前一步,在她唇角輕啄了一記,這才扶着她坐到梳妝鏡前。
“主子,鐵鷹騎已在府外靜候,随時可以啓程。”風書易清冽的嗓音,在房外響起。
衛嫦察覺到他身子一僵。知是離別的時刻到了,不由心頭一顫,眼眶浮上了一層水霧。
他是她來到這裏所遇到的第一人。雖然兩人初次會面的回憶算不上好,甚至可說是糟糕透頂,可也因此才有她腹中的寶貝。才能有今日的執手之約。
不知不覺間,她已将他視作了這個世界裏最親近的人,允許自己深陷的同時,也怕得不到他的回應。特別是,才新婚,就要分別,且一隔就是數千裏,甚至還沒有明确的歸期。
若是他……她不敢深想,只能拼命地眨眼,眨眼,欲将奪眶而出的晶瑩,一一吞回眼底去。
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告訴他自己雖未別離,卻已開始思念他的心緒;更不想讓他帶着牽挂和不舍遠行、甚至上陣,那無疑是在害他,害他分心、害他無法集中心神去做他該做的事。
當然,這一切也許都只是她的臆想。男兒志在四方,男人的心素來比女人大。何況,他從未與她說過任何愛語,哪怕是在兩人最親密的時候,也沒有。可從兩人平日的相處來看,他又對她極好。所以,她一面揣度他的心裏,一面難以斷定,斷定他對她,究竟持着怎樣的态度。或許,喜歡是有的,但也僅止于喜歡,根本沒到她所想要的那個度,因此,一旦分開,他也未必會如她以為的時時刻刻無一不想她了……
“唉……”
看到她微顫着睫毛,想哭又極力忍住的倔樣,闕聿宸逸出一聲喟嘆,扶着她肩頭的手緊了緊,揚聲朝門外說了句:“稍安勿躁,等爺指示。”
“是。”風書易應聲退下了,想必是去對鐵鷹騎的十二員大将傳達主子的指令了。
沅玉在內室,自然也聽到了風管事的啓禀,知道姑爺馬上就要啓程,想必還有不少話要與主子說,便輕手輕腳地擱下手裏的銅盆,退出了房間,還貼心地替裏頭的兩個人掩上了房門。
衛嫦透過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