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大早從早市滿載而歸的我, 在宿舍樓下的草坪上遇到了獨自坐在水泥柱上的太宰治。
冬季正是根莖類蔬菜以及某些海洋魚類最肥美的季節,非常合适制作成炖菜,一鍋熱氣騰騰的窩在被爐裏吃下去, 想想就很舒服。早市則是最新鮮的食材來源地, 經常會出現很多超市以及自由市場都沒有的東西。最近突然對食物産生興趣的我總算重拾烹饪之心,不喜歡做飯這種事,做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我是可以頓頓飯團啦,但是蘇格拉底他不可以!
反正睡不着,并不存在趕不上的可能。
提着足夠我們兩個吃一星期的各種食材, 拐過圍牆擡頭就見太宰治好像根木雕似的杵在空地上。
嚴格來說這個比喻并不貼切,因為木雕不會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更不會被凍到發抖。
黑發青年坐在水泥管上不聲不響, 在冬季清晨的迷霧中看上去就像是個都市怪談。
聽見腳步聲他轉過來“看”着我,無光的鳶色眼睛沒有焦距。
感覺這樣有點嚴重啊,他真的不是在夢游?
“您還好嗎?快去換衣服,不要着涼生病。”
這人瞧着就不是多健康的樣子,好像一陣風就能吹散了似的。
“……”他動了動嘴唇,我沒聽清楚:“您說什麽?”
“啊……沒什麽。”
他似乎想從水泥管上起來,腳下踉踉跄跄的挪了幾步, 擡手捂着肚子“哇”一下吐了滿地紅色。
瘦高青年倒在草地裏, 天色未亮我分不清楚他吐的到底是血還是什麽,急忙将手裏的袋子扔開跑上去細看……
我:“……”
真有你的太宰治。
番茄汁,烈性酒,以及生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不管怎麽樣, 不是吐出來這麽多血就好。
“喝醉了又去入水,是嗎?”
我奮力把地上的“死狗”拖離嘔吐物範圍。雖說是他自己吐的沒錯,但作為一個成年人, 清醒後恐怕都會大驚失色無法接受事實。
——別看這人一米八幾的個子,分量卻輕飄飄,拽着風衣還算能用得上力。
差點被我勒死的太宰治随着拖拽左右搖晃,等我把他拖到樓梯口這家夥好歹算是清醒了點:“嗯,好可惜,又沒死成。”
是的呢,故意把自己灌醉了往河裏跳又活着出來還坐在風口狂喝西北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想死還是假想死。
“溺水的死法很難看哦,整個人都會漲成個大胖子飄在水面。聽說五官會被泡得腐爛走形,撈上來以後還會滲漏出惡臭液體,一定會被沿岸居民抱怨吧,畢竟整片區域的水體都被污染了。”
我戳戳他的額頭,感覺手底下溫度有點高。
“嗚哇!好惡心……”
他搖頭甩開遮在眼前的碎發,晃晃悠悠撐着胳膊從地上爬起來:“晚安,吹雪醬。”
晚……安……?
擡頭看看一會兒比一會兒透亮的天空,東邊已經隐隐有橘紅色映在雲層中。
“等等,現在是早上吧?”
太宰治嫌棄的單手拎着風衣下擺來回看:“只要我打算去睡覺那就是晚上了。”
“額……您能自己走進浴室嗎?”真怕他一頭撞死在浴室瓷磚牆上,雖說這樣也算某種意義上的自殺成功,但是……但是我不要住兇宅啊!
“不然呢,吹雪醬陪我一起進去麽~”
他脫下風衣胡亂團成一團夾在胳膊底下,擡腳邁上樓梯又轉回來笑得浪蕩:“好冷呀,不知不覺冬天就到了。兩個人擠在一起似乎會溫暖些……”
“我想您需要的是暖宮貼或者熱水袋二選一。”不着邊際的臆想被我無情打斷。
拐回去撿起散落一地的食材,不得不騰出一只手推他向上走:“快點去洗個熱水澡,等下我把熱飲放你門口自己出來拿。”
“诶?我還以為能獲得無微不至的照顧呢!遺憾……”他一邊被迫行動一邊不忘回頭往我的塑料袋裏瞄:“有螃蟹嗎?”
“有小費嗎?”
開什麽玩笑,還想天天免費在我這裏蹭螃蟹,太宰先生您又不是什麽小巧玲珑的毛絨小可愛。
“這可真是個讓人悲傷的話題……”他拍遍身上所有口袋:“都随着鶴見川清澈的河水彙入橫濱溫柔的大海裏去了呢。”
也就是說,身無分文。
“螃蟹沒有,茶碗蒸可以不?”
算了,誰還能和一個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大男孩計較。喝了那麽多酒又在冷風中嘔吐,多半吃不下什麽,熱燙的蛋羹也好避避寒氣。
把太宰推到他自己宿舍的門口,我們兩個再次面面相觑。
青年可憐兮兮:“鑰匙……被水沖走了呢。”
“沒有備用鑰匙?”我彎腰低頭看了眼鎖孔……黃銅質地上有些奇怪劃痕。
“沒有,像我這種不受青睐的單身漢,總也送不出去的備用鑰匙就是心裏永不愈合的傷疤。”太宰治幹脆背靠着門板不由自主向下滑。生怕他又賴在地上凍出意外,我急忙伸手勉強撐住他:“先說好,我那邊可沒有男士用的換洗衣物,以及用了我的洗衣機要記得清理幹淨!”
“嗯嗯嗯。”
他哼哼唧唧含糊敷衍幾句,拖着腳步勉強跟随我移動最後被塞進浴室。
食材随意扔在流理臺上,我從筆架上抽出一只沒用過的最小號油畫刀,黃銅的光澤閃閃發亮。
鑰匙什麽的……存在意義其實并不大,很多時候都能被各種工具替代。
如果你也多年獨居,大概率就能掌握徒手開鎖的技能。畢竟總有忘帶鑰匙或是弄丢的情況,又沒有人可以求助,多試幾次自然而然也就會了。尤其員工宿舍使用的這種古老簡單的鎖芯,我甚至不需要金屬工具也一樣能打開。
之所以動用工具,實在是為了讓同事們安心。
就……這種技術還是不要太強比較好。
倒不是不可以撬開鎖再把太宰治扔回去,但是……他現在的狀态看上去真不怎麽樣,額頭熱度明顯超出正常範圍,總感覺就這麽放着不管的話,說不定等會兒再出來看到的就會是具屍體。
“太宰先生,似乎找到鑰匙了哦!我去給您取幾件衣服,還有什麽需要的?”
出門前我打了聲招呼,浴室裏傳出嗡嗡嗡的應答聲:“衣服都在櫥櫃裏,下面有箱繃帶。”
好吧,原來他消耗繃帶的數量要按箱計算。早年受過很嚴重的傷嗎?
太宰治的房間和他本人表現在外的形象完全不符。除了罐頭盒和幾個酒瓶外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就好像随時準備起身甩手走人一樣。上次見過的那只手機估計也随着流水去到遙遠的地方去了,還真是讓人不知該如何評價。
胡亂拿了件浴衣,抱着繃帶箱回到宿舍,還好沒遇上早起上班的國木田先生,不然就算跳進鶴見川也解釋不清……
等茶碗蒸和醒酒湯都出鍋擺在桌子上,太宰治才光着腳從浴室裏出來。熱水薰得他氣色好了許多,海藻一樣的頭發**,看上去像只從水裏撈出來的緬因貓。倒是繃帶,換過新的一層仍舊裹得密密實實。
“喵嗚嗚!”
蘇格拉底躲在貓窩嚴密監視着不速之客,尾巴拍得“啪啪”做響。
先給小少爺添過食水摸耳朵順毛安撫好他的情緒,我取了條新毛巾,推着太宰治走到矮桌旁坐下,毛巾往頭頂一蓋:“低頭!”
額頭溫度似乎降了些,大約回到安全範圍內。
懷着滿滿惡意下手亂揉,海藻頭很快就被我揉成了爆炸頭:“頭發不擦幹會頭疼,就算打開空調取暖也沒用哦。吃點東西先休息,如果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及時說。”
“哦……”
也許是熱水澡有效撫平了他想死的沖動,這會兒“落湯貓”乖巧無比,慢吞吞提起湯匙舀着茶碗蒸一口一口塞進肚。
喝過醒酒湯,還不等我催他回自己宿舍,這人扔開勺子往地板上一倒,如雷鼾聲幾乎下一秒就響起來。
我:“……”
這是賴進屋就不打算走了?
沒辦法,只能又去找了床被子給他蓋上,扔下枕頭抱着蘇格拉底回卧室鎖門補眠。
我不是起得早,我是睡得晚……
這會兒總算是困了。
……她睡着了。
太宰治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矢田吹雪的電腦記錄迅速浏覽她近期所有收發過的郵件,再順手檢查是否有什麽不該出現的小東西通過社交軟件偷偷埋伏。
入水完全是正常操作,只不過沒想到自己的胃竟然無法接受兌有西紅柿汁的酒水。坐在宿舍樓下的草坪上吹風發愣也不是刻意為之,懶得動而已。倒是矢田吹雪的出現讓人有些意外,這也太早了吧,天還沒亮提着袋子從外面回來,從神色可以看出她同樣一夜無眠。
非常善于因勢利導的青年決定順便做些什麽實踐自己要保護朋友的朋友的諾言。
什麽?你說安吾?
安吾不算,我太宰治算得是織田作那邊。
非常正常,郵件往來中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來往對象。
她的電腦非常“幹淨”,除了畫稿幾乎什麽都沒有。
至于最近的交流信函……包括工作、就醫、和律師的聯系,以及織田作之助遺稿的前五章。
先不說書稿的事,僅從這些痕跡就能看出矢田吹雪其人性格溫和,平日大多深居簡出。确定并未說謊,記憶也沒有被篡改的跡象。
所以,到底是什麽人一心非要殺死這個普通女人不可呢?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看點
新同事
真有個性
雪姐
疑惑不解
貓貓臉
橫濱鎖王
驚訝發現
技能重疊
新番監獄組封神,劇情開始看不懂。
算了,看不懂就不看了,太宰出不出獄的……還是別出來比較好,監獄裏安全。
反正我們不走原著線。
我回家忘帶鑰匙從不打電話,也不等,一張身份證,舊式門鎖最多一分鐘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