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可惜我們不是為了品鑒奶茶才大老遠跑來這裏, 等寶石商人理查德先生在面前的椅子上坐定後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從資料袋中取出關于那枚戒指的數據資料:“抱歉,大約是三十五年前丢失的一枚帕德瑪剛玉戒指,切工, 鑲嵌, 克重等都在這裏, 希望能從您這裏找到關于它的最原始的信息。”
“您應該知道, 我們對于寶石購買者有保護其**的義務。”本身就如同寶石般通透的青年直視我的眼睛。
我明白了。
他不僅保存着這枚戒指的原始信息,甚至最近幾天還剛剛見過它。
“這是我的調查員證件,以及警方授權。畢竟是不告而取, 原物主主張尋回合情合理, 事實上僅針對這枚戒指而言,委托人更在意它的象征意義。”
我将證件打開給他看,确定了警方簽字以及我的身份後, 這位先生目光微沉:“那麽, 如果您找到這枚戒指,打算怎樣處理呢?”
——這個人, 不但見過這枚戒指,也見到了帶走戒指的人……應該是後人。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甚至就是需要尋找的、“住在自殺位置附近的女性竊賊”的後人。按照時間以及理查德先生的表情和語氣分析, 是個還很年輕的、極富正義感的好孩子。
要素串聯在一起, 寶石戒指背後的故事讓我忍不住露出微笑:“您言重了。無論哪個國家, 法律中都存在‘追索期’的概念, 超過二十年以上的舊事, 考慮到當年的社會環境以及這麽久的世事滄桑,只要不是罄竹難書的累犯都會被時間原諒。”
“戒指會交還給警方,最終物歸原主。因為最後獲贈得到它的那位女士不久之前不幸病故, 我猜它最後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是博物館。”
千小姐一定會給故事加上個戲劇化的結尾,博物館未嘗不是個好去處。
理查德先生看了我一會兒,從手邊的皮面檔案夾中抽出一本名錄翻開:“如您所見,這種高品質寶石的交易資料确實有所保存。請看。”
太宰治全程安靜坐在一側,這時才突然發出很大一聲古怪的嗤笑。
無視掉這家夥突如其來的陰陽怪氣,我看到了這份幾十年前交易清單上标注的數據——所謂長媳信物,也是在家族購入一段時間後才有的賦予,無論疊加了多少意義,寶石始終還是原來那一塊寶石。
“屬性分類是藍寶石,實際卻呈現出特別的橘色與粉紅,就像人一樣,把深藏于心的感情表露出來又往往會變成另一種東西,真有趣。”
我用紙條擋住交易雙方的姓名地址,拍下這一頁作為存檔記錄,合起這份名錄推還回寶石商人面前:“接下來,可以麻煩您代為聯系如今持有戒指的人嗎?如果他有意,我想……委托人應該不至于吝啬一筆支出。”
追索幾十年前遺失的物品就是這麽麻煩,如果兩方都強調所有權,事情就會變得更麻煩。
坐在我對面的男士看着被推回來的名錄本慢慢和緩唇角弧線:“一切都被您看透了,這就是……的實力嗎?”
被隐去的那個單詞我沒有聽清,倒是太宰治又笑了一聲:“我們可是正經會社的正經調查員,特別特別普通的那種,良民。對吧吹雪醬!”
關于他沒大沒小的稱呼,我不置可否。就年齡而言這家夥和中也一樣比我小了快三歲,卻總是故意在我的名字後面加個通常用來形容妙齡少女的後綴也是……也是無可奈何。
“武裝偵探社承接各種委托,但不包括收集出軌證據以及尋找失蹤寵物,謝謝。”突然想起昨天開會時國木田先生的憂郁,我異常積極的向他人安利任職機構。
理查德先生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我的要求:“我會配合警方辦案,至于您那邊的委托人,只能請您代為安撫多多溝通。一有消息我就會立刻通知,請放心。”
“感謝您的幫助。”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欠身道謝,站直後好奇多問了一句:“每顆高品質寶石都能找到相應交易資料嗎?”
“理論上是這樣,只要經手人是正規寶石商。”理查德先生跟着站起來還禮,扣上衣扣送我出門:“您知道的,寶石交易有很多都不是太……如果遇到那種情況,信息的真僞就必須多加考慮。”
“明白了,多謝,再見。”
告別這家販賣兼鑒定寶石的工作室,我在大腦裏簡單過了一遍整個事件的時間線,從三十五年前到現下……調查到這個地步完成度足矣。但是考慮到理查德先生對戒指持有者隐晦的保護态度,我決定多給他幾天時間周旋。
那麽,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去與國木田先生彙合,全力尋找那些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孩子們。
從異能特務科給的資料上來看,有些人的年紀現在已經不能被稱為孩子了,但他們最終的下落……至少該有人去記錄。
“安吾那家夥啊,總是會做這種看上去很‘多餘’的事。我最讨厭他了,每次都抱着仇恨的心态想要這樣那樣報複,要不是又想起他勉強算是個能解決各種麻煩的人,真恨不得塞進電車輪子下面。”
與國木田先生彙合的路上,太宰治憤憤不平磨着後槽牙發狠,對此我的反應則是:“不要設身處地去計劃原本是玩笑的話啊,會被別人誤會。”
“诶!吹雪醬果然還是向着前夫,我們只不過是剛認識的普通同事,不會責怪你……”他毫無異色,順着對話流暢無比向下哀嚎。我嘆了口氣:“你從來沒有遮掩過吧,我又不瞎,當然能看出來。不太懂你們男人的友誼是怎麽回事,一種小學雞的氣息撲面而來,織田作之助還在的時候你們三個也總是這樣嗎?”
他沉默了有半個小時,眼看國木田先生站在不遠處雙手環胸不耐煩的來回點腳,我聽見太宰治虛弱的聲音:“已經猜到真相了嗎,吹雪小姐?”
“具體細節還不清楚,但是每個人扮演着何種角色……差不太多。”
我擡頭看看天:“後來想過很多次,如果那天及時打開門,不知道能不能攔住他。”
“但是……沒開門就是沒開門,事實不會因為回想與後悔發生任何改變。我現在能做的,只有不辜負友人所托……”
國木田先生臉色已經很不好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沖優哉游哉的某人咆哮,太宰治笑嘻嘻的“嗯”了一聲,興致高昂湊上去挑戰搭檔底線。
我覺得吧……國木田先生的度量都是被太宰治一點點氣大的。
據說他還幹過光天化日躺在內務省大門口打滾的事,如果我是他的搭檔當時恐怕得尴尬到爆炸。
最終國木田先生以一記漂亮的上勾拳徹底消除噪音污染源,他看了我一眼打開手賬:“警視廳那邊的委托怎麽樣了?”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交給時間。用不了幾天,會有人自己帶着戒指上門,我明天上午提交報告。”
我把大致過程告訴他,國木田先生停頓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去看報告來得省力氣點。記錄下這件事,他将分組的資料取出來幾頁遞過來:“這幾個孩子不用找了,可以确認死亡。”
沒有父母庇護年齡幼小的孩子在橫濱這種城市流落街頭……這也是,并不奇怪的結果。
我一頁一頁看過照片,擡頭看向他:“交給我。等找齊其他還活着的孩子以後,這些死去的也該有個交代。”
“……如果你确定要去做的話。”他低頭将眼鏡推高了些,重新擡起頭:“需要支援就說。”
我看着他笑了笑:“多謝。”
太宰治順手從我手中拿走這些照片翻動,語氣吊兒郎當生怕別人對他印象變好似的:“給我看看?唔……有幾個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這種情況下能讓他眼熟的,沒幾個聰明。
他挑了一半出去裝進風衣口袋裏:“國木田君~先說說其他小蠢貨們可能躲藏的第一站吧~”
第一站是我們橫濱本地居民通常都會下意識躲着走的——擂缽街。
擂缽街還不是擂缽街時本地人就不怎麽願意去。那個類似半島的地方早年曾被劃分為租界區,外國人在裏面享有治外法權。也就是說萬一發生什麽沖突死傷都只能自理,連個聽你喊冤的地方都沒有,時常有外國駐軍傷人事件傳出,因此沒事誰也不會往那邊跑。至于擂缽街變成擂缽街這件事……太久遠了,似乎發生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已經記不清楚。
只模糊記得某天從海邊方向猛然掃過一陣飓風,院子裏那棵還沒長大的櫻樹差點被攔腰折斷。明明是夜晚海面上卻仿佛升起了太陽,短暫白晝之後又重歸寂夜。拉響警笛的各種應急車輛呼嘯而過,一直持續數日。
再往後,各家小孩就都被父母嚴令躲着曾經的租界區走。
——半島平整的地塊上多了個凹陷進去的“巨碗”,原本住在其上的人少有生還。租界區也改了個名字漸漸被人稱為擂缽街。
擂缽,就是深碗。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看點
今天
不知道
該說什麽
于是什麽也
不說
我們弗蘭人都管那個錘蒜錘胡椒錘什麽的臼叫什麽什麽缽,錘辣椒要叫擂辣椒,錘的炒熟芝麻豆子油面茶要叫擂茶。擂缽我就直接理解成蒜臼了,感覺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