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安吾臉色瞬間蒼白, 就和我起夜提醒他添衣時看到的一樣。
原來……我并沒有猜錯。
織田作之助,太宰治,還有坂口安吾, 是這樣啊。
我知道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話沒有可信值,卻仍舊忍不住在心底猜測:安吾你究竟是出于立場使了一出反間計,還是意外?
理智告訴我意外的可能性不大,否則便是太過輕視太宰治其人的頭腦, 但要我确信安吾他……
——如果他在這件事中完全無辜, 又怎麽會在其後的半年時間中罹患重度精神衰弱。
那是愧疚, 對友人的愧疚讓他夜不能寐。
也只有坂口安吾才能設法斡旋洗白太宰治的履歷,讓他得以游蕩在橫濱的大街小巷裏尋死覓活。
擡手捂住胸口彎下腰,這種痛苦如此熟悉, 曾經我以為那只是智齒遲遲無法愈合帶來的神經痛。現在我已經沒有智齒、傷口也早早愈合, 所以這二者完全不是一回事……就只是單純的疼痛而已。
假如說我只是因着對孤獨的恐懼而執意選擇與坂口安吾離婚, 那麽現在則從頭到尾一根頭發絲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我知道站在政府角度來看無論港口黑手黨遭遇何種打擊都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但織田作之助是我的友人, 更是約定好要為理想一起努力的合作夥伴。哪怕對方因為生計之事與我來往并不頻繁, 也并不影響這份友誼的存在。
織田作之助有什麽必須死的理由嗎?他收養了那麽多毫無血緣關系的孤兒, 力所能及向所有求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最後的結局就是被朋友背叛死于非命?
我, 我覺得我無法接受, 完全沒有辦法接受。
森鷗外、坂口安吾、還有我和鏡花,眼下剛好站在等邊三角形的三個角上。鏡花擔心的扶着我, 我盯着面前大理石鋪就的地板調整呼吸。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帶着鏡花盡快離開。
不要再想, 不要再去想那些過去的事,趕緊清醒過來,保持冷靜。
“學妹看上去不太好哦, 昨天也出現了類似症狀,讓我擔心許久。回去治療室再檢查一下吧?你的小姑娘可以一直跟着你。”
森鷗外側身看了眼我們身後的黑色大樓:“Port Mafia歡迎各界有能之人,無論是不是異能力者,只要體現出絕對的價值,就能在這裏擁有絕對的權力與自由……”
“別忘了貴社獲取異能開業許可的第一項附加條款。”坂口先生出言打斷了他的慫恿:“不得以任何方式迫害坂口安吾其人,無論直接或是間接。”
“我不記得我有做這樣的事,安吾,你太敏感了,這可不好。”森鷗外猛然轉身走下臺階,方才刺得我膽戰心驚的殺氣再次凝聚,那些單膝跪在臺階上方的黑手黨成員們也站了起來,各個摩拳擦掌不懷好意。
“矢田吹雪,是我的妻子。您勸誘我的妻子加入貴社,在我看來足以構成嚴重威脅,比威脅到生命更讓我無法容忍。”
坂口先生向前走了一步,此刻這兩人距離我的位置都不足兩米。
龜裂的裂紋穿過腳下,我注意到中也周身輻射出深紅色光芒,紅葉小姐朱傘下端也露出了白刃。
“我要帶我的妻子回去,請您讓開。”坂口先生的聲音是我從沒聽過的冰冷,森鷗外拍手大笑:“安吾,看到你比三年前成長了這麽多,我真欣慰。不過……學妹好像已經和你離婚了呢,容我提醒,半年前。”
他又向側面挪了一小步,幾乎貼在我身邊。
“矢田學妹,如果你執意要與前夫離去,我當然也不會阻止。但是這個孩子,必須留下。”他意指鏡花,我就着小姑娘的手勉強自己站直身體直視這人雙眼:“絕不!”
“那麽——”
他頓住了,側腹處被短刀刺入,血湧了出來。
是我幹的,我不能讓幼女雙手染血,但我也不願把她獨自留在這棟暗無天日的大樓裏,于是借由森鷗外的輕視捅了他一刀——有本事你去報警抓我!
來啊,互相傷害啊!織田作之助遇難這件事裏沒有你的手筆我就把顏料吃下去!
“!”
黑手黨的首領愣了片刻,揮手将我搧倒在地。
很痛,耳朵裏蜂鳴般噪聲大作,混着耳麥中太宰治突然爆發的大喊:“向車後躲!”
來不及,你們太看得起我的行動能力了。
閃爍着紫色熒光的金發少女越出虛空,不等她手裏高舉的巨型針筒砸下卻又被純白的夜叉一刀兩斷:“誰也不許過來!”
【異能力·夜叉白雪】
我轉過去面對森鷗外,垂手甩出一開始就順出來的手機——從急救室守衛口袋裏摸到的那只。
鏡花說過,她的異能力只受母親贈與手機裏的聲音控制,我記下了那串號碼。
我也說過,下次一定,先放倒森鷗外。
“【異能力·金色夜叉】”
與此同時另外一位金色夜叉騰空而起,相較于這位經驗豐富的前輩,白夜叉迅速敗落被當場斬做碎片。
就……挺對不起鏡花的,我這個戰鬥力,果然菜得摳腳。
腳下龜裂的深口越來越寬,金色夜叉的刀刃也近在眼前,我扣緊鏡花的肩膀把她推向坂口安吾:“鏡花快走,躲到眼鏡身後。”
槍聲響起,子彈擊偏夜叉的刀刃,眼鏡子接住小姑娘攔在她身前:“向車上跑!”
“【異能力·夜叉白雪】!”
白色夜叉再次應召而來,這回刀刃抵在森鷗外頸側。
“鏡花!”
此時此刻我無比清醒,無需耳麥裏太宰治提醒也知道,這個人,死不得。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送他一程。
刀刃停下了。
由于我們站得太近,沒人敢輕易開槍。倒是眼鏡子,并沒有空着手跑來這裏湊熱鬧。
他槍法不錯這件事我去年就知道,不足兩米的距離怎麽想都不至于射偏:“森先生,請您的部下退後。”
保險開啓的清脆聲音讓森鷗外沖臺階上擺了下手:“是我看走眼了,學妹你,說不定比任何人都适合待在Port Mafia。”
我給他的答複是退到坂口安吾身後——大局為重,先帶鏡花離開,其他賬目容後再算。
轎車發動機啓動的聲音傳來,想必鏡花已然安全上車:“【夜叉白雪】,留守到最後。”
背對着我的黑發青年溫聲哄勸:“快走,我有保護協議,不會出事。”
他緩緩後退,用動作催促我上車離開。
就算此刻恨不得給他一腳讓他撲上去和森鷗外相親相愛,我還是忍住內心深處不斷翻湧的黑泥聽從安排轉身。
很快眼鏡子退入副駕的位置,車門未關司機就一腳踩死油門,性能優良的在地面留下兩道輪胎印逃之夭夭。
我們這一群人裏,只有鏡花這個未成年人最能打……不逃幹嘛,幹等着白給嗎!?
不管怎麽說……總算是安全逃出來了。
我從後視鏡向後看了一眼,烏壓壓的黑衣人擁簇着首領向大樓湧入。
嘛……反正我那一刀捅得又不太深,位置也是比較安全的位置,想來之後不至于被報複得太慘。
不行就把太宰治扔出去,養了他半年時間,那麽多螃蟹總不能白吃。
“泉鏡花,關于你父母身亡的詳細調查報告,我會在明天天亮前整理出來。相關遺産繼承事宜依照現行法律後續進行,出于對人身安全方面的問題考慮,建議你留在異能特務科或是……”
“我要和吹雪姐在一起,留在武裝偵探社,社長已經答應我了!”
和窗外漂浮着的白色夜叉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會兒,鏡花板着臉拒絕眼鏡子。
“……”他思考數息,最終嘆氣點頭:“也好,你就跟着吹雪,複學也更容易跟上學習進度。”
我:“……”
不想理這個人,如果可以的話簡直不想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氣。
“回武裝偵探社,鏡花受傷了。”
脖子上那麽顯眼的青色手印,芥川下手也太狠了!
“……”坂口安吾連吃兩顆軟釘子,無奈妥協:“好吧,但是必須做個詳細筆錄。還有吹雪你,如果與謝野醫生那裏查不出不适的原因就和我一起去專門醫院另行……”
“你閉嘴!”
這絕對是我們認識以來我對他說話語氣最兇最不耐煩的一次,車廂內立刻消音。
他扶了把眼鏡,低頭嘆氣:“吹雪你,也認識織田作先生,是這樣吧。”
“閉嘴,我現在不想聽見你發出任何聲音!”
此時的我哪怕用歇斯底裏來形容也沒有問題,擡手揉亂參差不齊狗啃一樣的頭發,順便取下夾在耳朵上的監控還給鏡花:“無論想去哪裏,都是你的自由。異能特務科也好,武裝偵探社也好,大家都會盡全力保護你。”
“我想和吹雪姐在一起。”
小姑娘軟綿綿的靠過來,馬尾巴糊了我一臉。
“那就在一起,可我不是異能力者,也沒辦法告訴你該怎樣使用天賦,這樣也沒問題嗎?”我看着她脖子上的青痕心疼不已:“疼不疼?”
鏡花垂下眼睛:“不疼的。我不想要夜叉,它殺死了我的父母。”
“這件事的定論明早再說,現在先不想,回去上了藥好好休息。”我拂開她的頭發理順呆毛:“【夜叉白雪】曾是你母親的異能力,我雖然沒有做過母親,卻也能想像……”
“作為一個女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任何人任何事傷害自己的孩子。”
“……”
順利回到偵探社樓下,異能特務科的公務用車迅速離去,同事們把我和鏡花圍了一圈仔細觀察。
潤一郎抱着妹妹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你們兩個在港口黑手黨本部大鬧一場?”
“鬧了一整夜哦。”叼着棒棒糖的眯眯眼偵探這回真的笑眯了眼睛:“還不錯啦。”
晶子大力拍着我的肩膀贊賞:“我聽太宰那家夥說你捅了森鷗外一刀?幹得漂亮!”
“不管怎麽說,有驚無險的回來就好。”國木田先生掃了眼我們兩個身上的“黑手黨工作服”:“去治療室洗漱,泉鏡花的衣服被谷崎帶過來了,至于矢田你……”
“我去替吹雪姐拿衣服,放心啦國木田先生。”
直美笑着拖着哥哥向外走:“馬上就來。”
“鏡花去洗漱上藥換衣服,我先去見社長。”我沖大家點點頭,還是先把正事處理完比較好。
同事們嘻嘻哈哈笑話起我們兩個“還挺像那麽回事”的,擁擠着回到辦公室推開大門就見四處都裝飾着氣球與彩帶:“恭喜鏡花通過入社測試~”
鏡花幾乎被飄落的裝飾品掩埋,噠噠噠跑到我身邊,一起面對留在辦公室裏的福澤社長:“我們回來了。”
“嗯。”
中年男人克制的點了下頭:“平安歸來就好。”
太宰治站在社長身後笑嘻嘻的沖我們揮動爪子:“恭喜小鏡花啦,還有吹雪醬,社長說鏡花就交給你了,要好好照顧我們的新人,不如就從每天三頓螃蟹開始?”
“喜歡湯豆腐和小圓餅幹,螃蟹一般。”
鏡花一臉嚴肅不亞于社長:“吹雪姐,我會少吃一點,不給你添麻煩……”
“随便你吃,不夠錢就讓太宰下海。”
“再脫一件”這句話我沒好意思說出來,總之,當事人都不介意蹭看自己友情出演的條漫,我想只要還給他畫上繃帶太宰就不會提出反對意見。
稿費基本上都用來給他還賒賬買螃蟹了,敢反對就繼續喝西北風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看點
森先生表示
武裝偵探社
不講武德
派個文職
偷襲小四十的
老同志
太不像話
計數君的崩潰
總加更數:38
已加更數:4
待加更數:34
我……做準備把番外寫成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