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餐車被侍應推走後房間陷入寂靜,  阿敦緩緩收起被吓出來的炸毛挪回沙發縮成一團。他不敢問我或者太宰晚上要怎麽安排他,只能可憐兮兮蜷在沙發邊角,大有恨不得滾到地板上去自生自滅的意思。

宛如剛被接進家門生怕被前輩暴打趕出去的流浪貓。不能說像不像,  根本就一模一樣。

——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孤兒院院長真是位人才,活生生把老虎給養成了家貓。

“你們兩個,去睡大床,  沙發歸我,就這樣。”撓撓逐漸長到肩頭的碎發,  我看了眼浴室:“快去洗漱,  我到外面轉一圈。”

然後不給他們反駁餘地開門走人。

大概……一個小時應該夠了。

站在走廊上翻開手機還沒看多久,一個侍應走到面前:“吹雪小姐,  老板請您移步。”

為了讓我相信他出示手機撥通電話,  西格瑪略帶疲憊的聲音傳了出來:“吹雪,你……晚上來我這邊休息。和同事混居總是不方便,在我這裏不必那麽懂事,  你真可以更任性些。”

不但将自己照顧得妥妥當當不需他分心,  甚至連不速之客中原中也也給順手安排好幫了個大忙。比起他經常在賭場見到的那些貴婦貴女們,  遠房表妹矢田吹雪簡直就像個天使。

“欸?你該不會是這幾天都沒合過眼?”敲敲身後的門留了一句:“我離開一會兒。”

不管門裏同事們什麽反應,我沖侍應點了下頭:“走吧。”

“西格瑪,  我希望等下看到你在休息,  不然我……”不然我也沒什麽辦法,難道跪下來求他?

他在電話裏淺笑數聲:“如果你能替我處理這些事我當然可以休息,但是……”

“好了,沒有但是,  我這就上去。”考慮到明天我可能會讓他傷心難過,還是今天做些事提前補償。啧,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白吃白住還白拿留一堆爛攤子拍拍屁股就跑的惡棍……

挂斷電話示意侍應引路,  走過回廊與樓梯,經理辦公室大門毫無防備在我面前打開。第一眼看到的除了無數紙張就是一排保镖及各部門主管,沿着牆邊站得整整齊齊。

一個人管理偌大賭場事務何等繁雜,尤其又是在這種危機之下,不但要考慮如何度過難關,更要安排之後重振的種種政策。

“放在這裏我看,你不放心就在邊上躺一會兒,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也好随時提問。”我看了眼他身邊的保镖:“去拿套被褥。”

西格瑪無奈笑着被我拉到待客沙發上,不問原因只管向後靠去:“那就辛苦你?”

“閉嘴,閉眼,睡覺。”

薄被很快就被送來,我沖牆邊那排人揮揮手,衆人鞠躬行禮魚貫退下,只留個保镖傳話跑腿。西格瑪先是笑着看我一頁一頁翻閱文件,很快閉上眼睛呼吸逐漸平穩直至深沉。

熬了數日,只要還在人類範疇類就沒有不累的。唯一的親人不可信,還有誰值得信任?

就小憩片刻,片刻而已……只這一次……

被人支撐包容的感覺,是頭一回真正體會。

不知過去許久,也許很短,也許很長,躺在沙發上熟睡的人皺皺眉毛似有蘇醒之意。

“唔……”眼睛有些幹澀,還有些刺癢。

他擡手揉了兩下,瞬間清醒從沙發上坐起。身邊守着昨夜就在的保镖,蓋在身上的薄被滑落在地。

“為什麽不早點喊醒我?”天空賭場的總經理西格瑪只是個普通人,為了能夠追趕那些怪物一般的天才們不得不拼盡全力。這大概是他有記憶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次,睜眼就能看到雲端之上的太陽。

保镖詞窮,讷讷片刻道:“吹雪小姐下令不許打擾您休息,她說……如果誰吵醒您就要辭退誰……”

老板能将賭場放心交在她手裏,哪怕僅僅一夜也足以證明那位吹雪小姐的分量。基本上只要她開口說要辭退,老板能眉毛都不動一下的讓人收拾行李。

誰會跟自己的工作過不去?

“算了……”他掀開薄被起身走到辦公桌旁,已經完成的報告文件分門別類整整齊齊擺在案頭。一夜而已,這些讓他頭痛欲裂絞盡腦汁不知該如何處理的事情竟然被她輕松理順,有些甚至已經推行下去。井井有條的公務讓人看着就賞心悅目,從未想到有人能将枯燥無味的文職工作完成的如同藝術。

至少看上去今天再沒什麽事值得焦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湧上心頭:“吹雪呢?一夜沒休息回去睡覺了?”

“額……”保镖不知道該怎樣報告:“天亮前停機坪修繕完畢,吹雪小姐親自盯着人測試了安全性,立刻安排人手護送想要離開的客人。沒有誰帶着怒意與遺憾離開,總之賭場的聲譽因為這次危機登上新巅峰。”

西格瑪聽完這些走到保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我在問你,吹雪人呢?”

“……”保镖低下頭:“天亮後組合的人來了,您下過命令不要阻礙組合做事。而且對方首領親臨,萬一發生沖突剛修繕完畢的賭場又會……”

“所以?”

“所以吹雪小姐和武裝偵探社的人虎以及太宰治都被組合帶走了。那位中原先生想要出手阻止被吹雪小姐勸解攔下,也已經離去……”

領子被用力揪住,保镖艱難出聲:“吹雪小姐說她要搭個順風車先回橫濱,要您不必擔心。唯一遺憾趕不及向您告別,還有說好的點心要寄到偵探社的地址。”

“她說,對不起。”

推開額頭冷汗淋漓的保镖,西格瑪大步走出辦公室沖到停機坪前,燦爛的陽光晃得人眼睛疼,部分客人離去,更多人卻又因着好奇紛至沓來,想要對這個如同堡壘般安全堅固的空中奇觀一探究竟。

賭場被她保護得很好。

組合不會為難一個普通人,背後還有作為死屋之鼠首領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也不會坐視“非常重要的棋子”出事。但他就是不高興,或者說此刻胸口翻湧的情緒已經不能用不高興來形容——那是憤怒?

混雜在一起的情緒無法細細分辨。

你們這些力量強大的人,就這麽輕易奪走他人珍貴之物,哪怕連一點點最基本的歉意也沒有嗎!

“女性是美好的,值得尊敬,理應被愛憐、被善待……任何傷害女性的男人,都是該扔給野狗的渣滓。我是這樣認為的,小姐。”

金發的異國男人坐在沙發上示意部下“幫”我坐下:“您是武裝偵探社裏唯一的普通人,我們絕對不會傷害普通人,也不會傷害女士,麻煩您坐在這裏不要動。”

一被押入機艙我們就被人分開。阿敦作為重要“貨物”被單獨關押看守,太宰展現了出色的跳反技能被當做“值得考驗的吸納對象”安排到普通艙接受盤問,至于我……因為性別以及極低的武力值被同事“出賣”,成為了最合适的人質與籌碼。

嗯,我這個人質得到的待遇還算不錯。頭等艙坐着,水果飲料面前擺着,想吃東西也有人伺候着,比一頭霧水挨了揍還挨了刀的阿敦不知好到哪裏去。

太宰登機前着實大鬧了一番,将一個貪生怕死見錢眼開毫無節操全無義氣可言的反複小人演得惟妙惟肖,不但親手“擺平”投名狀人虎,還一不做二不休賣了我……總算誘使組合首領菲茨傑拉德按照我們預先商議的計劃決定先返回偵探社用我再次向福澤社長施壓要求交換“異能開業許可”。

他的辦法很簡單,反水給了掙紮反抗的阿敦一刀又告訴組合我是“全社上下唯一的無異能調查員”而已。調查員和辦事員的分量可不一樣,之前被他們抓到的直美賢治确如我所猜測那樣已經被救走,眼下送上門一個更優選……我要是組合首領我也會覺得這家夥很上道。

這一套操作下來除了有點對不起阿敦其他還好,自覺認領劇本當好花瓶吉祥物的我在心底深深嘆息——但凡我能有個不需要讀條的挂……

算了,與其擔心小老虎還是靠在座位裏多少睡一會兒吧。昨夜爆肝,今天我覺得頭發都比平時多掉了幾根。再加上之前改寫空難積累下來的不适,反噬随時可能爆發。

坐在對面一拳就能放倒阿敦的國土豪對我昏昏欲睡的模樣感到由衷好奇,完全不懂何為迂回含蓄的男人大着嗓門發問:“您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快要困死了,為了能享有一段安靜的睡眠,逐漸粥化的大腦想也不想就指揮嘴巴吐槽:“我覺得您不會想聽我說話,如果執意非要我說些什麽,那就是一分鐘後您會恨不得能把我從這兒扔下去。”

“吼?為什麽?”

“菲茨傑拉德,組合現任首領,已婚已育,可惜愛女香消玉殒夫人精神失常。您不得不編織出一個又一個謊言小心翼翼維護随時會碎得四分五裂的家庭與愛人。作為一個離了婚的女人,不得不說肯這樣用心的您真是理想型。我是說,為了挽回家庭不惜一切代價……唔!”

話音未落一顆子彈貼着臉頰嵌入靠背,坐在對面的菲茨傑拉德臉色鐵青:“我并不是只有一個行動方案,女士。”

擡手擦掉臉頰上的血,我閉上眼睛蹭蹭坐墊:“為了我們雙方都能保持好心情,請不要再打擾我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看點

雪姐總是認為

自己對不住別人

換個視角

人人都認為

被雪姐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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