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據說,對待死不承認的犯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孤身一人關在小黑屋裏,四周沒有多餘的光亮,只頭頂的日光燈日夜不停的亮着,久而久之,你就會記不清日夜的更替,等時間再久一點,你甚至會記不清自己是誰。
這時候,如果有人來救你出去,無論他是誰,你都一定會跟他離開;無論他想從你這得到什麽,你都會同意。
也許它的原理并不是因為人類畏懼黑暗或者光亮太聚,僅僅只是——死寂。
那種仿佛永無盡頭的死寂會讓你開始懷疑自己,懷疑人生,甚至懷疑世界。
會讓你覺得,其實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你,燈光,黑暗,以及這個世界。
而那個時候,你就已經陷入崩潰了。
以前的肖語不相信,現在她信了。
——不得不信。
肖語将自己緊縮在床鋪的角落裏,不停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臂。
她的發絲淩亂,原本好好束着的頭發早已散落了下來。肖語卻不管,只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周圍。
她在這個寝室住了三年,卻從來沒有像這幾天這樣仔細地打量過它。
不,這已經不能算是仔細了。這是——癫狂。
靠門的牆邊距離地面約8厘米的地方有一個硬幣大小的剝落,寝室第三個位置的椅子看起來有些搖晃,走廊裏的光線再過大約一個小時就會完全地照進這裏來。 哦,還有……
肖語擡眼看向對床的位置。
那裏的床鋪略顯混亂,鵝黃色的床單上還有着大片已經幹涸的血跡。
那上面正躺着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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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她無論是現在還是從前,都無比熟悉的人。
肖語此時哪怕閉上眼睛也能清楚地回憶起那人此時的模樣。
長發、黑裙,一只手抵在裏側的牆壁上,左腿正架在床外側的護欄上。一對勾畫着精致眼妝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上空,她前額的位置應該正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那是她的朋友,她曾經最好的朋友。
肖語為了照顧生病的她而被困在了寝室,又為了能活下去而親手殺死了她。
那人現在正躺在她對床的床鋪上,死不瞑目。
剛開始的時候肖語根本不看直視她,而現在……她卻已經習慣了。
她甚至慶幸此時寝室裏還有那麽一個人的存在,哪怕她已經——死了。
“小蕾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我把上次你給我買的零食都吃完了。”
“今天天氣不錯呢,我都有些想去曬被子了……哈哈,今天一定沒人跟我搶位置了。”
“我好像把我送你的搪瓷杯給砸壞了……不過,你也沒有辦法再埋怨我了吧?”
肖語絮絮叨叨地跟孫蕾講着話,竟然發現這種感覺還不錯。以前她們在一起的時候,一直是孫蕾講,而她只是在邊上靜靜地聽着。
她知道,孫蕾需要的只是一個會聽她訴說,并永遠贊同她的朋友,她不需要她的意見。而她——她也不喜歡每次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都遭到對方的反駁和嘲笑。
哪怕那也許只是朋友間尋常的調笑。
肖語擡眼向對面看去——那邊的床上,容顏嬌美的女子正滿臉鮮血地睜着眼——她看着她,眼神溫柔,唇邊卻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容:“小蕾你看,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如果你還活着,現在我們兩個一定都餓死了……你死去,我活下來,有什麽不好呢?我讓了你那麽多次,你也不介意我就自私一回吧?”
雙眼布滿血絲的少女将下巴抵在膝蓋上,垂下眼簾:“我怎麽能讓你呢,這次?我要等他,我要等他啊……我要是死了,他怎麽辦呢?阿墨他……怎麽受得了……”
“只是……你怎麽還不來接我?你怎麽還不來?……你不要我了嗎?”
肖語垂眼看着地面,看到那只破碎的茶杯,卻仍是瑟縮着向後躲了躲。
“我要等你……我總可以等到你的……這次不會遲的。”
像是在應和着她似的,原本安靜的門外突然穿來了腳步聲。
來人的腳步匆匆,就像是在急着做什麽事。
肖語轉頭看向門邊。
門--終于被推開了。
禁閉了五天的房門,終于有了被移動的跡象,連着門口抵着的鞋櫃一起。
肖語屏氣凝神地看向那裏,像是在等着一個奇跡。
她看到在午後明亮的陽光裏,那個人正在門口站着。
午後恰好的陽光恰如其分地在此時移到了宿舍門前,正印在那人修長挺拔的身上。
像是由于之前動作太劇烈,他正微微彎着腰,平息着自己的喘息,顯得有些疲憊,卻還是笑着擡眼看向她:“小語……我來接你了。”
此時陽光迷醉,肖語仿佛看到了當初那人站在樹下看她的模樣。
當時的他看着被困在樹上的她,眼角眉梢滿是無奈,眼神卻溫柔。他看着她張開手臂,說:“別怕,我接着你,下來吧。”
當時有風從後面吹起他風衣的袖子和下擺,那人迎風而立的模樣,就像是一只逆風展翅的鷹。
那只搏擊長空的鷹,總是會為她溫柔地停下腳步,遮擋風雨。
“阿墨……阿墨!”
這次,我該是……不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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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笑兒站在六樓的樓梯口,小心翼翼地向下看去,一手緊緊地握着手裏的杆子。
她的運氣不錯,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什麽情況。
也許……現在宿舍樓裏真的已經沒有喪屍了?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那希望我的後福不是有一只喪屍正在等着我。
楊笑兒扯了扯嘴角,努力平息自己過快的心跳。
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有點興奮過度。
她擡眼看了一眼窗外,那裏是漸漸暗淡下去的陽光。
……從這裏到家裏,要有多遠?
楊笑兒斂了斂神,正打算離開,卻突然聽見樓下傳來一些細密的聲音。
她一驚,連忙向下看去。
透過扶梯重重的拐角,她看見下面有一個人影正站在樓梯口。
準确來說是兩個。
體型修長的男子正低頭說着什麽,對着他懷裏抱着的女子。
那個女子臉色蒼白,只死死地抓着他的手。
男子便又笑着安慰她。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那人擡頭,看向她。
也許是她的錯覺,楊笑兒總覺得,在擡頭的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那人眼裏一層薄薄的血色。
再看時,卻是一雙如墨的眼睛。
那人就這麽抱着懷裏的女子,沖着她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
總感覺這章哪裏怪怪的→_→可能是因為我在上課的時候碼字心裏比較忐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