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襲
就在手觸到休息室門扶手一剎那，霍骁腦海中掠過千萬亂七八糟的念頭，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句——立場不分對錯。
從前元帥是這麽做的，皇帝也是。
所以哪怕帝國和聯盟打仗，霍骁依然沒有改變對曲星河的看法。
霍骁一瞬間冷靜下來，幾乎詫異自己剛才會那麽生氣。
是因為曲星河把帝國放在對立面，還是因為曲星河和許珈站在同一立場？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就已經拉開了休息室的門。
曲星河倚靠在床邊閉目養神。
胃藥和水就放在桌上，曲星河也不吃，智能垃圾桶裏露出補充劑袋子的一角。
曲星河睜眼時正好看見霍骁目光掃過去，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臉上條件反射性地露出了一點心虛。
“你來做什麽？”
“來睡覺！”說着就開始脫衣服。
曲星河：......
霍骁臨時改變主意，他要裝作不知道。
等洗完澡出來時，曲星河已經去外面給他拿了一份餐回來。
他們收留了幾十個學生，只能擠一擠，又因霍骁身份特殊，趙野他們不可能讓他跟河外星系的學生混住在一起，他要跟曲星河睡一間房，所有人都沒意見，曲星河的意見就被忽略不計了。
皇帝陛下憋着一口氣，說什麽也不接話，倒沒跟自己身體過不去，飯全吃完了。
曲星河也沒多少話，早早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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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開始下雪，落在窗上很快就積了白色的晶體，室內玻璃泛起一層霧氣，不一會兒攢得越來越多，彙成水珠滑落。
曲星河沒睡着，忽然有個什麽東西從被子上滾到手邊，他伸手去摸，發現是一塊發熱的紅晶。
拿它抵着胃，頓時感覺好受了些。
“謝謝。”
霍骁不輕不重地哼了聲：“你的Omega是怎麽照顧人的，連你訓練藥物抵抗都不知道嗎。”
“我不用人照顧。”曲星河背對着他說。
“那你還我。”
曲星河想了想不太樂意，幹脆就裝死。
霍骁看樂了，元帥易感期怎麽這麽慫。
本來霍骁還以為曲星河跟他一樣易感症狀不明顯，現在看來只是裝得好而已。
他往床上一躺，床墊微微陷下去。
“啧，居然睡軟床......”
“嫌棄你就出去！”
居然還敢吼朕。
“就不出去！”
霍骁吼了回去。
這要是按照平常，曲星河能不動聲色地把他打包扔出去，但今天曲星河出奇地沉默了。
附近的沙蠍被清理幹淨，河神和麒麟都開了自動防禦系統，河神光腦具備作戰能力且24小時待命，學生輪流守夜只圖個安心。
越是到這種時候，人越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霍骁腦袋枕着手臂仰躺，數着窗戶玻璃的水珠一顆顆滑落，突然聽曲星河問：“怎麽想起盤下夜色？”
“盤了就盤了。”
“你知道那是A吧。”
“知道啊。”
曲星河不說話了。
“喂，”霍骁轉身戳了戳他削薄的背脊：“打聽得還挺清楚。”
他炙熱的呼吸噴在曲星河後頸上，曲星河又往被子裏面縮。霍骁以為他冷，替他把被子掖好。
不知道這個動作又戳到元帥哪根神經，曲星河突然一掀被子，反手就将霍骁裹成了個粽子，他的手用力扣着霍骁手腕，神色又冷又白，很吓人。
霍骁愕然道：“又發什麽瘋。”
“你真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麽？”皇帝一臉懵逼。
曲星河說：“我不能眼看着你在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什麽不歸路？”
朕走的哪條路能回頭？
曲星河一時語塞，好半晌才說：“危害公共安全。”
皇帝陛下：......
這都哪跟哪？就因為他盤了一家A吧？
霍骁簡直要氣笑了，他沒法跟眼前這個才十八歲的元帥解釋，就故意逗他：“萬一我偏要走呢？”
“......”曲星河的臉白了白。
有那麽一瞬間，霍骁覺得他可能會氣吐血。
還好沒有，曲星河盯着他半晌，松開手又撿回那顆亂滾的紅晶，默不作聲地背對着他。
皇帝莫名其妙，心想元帥的易感期真難搞。
**
夜深，積雪把大半個機甲埋在雪裏。
曲星河在黑暗中睜眼。
這個時間點霍骁處在最熟睡的狀态當中。
身旁的人呼吸均勻平穩，他輕微地動了動，感覺抽不開身。
這家夥居然拽着他衣角睡覺。
他抽出衣服，伸手摸了摸霍骁的臉。
窗外氣溫大概零下十幾度，盡管作戰服能保持體溫恒定，曲星河依然生出一絲想要多留在這裏一會兒的念頭。
要是裝睡，這會兒臉就該發燙了。
确定他還在睡眠中，曲星河悄無聲息地翻身落地。
金屬門自兩邊打開，他徑直來到麒麟的內部停機坪。冷白色的燈光當頭照下，帝國最先進的武器整齊地排列在他面前。
“晔火”從手指滑下，如蟬翼般帖附在液态合金上面，整臺輕甲散發着銀藍色水紋一樣的光芒。
很快就聽輕輕地一聲咔聲，輕甲系統被破解，自動打開閥門，讓曲星河進入。
滑道緩緩鋪路，震得積雪漱漱落下。
寒風挾裹着雪花吹進艙內，輕甲猶如一只銀色的紙鳶飛入夜空中。
**
曲星河面無表情地在操控臺上輸入地址坐标，輕甲進入自動駕駛模式。
皓月當空，漫天繁星點點，黃沙被冰雪覆蓋。
輕甲以三百公裏的時速飛入帝國的軍事禁區，瞬間觸發防禦系統，無數束光炮照亮長空，如暴雨般傾盆而下——
全部都是火神追蹤彈！
輕甲全力加速，火神彈猶如彗星尾巴般緊跟其後，機艙內晔火周身光芒大綻，輕甲內的操控板上迅速出現上千排複雜的代碼，最終經過無數組合後，向軍事禁區系統發送了一組密碼。
帝國軍事禁區很快作出了答複：
【身份驗證通過】
【機甲型號通過】
【恭迎銀河帝國太子殿下。】
火神炮轉換路徑，直飛上高空，撞成一朵朵絢麗無比的煙花。
麒麟主機甲內，本該熟睡的霍骁坐在監控屏邊慨然道：“帝國的防禦系統得升級啊，曲星河花了多長時間破解？”
河神光腦正躲在角落嘤，聽見霍骁提問也不敢不答，抽噎着說：“11秒，準确的說是10.89秒。”
霍骁看向它：“但我威脅你只花了3秒，所以還是光腦更不靠譜。”
河神氣得置生死于不顧：“我只是個學生光腦！沒有植入高級別的保密程序，這不是我的錯！當然，也不是我主人的錯！”
“嗚嗚嗚嗚，我剛剛真的只是說漏了嘴，希望小晔火知道了不要生氣......”
“代碼是不會生氣的，你所有反應只是程序學習人類感知時跑出來的計算結果。”霍骁冷酷地說。
“可是，可是，”河神本來抽抽嗒嗒的，突然間全身散發出粉紅色的光：“在見到小晔火的瞬間，我仿佛看見愛情向我奔跑而來......”
霍骁：......
回去得跟他的主人好好聊聊，沒事別用光腦下載些奇怪的東西。
曲星河進入了純白色的軍事禁區，手指上忽然一緊。
“怎麽了？”
晔火莫名地打了個寒顫，冷靜地說：“沒什麽，可能這裏比較冷吧。”
光腦都具有主動學習的程序，晔火陪着曲星河越久，性格就與他越接近。
曲星河手伸進衣兜裏，握了握那塊紅晶。
元帥從不帶沒用的東西在身上，這次出門卻帶了塊暖手的紅晶。晔火不明白但不妨礙它蹭蹭熱源，嚴寒的條件對光腦不友好，它還沒有機甲作為防禦。
“地形掃描出來了沒有？”
曲星河鏡片上出現整座大樓的結構圖。
“培養室在十六樓，”晔火說，“檢測整個軍事區域無生物源。”
軍事區域早已形成自動化，曲星河避開機器人巡檢，又黑了兩套安保系統，才進入十六層的培養基地。
幾百排金屬架上全是玻璃容器，每一只培養皿裏都泡着不明的器官組織，上面标記着實驗菌群類型。
曲星河穿梭在架子之間，被一陣不适感淹沒。
他一排排找過去，終于找到了一組記錄為SKID-985菌群的培養皿。
上面的标簽已經有些發黃褪色，依然能看清手寫的字——
實驗編碼：32658
姓名：曲池性別：男年齡：127歲軍銜：少尉實驗期間：203天實驗結論：術後1-60天觀察良好，第71天起檢查發現肺部病變，肺泡-動脈氧分壓差升至600mm Hg，血液含氧量驟降，肺出血，第145天觀察出現阻塞肺氣腫，并引發心髒、肝髒等多處器官并發症，172天出現失智、自殘等情況......觀察期200天失控殺死實驗編碼32659，203天經帝國軍方審批，同意注射死亡，實驗失敗。
罐子裏是一塊肺部組織的樣本。
旁邊另一個罐子的标簽上寫着：實驗編碼32659......實驗結論：失敗。
那是他養母的器官組織。
聯盟，帝國。
和平條約，軍事工程。
曲星河突然俯身幹嘔起來。
晔火吓一跳，霎時間也不要什麽熱源了，從兜裏飛出來：“大人！您您您不能這時候有事，軍事基地随時監測信息素，您在這裏留下任何生物痕跡都會被告上軍事法庭！
“你還是親自來查驗了。”
這時中央控制系統的聲音響起，回蕩在鱗次栉比的金屬架中。
晔火飛速奔向主控臺，卻被當空而下的一道電網罩住，登時被燒得滋滋冒黑煙。
曲星河手扶着金屬架，勉強直起身來，嘲道：“難為你們還特地讓許珈告訴我這些，繞這麽大圈子不就是希望我歸順你們。”
“曲星河，回來吧，暗盟需要你的帶領。”
那道聲音像毒蛇一樣，抛出果實引誘他：“我們建立了真正的自由國度，是世間僅存的伊甸園。這裏沒有法律制度、人倫道德的約束，你可以用技術複活你的養父母，讓他們頤養天年。”
曲星河眼中出現動搖的細碎星光。
“前提條件是，你得拿出誠意。”
“需要我做什麽。”曲星河的聲音冷定如冰。
整層樓的冷白的燈光突然熄滅，軍事基地閃爍刺眼的紅光——【警告，有不明外來者入侵！警告，有不明外來者入侵！】
晔火被電網燒得奄奄一息，只能發出微弱光芒。
“帝國殺死了你的養父母，就讓他們用繼承人來還吧。”
**
“靠！這破系統必須升級！”
第N次認證失敗的霍骁猛地捶向操控面板。
霍骁不放心，開着另一臺輕甲找了過來。
屏幕上顯示軍事基地發回的警告信息：【立即停止冒用帝國太子的身份，否則帝國軍事檢察院将以冒犯皇室的罪名提起訴訟，你将面臨至少二百五十年的有期徒刑。】
“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河神笑得直捶地，忽而又正色道：“你要不要考慮回去做個親子鑒定？啊哈哈哈哈——”
霍骁：......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拆成零件！
下一秒霍骁駕駛的輕甲炮膛口伸出，在槍林彈雨中直接轟掉了軍事基地的主控中心。
紅光和警報聲戛然而止，霍骁還不解氣，正要轟開防禦系統光罩時，基地內飛出上萬臺軍用艦艇，紅外線瞄準器全都集中在他駕駛的輕甲上，猶如眼前泛起一片紅色的星海。
為首的是曲星河。
“再見了，霍骁。”機艙內聯盟元帥平靜無波瀾。
霍骁突然瞳孔如針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