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彩禮
模糊泛黃的昏暗房間, 門外倉促急匆匆的腳步聲，各種推搡、金屬碰撞的聲音沖撞着耳膜，她皺着眉從手術臺上醒來。
“快, 帶1號實驗樣本離開這裏！”
“其他人呢？！”
“炸毀基地，一個不留。”
聲音聽不出一絲感情, 冷如堅冰，驚得女人一哆嗦。
手術結束了嗎？
束縛帶不知什麽時候解開的，女人虛弱地起身, 明明房間一個人都沒有, 驚慌尖叫卻好像從伸手可觸的身邊傳來。
“快走, 榮耀軍團來了！”
“主神, 懇求您帶我們離開苦難！”
“請不要丢下我們！”
女人跌跌撞撞地下床, 用盡全身力氣推開破舊的木門。
——她或許有用力, 亦或許門是自己開的。
門外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金屬走廊，慘淡的燈光照下，銀白的通道反射出帶着寒意的光。
人們面露驚恐倉皇逃竄。
“她在那！抓住她！”
驚怒交加的聲音破空響起，不知為何女人感到一陣心慌, 她光着腳, 逆着人流方向，朝一個方向沒命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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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怎麽跑，長廊就是沒有盡頭，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不敢回頭, 猛地推開旁邊一扇門躲進去。
外面雜亂的聲響消失，仿佛逃竄和追捕從來不存在。
她心驚膽戰地蜷縮在櫃子底，等了很久才悄悄透過櫃門縫向外看。
這是一間古典華麗的房間，穹頂雕刻了精細的浮雕, 壁畫裏的少女穿着潔白的婚紗，身後站着一個穿軍裝肩配勳章的英挺男人。
房間中央擺着一個搖籃，柔軟的蕾絲花邊垂在搖籃兩側。
鎏金的窗框裏鑲嵌着晶瑩的琉璃，夜莺在窗外啼鳴。
女人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搖籃裏睡着一個漂亮的嬰兒，粉色的小拳頭緊緊攥着被褥。
殺死他。
神愛世人，将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
殺死他，你就能解脫了。
女人顫抖地伸出手，掐住嬰兒脆弱的脖頸。
一只手輕輕拽住了她的袖子。
她整個人驀地僵住，如機械般緩緩扭過頭。
——那是一個小男孩，五官容貌都是模糊的，唯一能看清的是他有着一雙星辰大海般的眼眸。
女人手剛稍微松開一點，整個人突然失重往下墜，眼前全部景象化作光怪陸離的斑點，潮退似地離她遠去，而她不斷地堕入深淵！
......
“皇後，皇後！......阿薔！”
蕭薔猛然驚醒，她的手腕被死死攥住，已經勒出紅痕。
她臉色蒼白，渾身冷汗淋漓，白皙纖細的手臂上全是血痕，屋內遍布失控的精神力磁場，幸好智能管家24小時監測皇後的數據，及時發出警報提醒。
簡約的卧室，沒有浮雕圓頂和鎏金窗棂，也沒有柔軟的蕾絲花邊。夢裏的一切這裏都找不到，這裏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沒什麽情趣的人随便指點兩下，搬來幾件家具就當作裝飾了。
單調，卻讓人感覺到安心。
蕭薔瞳孔逐漸聚焦，她打開床頭燈，看清了霍钊頸側的紅痕。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十六年來每次蕭薔精神力海失控，都必須要束縛帶才能阻止她對身邊的人和自己造成傷害。
蕭皇後心理壓力越來越大，人也變得郁郁寡歡，然而帝國皇後的這一病情卻不能對外公開，這會令陛下、太子乃至整個皇室的名譽都受損。
霍钊忙于政務，只要稍有空閑都會回新美泉宮，但也都要到很晚去了，剛睡下不久蕭薔舊病就又犯了，她看着他眼裏疲憊的紅血絲，歉疚地說：“陛下......”
霍钊摸着那道紅腫的傷痕，故作輕松地玩笑說：“指甲還挺利，不知道的以為朕又在外面準備生私生子來。”
蕭薔卻笑不出來。
她不能留又長又漂亮的指甲，就算如此失控時依然會做出傷害人的事情。
而她唯一的兒子除了繼承他父親的寬厚仁慈的優點以外，也一并繼承了她的高精神阈值。
“骁兒呢？”她怔怔地問。
“太子在學校，”霍钊拍着她的後背安撫道：“他已經長大成人了，你這點力氣就只能吓唬吓唬自己而已。”
3S級Alpha可遇不可求，體能檢測數據十分珍稀，帝國科學院甚至專門成立了研究小組跟進，霍骁這段時間瘋狂加訓，成果十分突出，但是同樣的，他的精神力磁場也出現了不穩定的情況，由于症狀很快消失，帝國科學院暫時也只是當作觀察期。
“你又做那個夢了？”
皇後依偎在丈夫寬廣的懷抱中，失神地說：“我犯下的錯誤可以用一輩子來還，但是希望他們放過我的孩子。”
“別傻了阿薔，骁兒的路還長，總要學會自己面對困難。他身上的擔子很重，朕唯一能留給他的，就是一個強大的帝國。”
“嗯......”蕭皇後平複了一下情緒後，柔聲問道：“當年的那對年輕夫妻，陛下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霍钊頓了頓，說：“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那個孩子應該也長大了吧。”
霍钊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朕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不過朕會讓人去查一下。”
蕭皇後這才勉強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霍钊給她打了鎮定劑，等她陷入深度睡眠後，才從卧室走出來。
新美泉宮只有皇帝的卧室與其他宮殿裝飾不同。守夜的侍從官見到他，立即為霍钊披上外衣。
霍钊擡手止住了他們的動作，自己攏了攏衣襟，他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說：“把那個叫曲星河的學生的資料調出來。”
侍從官聽令立即去辦了。
霍钊望着新美泉宮的夜光花園，眉頭緊鎖。
**
藍紫色的掃描光線一道一道劃過霍骁的身體，相關數據随即顯示在光腦屏幕上。
帝國醫療艙是目前宇宙最新科技，治療技術已經成熟，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這在帝國皇室眼裏就等于沒有缺點。
太子不在帝國讀書，安全工作和健康狀況是最令帝國政府擔憂的，加上他是一個現成的3S觀察對象，要定期報體檢表給禦醫院和帝國科學院。
江楓除了日常護衛工作外，另一項艱巨任務就是各種彙報：今天太子幾點起床，吃了幾碗飯，訓練多長時間，有沒有受到Omega荼毒......
“殿下，司慎明天就到了，您就能徹底解脫了。”江楓說道。
頭頂的燈光照得人有些眩目，霍骁目光放空地望着天花板，說：“江楓，你攢夠媳婦本了沒有？”
江楓被問得莫名其妙：“沒、沒有啊，殿下怎麽想起問這個？”
侍衛長從帝國皇家軍校畢業也就幾年時間，是霍骁欽點到身邊的，假如沒有太子的授意，他估計還得再混個十幾年才能坐到侍衛長的位子。
盡管有些搞不清狀況，不過江楓還是很感激殿下這份知遇之恩。
“帝國Alpha結婚的條件是什麽？”
“就......到年齡，有對象。”江楓老老實實地回答。
“不不不，我是指其他條件，比如，”霍骁仔細想了想，說：“......天狼星要有幾套房，存款多少銀河幣，彩禮準備什麽，鑽戒要多大之類的。”
江楓聞言笑道：“可您不需要操心這些啊，內務府都會幫您打理好的。”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民俗。”太子殿下向自己的侍衛長露出了期盼的眼神。
——朕相信你一定能回答上來的！
作為帝國皇家軍校的優秀畢業生，還是優秀畢業生裏最出息的那一撥，只可惜是個母胎solo，這個問題實在讓江楓很為難：
“我父母當年結婚的時候就什麽都沒有，沒有房子存款彩禮戒指，倆人就是互相喜歡，就高高興興去登記了，這麽多年感情也一直挺好。”
“這樣啊......”霍骁若有所思。
江楓不知道這個回答殿下是否滿意，心中略微忐忑，于是又補充道：“其實那時候家父剛參軍不久，補助都沒拿幾個月，就是個愣頭青。”
帝國子民想要突破現有社會階層，要麽做出科研貢獻，要麽參軍掙軍功，除此之外別無第三種可能。
“我記得令堂是海王星柳家的。”
“是的，殿下。”
說起來還算下嫁。少年人的感情真摯熱烈，喜歡就是喜歡，可以奮不顧身，柳家門第觀念雖然沒有帝國四大家族嚴苛，當時應該也遇到了不少阻攔。
好在結果是好的。
盡管情況有相似之處，但還是不一樣。
首先，朕就不是愣頭青，是也不承認，百年的鐵樹好不容易開花了，當然不能讓元帥受委屈。
其次，元帥算不得下嫁，盡管朕經常“元帥”“元帥”地喊，但離曲星河正式任命還得再過好幾十年，況且即使他任命了，帝國皇帝配他的地位也是綽綽有餘了。
朕嫁給元帥那才叫“下嫁”。
江楓不知道太子殿下腦子裏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又道：“不過後來家父覺得有所虧欠，所以在結婚紀念日的時候補送了一顆鴿子蛋。”
鴿子蛋啊。
霍骁躺在醫療艙裏，擡起手比劃了一下。
會不會小了一點。
元帥軍裝上挂着那麽多勳章，結果朕送的戒指還沒有一塊獎牌顯眼？
于是皇帝陛下愉快地決定，他要準備一顆鴕鳥蛋大的鑽戒來求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