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贗品

開普勒星快到雨季了, 中午還陽光燦爛,到了下午天穹就布滿陰雲,連空氣都變得潮濕悶熱。

大使館設在中心區, 門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帝國特色建築恢弘大氣, 大使館建得比開普勒星國政府大樓還氣派。

貴賓室內氣氛凝重,玻璃窗倒映出曲星河平靜冷肅的面容。

“——你好好說,究竟怎麽回事。”

“嗚嗚嗚......我剛一*#@, 她就......%$#@*(......然後*&#......”

薛瑤跟個水龍頭一樣, 整整十分鐘, 連個前因後果都沒講完。

Omega是水做的這句話誠然不假。

大使館官員顫巍巍地偷看了眼霍骁的臉色, 簡直要跟着哭出來:祖宗!太子妃沒了, 現在太子殿下站在您跟前, 您好歹先把話說明白啊!

“殿下,警務總處已經去調查了,應該很快就能回信。”他勸慰霍骁。

皇帝陛下按住突突跳的額角。

“......*&%......”薛瑤還在絮絮叨叨。

滿貴賓室的人面面相觑。

曲星河從窗邊走回到沙發處,坐下向後仰靠, 說:“今天開普勒大學六百周年校慶, 聶珊跟他一起參加校慶游|行,有陌生人突然闖入Omega人群引起恐慌,薛瑤轉頭再找的時候聶珊已經不見了。”

“大約就是半小時前的事。”他補充道。

你是怎麽從亂碼中分辨他說什麽的?!在場的帝國人頓時覺得自己該重修母語。

曲星河瞥了他們一眼,默不作聲地把光腦晔火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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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播放的是開普勒大學校區裏的實施監控,幾千個監控分鏡顯示在屏幕上。

“我把學校系統給黑了, ”他簡短道:“這樣比較快。”

官員臉上挂滿了黑線。

“開普勒大學是所Omega學校,龍騎便衣守在校門口,”龍騎兵隊長索亞說:“我們目前沒接到任何綁匪的要求。”

帝國上流階層位高權重、有錢,并且還不低調, 因此遭遇綁架的概率不小,多數Alpha貴族都是軍校畢業,Omega貴族就吃虧很多。

帝國通過嚴格限制星球間人口流動,大力打擊天狼星及其附近守衛星治安問題,改善了這一情況,銀河帝國首都是Omega人口密度最多的星球。

當然外界也有另外一種說法,說他們通過這種方式圈養O,好讓貴族挑選合适的配偶,優化下一代基因。

霍家的未婚妻可能是受到了詛咒,蕭薔王後在成婚前也遭遇綁架,最後是霍钊親自率領帝國榮耀軍團把人救出來,現在在太子手裏又發生一次。

貴賓室內沉默得可怕,官員絞盡腦汁地問出一句廢話:“太子妃最近有得罪什麽人嗎?”

曲星河和霍骁的視線在空氣中交錯,一觸即分。

得罪人還好,就怕她得罪的是一臺光腦。

**

聶珊在劇痛昏沉中醒來,強烈的暈眩感從腦後襲來,她睜眼第一件事就是俯身嘔吐。

柔弱的Omega險些再次暈過去。

難道迷藥很貴嗎?!都到銀河紀元了幹嘛還用手刀這麽老土的方式!

吐了一堆酸水後,聶珊覺得身體非常不适。太子妃今天出席正式場合,妝容精致,身穿一條芋紫色的魚尾裙,戴着皇室珠寶,淺褐色長發盤起,看上去就是個優雅高貴的淑女。

雖然半天前她還是一只優雅高貴的猹。

聶珊攥緊被子嘆了口氣,說:“卡列羅,最近組織缺錢還是迷藥漲價,你要用這種方式把我弄來。”

負手而立的年輕人轉過身來,一只耳垂上戴着一枚紅寶石耳釘。

聶珊:“......”

他A的。聶珊在心裏暗罵了一句。

“主神對曲星河的執念是越來越強了,”她嘀咕道:“贗品都要造。”

雖然是被綁來的,她并不怕卡列羅。

紛争女神厄裏斯獨得主神寵愛,卡列羅不過是個高階武士,暗盟的一條走狗,大部分時間戴着面具連臉都不能露。

青年五官氣質與曲星河半點都不像,不過他微低頭斜眼瞥人時的神情倒有幾分肖似。

“所以這是哪兒。”聶珊環視了一下四周,并不是冰冷冷的監獄或者倉庫,單純就是一間卧室,沒有窗,憑感覺應該是在一艘巨艦內。

原本暗盟的武士是有訓練星球的,主神暴露身份後全宇宙開始清查,他們不得不像星盜團那樣漂浮在宇宙中。

因此武士對霍骁的憎恨程度可見一斑。

聶珊動了動身體,空氣中有種讓她感覺不太舒服的味道。

Alpha信息素。

聶珊警覺起來。

“我跟霍骁的婚期已經定下來,”她面不改色掀開被子下床,“就在下月初太子登基那天舉辦。”

“主神很快就能知道當年在蕭薔身上做的實驗能否複制成功了。”

這話是在警告卡列羅,她身上還有其他重要任務。

“不需要了。”

這是卡列羅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什麽意思?”

聶珊被劈得頭暈目眩,腳剛落地就一陣發軟地倒向一邊。

剛剛還在窗邊的卡列羅瞬間出現在聶珊的旁邊,鐵鑄般的胳膊将人圈在懷裏:“我等了這麽久,你就一點沒發現嗎?”

“信息素突破技術成功了。”

挨得近後信息素的威脅感更加明顯,聶珊好歹經常待在霍骁身邊,臉色唰地一下變白了。

——3S級信息素?!

聶小珊你不能慌!穩住,穩住!聶珊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他,扶着牆扯出一抹冷笑:“所以我能解除婚約了嗎?”

“當然可以。”卡列羅微笑的弧度也有些像曲星河。

暗盟的層級類似于帝國——主神至高無上,往下是在各星國有巨大政治影響力的名流階層,然後是科學家和學者,再往下才是高、中、低階武士,至于普通信衆基本上都是試驗品。

塔納托斯自戕,黑帝斯隐匿不出,尼古拉斯議長被狙殺,太子殿下禁止流通“飄渺”後更是令暗盟損失了一大批的“試驗品”,主神卻依舊不疾不徐地在搞研究,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再這樣下去會被霍骁抄了老巢。

——雖然一臺人工智能也急不起來。

主要連聶珊都不知道主神的主機現在在哪。

暗盟內部高層疊代,卡列羅是這兩年脫穎而出的新貴,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總有幾分模仿曲星河,令聶珊感到一陣反胃。

“你難道沒有副作用?”聶珊疑惑道。

卡列羅聞見她不受控制地散發出來的荷爾蒙,眼中出現某種狂熱:“你看我的樣子像有嗎。”

“帶我去見神。”

“神不想見你,厄裏斯。”卡列羅直呼她的名字,“當你背叛我們時,神的眷顧就離你而去。”

年少時,他經常能感覺到Alpha的雄性熱血在奔騰,銀河系過于太平,卡列羅想做點什麽都找不到發洩口,于是他加入雇傭軍,在邊境開展一些小範圍火拼。

但是不夠,無論是他獲取的力量還是影響範圍都遠遠不夠。

卡列羅是受女神的光輝指引加入暗盟的。

紛争女神高高在上,她擁有珍貴的血統,驚人的美貌,她善于交際,在各種圈子裏都游刃有餘,言笑晏晏時恒星都為之失色。

別人說:看,這是主神養的波斯貓。

卡列羅的心裏蟄伏已久的那條毒蛇開始蠢蠢欲動。

聶珊耳膜裏充斥着心跳聲,一下下像要從胸口跳出來。

她腦子裏掠過很多畫面,大多是令O印象深刻的“教學”。

這兩年司慎教了她許多事情,聶珊私底下偶爾還會喊一句師父,然而再多的教學內容,遇到Alpha信息素的沖擊都顯得不堪一擊。

聶珊隐約記起她和司慎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法醫拿出一把锃亮的刺刀,冷笑着對她說:“你對家族究竟有多忠誠?”

“比我的性命重要。”聶珊咬着唇說。

“那就證明吧,”他把刀抛給她:“你自己動手挖掉腺體,我就相信你說的話。”

聶珊當時直接吓暈過去了。

然而此刻她面對着野心勃勃的卡列羅,Omega的軟弱湧上心頭,淚水模糊了眼眶,聶珊眼前出現重影。

——殿下救我!

卡列羅完全不控制散發出自己的3S級信息素,未被标記的Omega散發出甜美的氣息。

“神将你作為禮物賜給我。”

“真幸運啊,厄裏斯,”他說,“要恨你就去恨他,要是霍骁早點标記你,也就輪不到我了。”

腥氣撲面而來,黑暗中的毒蛇朝小貓咪露出了獠牙。

聶珊掙紮中不知道摸到了什麽,用盡全力朝他撞去!

**

距離聶珊失蹤已經接近24小時。

榮耀軍團在宇宙中開展大範圍搜索,依然沒能找到聶珊的蹤跡。

不詳的預感籠罩在每個人心裏。

舷窗外劃過絢爛的金色星雲,霍骁面無表情地看着廣袤而黑暗的宇宙,手指緊緊扣住欄杆,幾乎要把合金制的欄杆捏變形。

一雙溫暖的手從身後環抱住他,修長的手輕輕覆在他手背上。

“曲星河。”霍骁啞着嗓子道:“朕是不是做錯了。”

從司慎的反饋中來看,聶珊确實不适合做卧底,她唯一的優勢就是主神充滿算計的寵愛,而她的弱點實在太多了。

“她只是個Omega。”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犯的錯贖罪。”曲星河聲音很平靜,“你我都一樣。”

霍骁肌肉繃得緊緊的,曲星河下巴就抵在他肩上,鼻息間能聞到那股冷冽的薄荷味,就像他的聲線一樣,冷冷清清。

“主神不殺Omega,否則許珈早就死了。”

人工智絕不會做的事,一定是初始程序就設定好了的。

霍骁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你是不是......”

曲星河卻放開他走到旁邊的另一扇舷窗處,望着窗外瑰麗的恒星風,說:“我只是猜測而已,對于帝國貴族來說,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吧。”

家族榮譽。

霍骁神色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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