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寶貝兒
卧室地板橫陳兩條屍體,其中一個半張臉血肉模糊,另一個褲裆被染成了黑紅,都是邢嚣的傑作。
薛尋野也沒仁慈到哪去,瞅着還有個alpha拖着受傷的下肢朝門外蠕動,他對着那人的後腰打出一顆子彈将人釘在原地,大跨步上前搭着膝蓋蹲下,用槍管子頂起對方的下巴:“就你們仨嗎,是不是還有個叫周六的,躲哪去了?”
那人已經奄奄一息,一張嘴就吐出口污血,吊着口氣說:“沒了……”
“啊?嗝屁兒了?是我寶貝兒幹的吧,真棒。”薛尋野用臂彎勾住對方的脖頸一擰,“你也陪陪你哥們去,一家子就要整整齊齊的。”
從陽臺灌進來的腥鹹海風吹散滿室濃稠的血腥,邢嚣把三具屍體踢一處,揪下被子将幾坨血肉蓋住:“絕了,不都是頂尖級嗎,怎麽能弱到這個地步。”
薛尋野沒太大感覺,在他眼裏跟自己敵對的都一個鳥樣兒,哪分什麽強弱。
他擰擰浴室門把,一邊試圖跟斷了訊息的魏韓雲接上線,但沒成功。
門甫一打開,他就被擠滿浴室的海洋信息素給逼退小半步,這股人為釋放的氣息和自然海水的味道給他所帶來的威力是全然不同的,薛尋野能對自然海洋面不改色,但與自己相克的信息素無疑會大量消耗他的腺體能量。
程謂正在盥洗臺和沒放水的浴缸之間來回走動,掃一眼進來的人,又忙活着掏出腰間的抑制項圈給躺在幹燥浴缸裏的景桉戴上:“別進來,等信息素先散一散。”
疊好用冷水打濕的毛巾搭上景桉的額頭,程謂揉了揉自己脹痛的腺體,牽扯出所剩不多的信息素能量安撫着昏迷的景桉,好讓他趕緊從噩夢中醒來:“他有點低燒,好像是……”
他不說話了,薛尋野承受着與自身相克的海洋信息素踏進浴室,視線落到蜷成一團的景桉身上。
景桉被程謂照顧得很好,眼皮紅紅的,但臉龐沒半點幹涸的淚痕,估計是被擦幹淨了;身上套着他親手給程謂披上的夾克,夾克領口沾着星星點點暗紅的血跡——
薛尋野猛地拽住要朝門外去的程謂,把人拽到身前又松了點力道:“讓我看看傷哪了。”
“一點擦傷,多大點事兒。”說是這樣說,程謂還是在薛尋野面前放松了神經,把槍支随意往後腰一插,下颌讓薛尋野捧在溫熱的掌心中,對方釋放的安撫信息素讓他沒理由拒絕。
“景桉被換腺體了,S級alpha腺體,海洋信息素,我不懂鄭恢弘這樣做的意義。”這場郵輪上的對峙還未結束,程謂暫且不敢貪婪地索要太多薛尋野的安撫信息素,何況現在薛尋野的腺體同樣被景桉的海洋信息素壓迫着——程謂摘下粗糙的手套,被汗水浸潤的手心搭在薛尋野的後頸處,那裏果然滾滾發燙,是抵禦信息素侵襲的特征,“鄭恢弘是想利用你的親人要挾你嗎。”
“alpha,alpha……”薛尋野扶着後頸在浴室裏不安地走來走去,即使對程謂預料過的結果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在面對事實時還是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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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撚着從程謂臉上揩下來的血絲揉開,薛尋野用冷水沖洗幾下,又把淌着水的手掌貼在眼皮上逼迫自己冷靜。
海洋信息素在項圈的有效抑制下被阻隔,薛尋野撲到浴缸前,在褲腿上蹭掉了水,用手背碰了碰景桉的臉。
睡夢中的景桉卻抗拒地把臉偏到一邊躲開了他的觸碰。
“怎麽會這樣。”薛尋野不敢碰了,怕弟弟生着病還要受刺激,求助的眼神投向站在自己身後的程謂,“他是不是把我給忘了?”
扒着浴缸邊緣的薛尋野像極了一條無助的大型犬。
程謂輕嘆,緩緩俯身撐住浴缸壁,右手幫薛尋野摘下防咬器挂在尾指,托着薛尋野的下巴讓他擡頭,程謂從他上方埋首在他嘴唇親了親,這是他第一次用這個方式安慰這個alpha:“更換腺體後的不良反應而已,能恢複的。”
其實他也不知道。
他六歲那年從病床上醒來似乎沒有這種反應,他認得很多人,拿着冊子幫他做各種指标檢測的鄧叁、和他一同被更換腺體的小孩、以及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匆匆離去的母親。
但眼下能撫慰薛尋野情緒的方法有限,他只能選擇說謊。
正打算起身,薛尋野抓住他撐在浴缸沿的手。
程謂垂着眼問他怎麽了。
薛尋野還是那樣自下而上地看着他,高等級的alpha很少會用這種仰視的姿态看別人,可在程謂面前薛尋野從來都會可以服軟。
“我不該向你抛出這個問題,太心急了我,智商都掉坑裏了。”薛尋野壓下程謂的脖子,碰了碰他的嘴唇,“寶貝兒。”
“要調情回家再調,活兒還沒忙完。”程謂直起身理了理領口,“鄭恢弘聽到動靜肯定要追過來的,我到外面看看。”
“別,”薛尋野立馬叫住他,“你守着尋桉,我去看。”
邢嚣一直在客廳門後單膝點地端着槍,從瞄準鏡裏觀察是否有可疑身影。
檀宥為他實時報着目标的位置:“目标離3020還有233.8米,正從放映廳的方向移過來。”
聽到腳步聲,邢嚣掏了掏兜,把帶有轉接頭的U盤反手抛給身後的人:“手機有電麽,給檀宥傳一下資料。”
薛尋野接住,邊傳文件邊再次向魏韓雲發起通訊請求,這回對方好歹接了,但氣息聽起來很不穩:“小野,你們那邊怎麽樣?”
薛尋野:“還算順利,解決了那四個alpha,尋桉目前沒大礙。”
魏韓雲:“那就好,他沒事就好。”
察覺到對方又想切斷通訊,薛尋野急得罵了髒話:“操,別搞失聯,你他媽人呢?被那姓裴的暗算了?”
魏韓雲苦笑了聲:“哪有,我從他嘴裏挖了點信息,他想咬舌呢,我把他給敲暈了。”他喘了口氣,“有些話他肯定還沒說完,我把人從醫燈室弄出來了,結果半路碰見了老鄭頭和他那養子。”
“白骼聽了老鄭頭的令,要把我和裴醫生一塊兒弄死,我拼了老命拎着裴醫生從二層淩空跳到一層了,掩體沒找好,被那姓白的擊中了肩膀,但我怎麽看都覺得他那一槍是朝着裴醫生的腦袋去的。”
檀宥的聲音忽然穿插進來:“目标離3020還有37.6米。”
“看見了。”邢嚣眯起左眼。
程謂重新接入通訊:“別殺鄭恢弘,不來往號不受法律管束,他死了就是死了,這不是最好的結果。”
邢嚣:“行,那我瞄準白骼。”
程謂沒作聲。
這是默許的意思,薛尋野捏了捏拳,頂到喉頭的話使勁咽了回去。
在場人中,由不知情的邢嚣擊殺白骼是唯一的選擇,盡管白骼也許只是碰巧和曾經的程謂撞了信息素,但對着這個信息素,他下不去手,程謂也未必會忍心。
檀宥:“20米。”
邢嚣對準白骼的頭部扣下扳機。
“我日。”邢嚣朝門後躲了一下,毫秒後再次舉槍打出下一顆子彈。
十米開外,白骼又一次躲過了子彈。
看到邢嚣的表情,薛尋野基本了解到情況了:“沒打中吧。”
“他反應太快了,觀察力奇強。”邢嚣踹上門,但很快門板就被人從外面踹開,力度之大,使得鉚釘脫離合頁,門扇被直直掀倒在地上。
白骼就踩着那塊柚木色的門板進來了,鄭恢弘落後兩步,右臂被簡單地包紮過。
不得不承認活在世上五十多年的人精就是會裝,即使死了四個手下,自己也身負重傷,鄭恢弘也将表面的風度演繹得完美無瑕,頭發一絲不茍,雙手插着兜,眼中全然沒有被邢嚣用槍口對準的畏懼,反而又上前一步,朝着留有餘溫的槍口頂上去:“程先生就帶出了這種槍法的手下?是我高估了。”
“鄭會長的手下也就那熊樣,”邢嚣收了槍以牙還牙,朝角落處被染紅的被子擡擡下巴,“失禁了還,啧啧,別也是您教的吧。”
薛尋野嗤笑了聲,論氣死人邢嚣還真的沒人能敵,他裝作杵一邊看熱鬧,實則分出眼神觀察着寸步不離候在鄭恢弘身邊的白骼。
但白骼仍然維持着那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右手也大大方方提着把維克托不掖不藏,這種敵人反讓薛尋野時刻提着戒備心。
鄭恢弘擡了擡手掌,淡笑道:“我就不費口舌跟你們這些後生談那麽多虛的,讓程先生露面吧,我給他送個禮,他必定會喜歡。”
白骼輕微的擡眉動作被薛尋野收在眼底,他倏然看向鄭恢弘,神色冷冽:“他不在。”
“誰說我不在?”浴室門一開一合,程謂勾着只防咬器出來,長腿不慌不忙地邁向鄭恢弘的方向,浸染血跡的皮鞋沉穩地停在薛尋野和邢嚣中間。
只一剎間薛尋野的視線就從白骼身上抽離挪到程謂臉上,程謂在的時候,他永遠無法注視多餘的人。
鄭恢弘眼尾泛開笑紋:“別來無恙,程先生。”
他用左手撫了下養子的後頸,像撫摸着一只馴養多年的寵物:“程先生有沒有覺出這個房間的氣味很熟悉?”
“……”程謂收緊手指,金屬防咬器在他右手慢慢變形,薛尋野剛作勢要擋在他身前,程謂就攔了他一下。
“對我這個養子挺好奇的吧,跟你身邊這位同樣稀有的極限級alpha,”鄭恢弘掐住了白骼的後頸,就像觸動了一個開關,白骼的腺體中突然迸射出濃烈的勿忘我信息素,“你曾經的腺體,就好好地保存在這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