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種草

喬咿不可思議地往後退了一步,枯黃的樹葉被她踩得咯吱響。

“為什麽扯我頭發?”

她的質問對周予白沒管什麽用, 對方慢條斯理轉着皮筋, 然後很不認生地放進兜裏:“沒收了。”

喬咿無語了:“你怎麽這麽霸道, 這明明是我的東西!”

周予白彎下點身子, 與她平視, 說:“舍不得給我?”

這讓她怎麽回答,總不能說是, 顯得自己對這根皮筋真的很在意。

喬咿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心裏憋着難受, 發不出來的小脾氣找到了另外的抒發點,她繃着臉:“學長, 你為什麽要彎着腰?”

周予白感到莫名:“跟你說話啊。”

喬咿輕撇了下嘴角:“你是不是覺得我矮?”

“……”被問得猝不及防,周予白眯了眯眼,緩緩直起身,笑道,“也可能是我高。”

那就還是她矮。

喬咿背上書包, 拍了拍身上根本沒有的灰。

周予白猜測她應該是生氣了, 但分析不出确切的原因,雙插在兜裏問:“想要皮筋?”

喬咿沒說想,只道:“你要它又沒有用。”

“是沒用。”周予白偏了下頭, 有點壞地說, “想要回去就自己來拿。”

喬咿視線順着他黑色褲子勾勒出的筆直長腿往上移,褲兜被男人手掌撐着,餘光能瞄見他勁瘦的腰。

他的優勢無人可及, 有着周圍青澀男生沒有的成熟,又幹淨得沒有社會浸漬過的油膩。

總是撩撥着人,又可望而不可即。

青春年少時,心和臉皮最不受自己控制。

喬咿不可能主動去他兜裏拿皮筋,因為她的臉已經紅了。

她把喝剩的牛奶和扔進垃圾箱,周予白跟上她:“生氣了?”

“沒有。”喬咿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照實說,“我只是有點難受。”

周予白目光暗了暗:“就因為一根皮筋跟我難受?”

“……”喬咿不知道怎麽解釋,“不是因為這個……可能我今天本來心情就不好吧。”

周予白靜靜打量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但肯定是沒信她說的話,他有點為難地道:“還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喬咿擡起頭,認真地等着他後面的話。

“但是給你,我會難受。”他有些無賴地道。

喬咿鼓鼓嘴,小聲地嘀咕:“為什麽?”

“不知道?”周予白靠近一點,手指輕輕撩了一下她的下巴,“不喜歡你戴着別的男人送的東西。”

他那輕佻的尾音被秋風吹散,像是揉在了這個微涼的時光裏。

喬咿沒勇氣跟他對視,慢慢垂下頭,手攥着書包帶,腳尖在地上點了點。

周予白勾了勾手:“來。”

他帶她進了小賣部,四處看了看,走到最後面的貨架前。喬咿看見他食指在那一排慢慢劃過,像是沒有看到要找的東西。

“學長,你找什麽呀?”喬咿走過去,“我常來,對這裏熟。”

周予白笑了一下,擡手示意老板:“你好,有皮筋嗎?”

喬咿:“……”

老板放下手機,慢悠悠走過來,蹲下在最下排堆着的塑料袋子裏扒了扒,拿出一捆黃色的皮筋。那皮筋用別針束在一起,上面連線繩都沒有纏。

是最廉價的那一款。

周予白連接都沒接,問:“還有別的嗎,女孩紮頭發的。”

老板看了眼喬咿,一副愛要不要的态度:“就這一種,你要不要?”

周予白也很果斷:“不要。”

老板便要收回去。

喬咿在一邊看着,幾乎是緊張地脫口而出:“我要這個!”

她聲音變小,連忙補充道:“能用就行的。”說着她默默把那捆皮筋拿過來,從上面摘下來一個,握在掌心。

全程,她手都在輕微地發抖。

周予白愣愣看了她幾秒,沒說什麽,走過去結賬。

五毛錢。

他給了一塊,沒讓找零,随手從收銀臺上拿了根棒棒糖,遞給身後的喬咿。

兩人從小賣部出來,幾個打籃球的男生正頂着一頭的汗往裏進。

周予白擡手,摟着的姿勢虛虛擋在她肩膀上。

“笑什麽?”周予白勾着頭,看着她突然問道。

喬咿使勁控制着唇角弧度。

“這麽好哄?”周予白點點頭,轉身想要重新進去,“我把那一捆全買了吧。”

“不用。”喬咿情急之下拉住他胳膊,男人骨骼硬,上面有薄薄的肌肉,很有力氣。她連忙松了手,喃喃道,“我又沒有兩個頭。”

周予白開着玩笑:“你可以紮個雙馬尾。”

喬咿用手攏着頭發,說:“那都是小朋友才紮的發型。”

“你不是小朋友?”周予白故作緊張地問,“喬咿,你老實說,是不是跟我謊報年齡了?”

“……”

“否則怎麽看着像個小學生,而且還需要喝牛奶呢?”

這話讓喬咿想到今天在辦公室的事,情緒不自主地低了下去,輕輕籲出口氣。

兩人沿着回寝室的路走,周予白也隐隐覺察到她情緒不對,但他不是刨根問底的人,也不喜歡逼人跟自己掏心掏肺。

中途喬咿取了快遞。

周予白掃了一眼,看到發貨地是G市。

“家裏給寄的?”他随口問。

喬咿抱着箱子點點頭:“我外公給我寄的牛奶糖,他每月都給我寄。”

周予白接過來,單手托在手裏,語調輕盈:“要吃這麽多糖,還說不是小朋友?”

她從小就很愛吃這種牛奶糖,外公怕她蛀牙。她小小年紀就會跟外公一本正經地講道理:“知道小孩為什麽要換一次牙嗎?就是老天爺為了讓小孩能随心所欲地吃幾年糖呢!”

她就憑這個歪理混了幾年糖吃,直到一口牙換完,也沒改這愛好。

唯一變的是,上大學後外公每月都會主動買給她。

喬咿慢吞吞走着,一擡頭到了宿舍樓下。她磨磨叽叽賴着沒走,周予白也好脾氣地沒催她。

他臉上有金燦燦的陽光,連衣服上都有好聞的薄荷聞道。

溫柔又燦爛。

“喬咿。”周予白笑着說,“要不就當迷路了,我再帶你走一會兒?”

喬咿實在高興不起來,搖搖頭,半晌喊他:“學長。”

“嗯?”

“……我校慶主持人複試沒通過。”

周予白明顯一怔,也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喬咿看他一眼,似是難以啓齒地道:“因為我……個子矮。”

周予白緩緩擡了擡眉:“就為這個?”

“選上的男主持人都很高,我跟他們站一起不搭配。”喬咿嘆口氣,“也不能怪別人。”

過了幾秒,她又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有同學從身邊路過,不知說了什麽,嬉笑着。喬咿從小就沒為學習發過愁,這算是第一次碰壁。

讓她灰心,更讓她害怕。——這是她的專業,在專業領域有了很難改變的劣勢,以後該怎麽辦?

“學長。”喬咿小聲說,“我挺沒用吧?”

“所以自己坐雙杠上喝牛奶?”周予白問。

喬咿扯扯唇角:“這不是想揠苗助長一下嘛。”

周予白笑出了聲。

喬咿其實沒想得到安慰,但這人竟然笑話她,她後悔地板起臉:“學長,我要回宿舍了。”

“喬咿。”

她手腕被拉住。

周予白說:“确實不算高。”

喬咿:“……”想起來外公寄的糖還在他手裏,她伸手去拿。

周予白故意擡起手,喬咿下意識踮起腳尖,然後她反應過來,眼圈都氣紅了,嘴鼓得像只河豚。

周予白吊眼睨着她,還是玩世不恭的模樣,卻又難以言喻的認真感。他說:“喬咿,明天來跟我約會,我讓你知道自己有多耀眼。”

喬咿事後回憶起這天,她在小賣部門口說自己心裏難受,周予白問她是不是因為皮筋。

她說不是。

她當時也說不出是為什麽。

但很久後她終于明白,大抵從他扯了自己馬尾那一刻,她潛意識到自己的心已經不在只屬于自己了。

她應該是為此難受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上卷完之後,标題“種草”會變成“不吃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