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求娶

裴玉卿低下了頭,躲避了那道目光的直視。

無論如何,如今坐在燕秋身旁的,是他。

燕秋坐在椅子上,玉手輕輕拿起酒杯,正要遞到唇邊時,手下忽而松了力氣,酒水灑到了胸前,浸透了衣衫。

裴玉卿聽到動靜,擡起頭滿臉關切,“殿下。”

燕秋擡了擡手,“無礙。”

宮奴從後面走出來,扶起燕秋。

燕秋看着裴玉卿,“本宮去換件衣服,你就在這裏,等本宮回來。”

“是,玉卿知道了。”雖然擔心,但是裴玉卿卻十分聽燕秋的話,一直看着那道紅色倩影漸行漸遠,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

他掃了一眼下面那些世家子弟,無非都是些歪瓜裂棗,連他半分都比不上,哪裏用得着擔心燕秋會看上這些人。

不過,卻除了那位殿下特別對待的王家七郎。

裴玉卿下意識尋找他的身影,卻發現王家的位置上只有王仁盛一個人在喝着酒賞舞姬,王璟書卻不見蹤影。

他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燕秋随着宮奴回了自己的寝殿,剛進屋子就屏退了想要為她更衣的宮奴,宮奴剛想順手關上門卻被燕秋制止了,只好一臉不解的退下。

夜風微涼,燕秋感覺到自己胸口傳來一陣陣涼意,今夜她酒也沒少喝,眼角也有了微微的醉意,但整個人還是清醒的。

燕秋脫下濕透的衣服,卻沒有換上宮裙,去衣櫃裏挑了一件碧綠色的羅裙換上,頓時覺得輕便了許多。

今夜的瓊華宴,說到底是為了敲打一些仍站在燕詢那邊的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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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的瓊華宴向來是皇帝主持的,今夜她端和長公主卻成了宴會的主人。

而那位幼帝卻只能縮在宣和殿,看着江華殿燈火通明。

說出大逆不道之言的許公才如今仍被關押在地牢裏,全家老小都在跟着他受苦。

遲遲未殺不過是因為燕秋想要慢慢折磨他,也存了想要幕後之人親自動他的心思。

只是她沒想到對方那麽沉得住氣,難道真的那麽篤信許公才那麽守口如瓶,不會出賣他?

雖然不知道許公才到底有什麽把柄落在那人的手上,但是百密終有一疏,燕詢還是年紀太小了,沉不住氣,早早将那人暴露了出來。

她手上還有先帝的密诏,上面寫着立她為皇太女,繼承大魏江山,只不過前世她在燕詢親政的前兩天便當着他的面燒毀了密诏,好讓他安心。

第二日便招來了殺身之禍。

往年瓊華宴燕詢都會出場,今年他縮在宣和殿,仿佛不想看見她壓住他的風頭一樣,嘴上說着一切阿姐做主,背地裏不知在宣和殿裏密謀些什麽。

燕秋看着窗外的皎皎月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輕笑出來,眼底裏醉意也慢慢浮現出來。

院子裏的那棵槐樹被照料的很好,含苞待放的花蕊好不嬌憐,樹身粗而大,透着點點的褐色。

“槲栎。”燕秋喚了一聲,卻發生沒有人應聲,突然想起槲栎今夜被她派去宣和殿監視燕詢了。

她鬼使神差走到窗戶跟前,看着那棵老槐,忍不住呢喃道:“驸馬...”

還記得前世她第一次見到驸馬的時候,他挺着筆直的脊梁,俯首跪地說要求娶自己。

那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要娶她。

那時她二十七歲,活了那麽多年身邊還沒有一個男人,甚至連男人的手都沒有碰過。

人人都說她心狠手辣,是洛陽城中的女魔頭,平常男子連看她一眼都不敢,哪裏還敢求娶她。

王璟書是第一個要求娶自己的人,雖然知道他另有所圖,想利用她擺脫王家,但燕秋還是答應了他。

一來她真的歡喜他的容貌,二來那時大魏朝與胡族的戰争一觸即發,朝中卻無人可用,她急需一個站在她這邊的将軍領兵擊退胡族。

雖然一開始她不知道如何對王璟書,甚至在那晚還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但是經過慢慢的相處,她發現自己的心慢慢淪陷在這個男人身上。

可王璟書對她一直一副冷淡的模樣,甚至就連與她親近,都繃着一張臉,好像是被逼着一樣。

她見過的好看男人很多,就算王璟書毀了容,她還是覺得王璟書是最好看的一個,不同于裴玉卿的陰柔嬌弱,她喜歡王璟書的清冷矜貴。

她知道王璟書的未婚妻是順安侯府的季櫻,不得不說,季櫻是真正的美人,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唇,特別是笑起來特別好看,很少有男人見了不心動。

她此生注定要走一條與前世不一樣的路,皇位之路,注定要血雨腥風,不如放王璟書與那位季櫻小姐一世長安,倒也圓滿。

這一世他沒有毀容,依舊是王家的好兒郎,也許永遠都不會求娶她這個惡名昭彰的長公主。

想到這兒,燕秋苦笑了一聲,合上窗戶,阻絕了風鑽進屋子裏。

燕秋啊燕秋,你還在想什麽呢?天生孤煞之人,還能渴求真情嗎?

“參見殿下。”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飄進了燕秋的耳朵裏。

她轉過身,就看見王璟書向她行完了禮,一雙烏黑的眸子正盯着她看。

屋子裏的蠟燭才堪堪點了幾個,昏暗的燭光下打在王璟書的面容上,她卻清晰可見,絲毫不覺得模糊。

“驸......王家七郎。”燕秋差點沒改過來口。

“你為何會到本宮的寝室來?迷路了?”燕秋反應過來,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臣子是來尋殿下的。”王璟書看了一眼沒關的門,大步跨了進來。

“聽聞殿下近日納了裴侍君,臣子想殿下還缺個驸馬,因此特來自薦枕席。”王璟書心裏五味雜陳,不知不覺間将真話說了出來。

原本父親是計劃着直接将他送上燕秋的床榻,只要燕秋和他有了肌膚之親,憑着王家的門第,一定會給他一個名分的。

但是他不想。

夜風帶着潮濕,燕秋的指節被吹的發白,王璟書注意到後就上前挪到她面前,擋住那其實并不大的風。

“殿下,臣子想要求娶您,臣子想做您的驸馬。”王璟書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壓抑。

他受不了燕秋對着別的男人笑,甚至還随身帶着其他的男人。

燕秋聽到他這番話,有些微愣,但随即笑開,“王七郎原來是想求娶本宮。”

“可是我聽聞王七郎與順安侯家的季小姐有婚約,此番怕是不好吧。”

王璟書聲音微微沙啞,“家父已經去順安侯府取消了婚約。”

燕秋攥緊了衣袖,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你我年歲相差懸殊,不如這樣,本宮為王七郎賜婚,李禦史家的小姐名動洛陽城,你看如何?”

“殿下這番話好像跟裴侍君說過。”王璟書逼進她,成熟的氣息一下子将她籠罩起來,呼吸聲溫熱可聞。

他壓抑了許久,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努力克制着自己。

燕秋感覺到危險正在慢慢向自己靠近,王璟書往前,她就後退,直到無路可退,她才發現自己被逼進了牆角。

“王...王七郎,你我才不過寥寥幾面,你為何...”

“裴侍君也和殿下不過寥寥幾面。”王璟書俯下身,挑起燕秋的下巴。

“你和裴玉卿不一樣。”燕秋的心跳加速,偏過頭掙脫開王璟書的掌心。

王璟書感覺手中一空,剛才那細膩的觸感也跟着消失。

他貼到燕秋耳邊,故意對着她的耳朵吐出熱氣,“殿下覺得,我和他有什麽不一樣?”

明明第一次見面還跟他的表妹溫聲細語,看都不看她一眼,第二次見面就主動倒在她的馬車前裝柔弱,如今第三次,卻如此行徑,燕秋有些捉摸不透了。

“你二人自然是...”燕秋的話哽在喉嚨裏,一時間也說不上來二人有什麽不同。

王璟書看着眼前的女子,面頰染上了幾層紅暈,眼角邊是慵懶的醉意,眼底的情緒看不太真切,但是那張柔軟的唇十分誘人。

“秋秋...”

王璟書其實早就醉了,他才落座沒多久就灌了自己幾瓶酒,看着燕秋對裴玉卿那般關切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捏碎。

“秋秋...”王璟書又喚了她一聲。

燕秋聽到這熟悉的稱呼,身體一怔,反應過來,“你叫我什麽?”

王璟書抱着她,把頭埋在她的胸前,聲音悶悶的,像一只受驚的小狗,“秋秋,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嫁給了我,夢見我死在了戰場上,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燕秋睜大了眼睛,醉意也沒了幾分,眼睛中一片清明,掩下心裏的驚訝,她輕輕拍着王璟書的背,聲音溫柔,循循善誘,“你還夢到了什麽?”

“夢見你嫁給了我,夢見我們洞房......”

燕秋毫不客氣的把他推開,拍了拍手。

她不知道王璟書為什麽會夢到前世的事,但如今她只能跟他保持距離。

“王家七郎做的夢太荒謬了。”

王璟書被推開,一個重心不穩,卻不小心跌到了燕秋的床上,沒過一會兒就傳出平穩的呼吸聲。

燕秋看着床上已經睡着了的王璟書,揉揉眉心,只覺得真是棘手。

就在這時,一個腳步聲逐漸靠近,來人似乎還帶着一把刀,刀上挂着鈴铛,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

燕秋本想不管他了,但心中不忍,還是幫王璟書蓋好了被子。

末了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

她等的人終于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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