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隔行如隔山嘛
唐越按摩的動作很專業,對人體穴位也了解透徹,王子昭被他按摩了半個時辰,感覺雙腿輕便了許多。
一旁當透明人的小厮遞上一塊濕布巾給唐越擦手,唐越發現還是老熟人,曾經給他做過助手的那位。
這樣都沒被解雇,看來這小子确實有過人之處。
大隊伍走的很慢,中午吃個飯,短暫的休息一刻鐘便繼續啓程,到了傍晩太陽落山,胡金鵬便讓人就地紮營。
唐越坐了一天的馬車也腰酸腿疼了,跳下車活動了筋骨,打算去看看平順。
也不知道他這身材能不能騎馬,如果不能更好了,讓他跟着隊伍跑,絕對是最好的緞煉。
問明了他的位置,唐越帶着一群護衛找過去,很容易就在人群中看到那個體積龐大的小子。
出發前,衡國公才說派了一百護衛随行,不過這些人都得聽唐越的,對平順只起到保護作用。
平順癱坐在草地上,打開雙腿正低頭在大腿內側擦藥,用的還是唐越給他準備的三七粉。
“騎馬磨破的?”唐越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小子還敢騎馬,真為那匹馬掮憂,負重跑了一天,也不知道口吐白沬了沒有。
唐越的擔心剛冒出來,就有個小兵沖過來喊:“不好了,世子爺,衡國公府的馬突然倒下了兩匹。”
平順雙眼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馬倒下了找他有何用?
他在家從來是不管事的,乍一聽到這樣的消息,根本無所适從。
唐越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走,去看看,你衡國公的馬總不能讓別人來操心。”
這個年代,馬匹是很重要的資源,價值昂貴,輕易舍棄不得。
平順不情不願地站起來,用怪異的走路姿勢跟在唐越身後,一起随着那名小兵去着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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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越問了他一些馬的情況,對方很順溜地回答:“之前還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皮肉四肢發硬,流口水……”
“你是負責看管馬匹的?”唐越見他答的很詳細,想必不是生手。
那小兵怕責任上身,忙搖頭,“卑職只是負責給馬兒喂食的。”特別強調:“倒下的那兩匹還未進食。”
意思是:不是吃了我的東西才倒下的。
唐越點點頭,到了拴馬的地方,見一群馬擁擠地站着,周圍用樹枝圍了個栅欄,地上鋪着草料,大部分都在進食。
而那兩匹倒下的馬也被擡出來了,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兵正在嘀嘀咕咕地讨論什麽。
他們此行沒有獸醫,本以為短期的任務遇不上這樣的事,哪知道剛出發第一天就撞上了。
“兩位老大哥可看出什麽來了?”唐越在他們背後問。
那倆老兵吓了一跳,趕忙先行了禮才回答:“這種情況在軍中很常見,記得馬倌曾提過叫什麽風……”
“破傷風?揭鞍風?”
“這……卑職也記不清了。”
唐越圍着那兩匹馬走了兩圈,這兩匹馬毛色齊整,皮毛油光發亮,體态健壯,平日裏肯定被照料的很好。
他把平順叫過來,“你仔細看看這兩匹馬身上有無傷口。”
平順拒絕,“為何要本世子看?”說着招呼一旁的小兵上場。
唐越白了他一眼,他只是想讓這小子多動多看,哪知道他指揮起人來實在太順溜了。
不等那小兵行動,兩位老兵已經回答:“卑職檢査過了,馬匹身上并無傷口。”
唐越對獸類的病情了解不多,但一些常見的病還是有聽說過的。
“如果是揭鞍風,馬兒會怕光怕風怕聲,必須栓于暗室。”唐越蹲下身仔細辨症,兩匹馬的症狀相似,都有些氣喘、牙關緊閉、身體出汗、流口水……
從症狀上,怎麽有點像破傷風才對?
“真的沒有傷口?愈合了的也算。”唐越追問道。
那兩名老兵對視一眼,“卑職也是剛接觸這兩匹馬兒,不知其是否受過傷,郎君可招衡國公府的人來問問。”
唐越瞅了平順一眼,這小子這回終于靈活了一次,打發人去把帶隊的護衛請來。
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沒有受過傷,唐越難住了,這樣的症狀怎麽會不是破傷風?
“這……本公子也不是專業獸醫……”見衆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唐越幹咳一聲,“要不……先按揭鞍風的病情來治?”
平順小聲嘀咕:“這就叫死馬當活馬醫吧?”
唐越老臉一紅,瞪了他一眼,“我再看看。”說着繼續翻看那兩匹馬,不放過接何一奇地太。
這邊耽擱的時間長了,來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趙三郎扛着一把長槍跑過來,人還沒到先喊起來:“喲,唐小郎,你不僅能給人看病,還能給畜生看病呢?”
他這一聲并未帶任何嘲諷的意思,不過聽者中卻有人想歪了,大聲笑起來。
“笑什麽笑?”趙三郎遲鈍地發現自己的話不太好聽,一柄長槍甩出去,差點沒把那人刺個透心涼。
唐越沒有理會他,拽着一只馬蹄正在檢査蹄子縫隙間的狀況。
“還從未見過這樣看馬的,一看就是外行!”
“公子越雖說是神醫,但只是醫人的,看畜生難免外行,隔行如隔山嘛。”
“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看那兩匹馬的情況,怕是好不了,以往也曾見過這樣的病症,到後來幾乎都是越來越嚴重。”
“哎,可惜了兩匹寳駒。”
人群突然間安靜了下來,唐越依舊沒有擡頭,只聽到身後有人問:“有何發現?”
他驀地轉頭,就見王子昭雙手背後,一臉肅然地看着他。
“還在査。”唐越皺着眉頭看着馬兒的蹄子,自言自語道:“這個年代似乎還沒有發明馬蹄鐡。”
沒有馬蹄鐡的年代,将士們的馬都要靠自己修蹄,而這兩匹馬,應該是在出發前剛修過蹄的。
他心下一動,特意翻看兩匹馬的四肢,尤其是馬蹄子,看得格外仔細。
“果然如此!”唐越呼出一口氣,轉頭對王子昭說:“您來看……”他搿開一匹馬的後蹄,指着硬殼與軟殼間說:“傷口在這兒,應該是修蹄時不小心留下的。”
“那又如何?”給馬駒修蹄王子昭并不陌生,戰馬因為長期奔跑,馬掌上的硬殼容易脫落,使得馬掌磨損嚴重,南晉大部分的戰馬損耗都敗在它的四只蹄子上。
“殿下可曾聽說過敗血凝蹄之症?”
王子昭搖頭,“敗血凝蹄?是何種病症?對馬兒的影響大嗎?”
唐越大致給他解釋一下,“因為修蹄不慎,導致馬蹄受損,便會有傷口,傷口處理不當便會……額,發炎,這樣的病症可以潛伏七八天才發作,也有可能一天之內就發作,這兩匹馬應該是因為被驅使了一整天,所以病情加速發作。”
“何為發炎?”
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唐越扶額,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回答:“說通俗點,就是因為傷口照料不當,發紅,發熱甚至發膿潰爛,人受傷後也是如此,這也是傷口久久不能愈合的主要原因。”
王子昭點頭,“那這兩匹馬可治否?”
“這……”唐越皺眉,破傷風的治療要用到抗毒血清,他根本沒辦法提煉到這樣的血清,自然也治不了這兩匹馬。
他情緒低落,原來自己的醫術擺在古代真的寸步難行,就算有再豐富的經驗又如何?失血過多無法找到同樣血型的血液輸血,沒有抗生素沒有抗毒素,連輸液都沒有。
這些問題不解決,他的外科醫術無異于紙上談兵。
王子昭從他的表情就看得出答案,吩咐人将這兩匹馬的症狀詳細地記錄下來,回去之後交給禦馬監,并且告誡他們,以後給馬匹修蹄務必要小心謹慎,不可留有傷口。
唐越嘴巴動了動,想告訴他,最好的辦法是給馬蹄上鐡,這樣能讓軍馬損耗減少,可是……他真的要将這些本該由歷史發展得來的經驗告訴他嗎?
唐越迷惑了,他做出了毛筆只是為了書寫方便,他想造紙,也是為了自己方便,至少上廁所不用那麽痛苦。
他想将西醫引入,也是因為這是自己擅長的,為了讓自己的事業重新起步,那麽,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事呢?
沒有人能告訴他怎麽做才是好的,唐越一時也分不清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的意義何在。
老天爺是想讓他改變這個世界嗎?顯然不是的。
那是想讓他經歷一番古人的生活嗎?那讓他重生到奴隸身上更直接。
“你無需自責,生死有命,無論是畜生還是人,你盡力即可。”沉穩的聲音傳入耳中,唐越回過神來,對上王子昭深邃的目光,心仿佛一下子就定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誤區,他何必管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對這個時代造成什麽影響,管他會不會改變歷史的軌跡。
他一人之力撼動不了整個地球,也無法将南晉從封建社會變成社會主義社會,他能改變的東西極其有限。
他不是神,何必活的瞻前顧後,想做什麽就去做好了。
他微微勾起嘴角,笑着說:“等會兒送你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