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陳勝新出國前把手裏幾乎全部的股份轉給了秦棟，他也因此成為鑫盛集團的第一大股東。雖然董事長換了人，公司倒也沒有出現太大的動蕩，一切事項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着，不但走出了困境，甚至有了更好的發展。這些成績雖然跟秦棟的個人能力分不開，但他也明白，要是沒有何泓嘉明裏暗裏的幫忙，估計公司現在還在有關部門的黑名單上挂着號呢。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平淡無奇地過着，何泓嘉還跟從前一樣，整天粘着他。趁趙菁休婚假那些天，他還跑過來客串了一把臨時秘書，做的還挺有模有樣的。期間何泓嘉又跟秦棟表白了好幾次，但他都沒答應，拒絕的原因？估計連秦棟都不清楚，如果非要回答，套用一句裝X的話，或許是累感不愛……

某天，秦棟去參加一個慈善酒宴，何泓嘉這幾天有事回京城了，難得沒有跟過來。宴會上，他又碰到了魏淩睿。這人衣着光鮮，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透出優雅高貴的氣質，不論在哪都是引人矚目的焦點。秦棟也不像之前見面時那麽尴尬，S城就這麽大地方，大家又都是一個圈子的，就算初一不見還有十五呢！待到宴會結束時，魏淩睿突然将他拉到一旁，低聲道：“阿棟，我想跟你談談……”秦棟波瀾不驚道：“抱歉，我沒空。”魏淩睿着盯他的眼睛：“你還在生我的氣？”“沒有，”秦棟一臉淡然道，“只是不想浪費時間而已。”“既然沒有，就不應該用這個态度對我，”魏淩睿輕輕地笑了起來，“你對我越冷漠，就說明越在意我……”秦棟很無語，他知道魏淩睿一向才思敏捷，連這都能推出個無懈可擊的結論，還真是他的風格。

魏淩睿開車帶着秦棟在街上兜風，一路上秦棟都沒怎麽跟他說話。魏淩睿卻不覺得掃興，一直不停地找話說。車子下了立交橋，往西轉，秦棟突然意識到魏淩睿的目的，冷聲道：“你什麽意思？”魏淩睿垂下眼，低聲道：“我想她了，很想很想……”

車子沿着幽寂的松柏小徑緩緩駛進一座墓園，秦棟買了鮮花和祭品，跟着魏淩睿沿着石階緩緩走上去，在角落裏一處十分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了下來。精細打磨的花崗岩也随着歲月的摧殘變得斑駁模起來，而長眠于地下的她的容顏卻像石碑上那張泛黃的照片一樣，永不老去。魏淩睿伸手，指尖小心又輕柔地撫摸着冰涼的墓碑，喃喃道：“媽媽，我跟阿棟來看你了……”照片上的秦美姍，笑容甜美又溫柔，仿佛正在注視着他們，微笑着說：“你們倆不可以吵架哦！”

秦棟把鮮花和祭品擺放好，朝着墓碑鞠了一躬，低聲道：“姑姑，放心吧，小睿現在過的很好，我也很好……”“呵呵……”魏淩睿突然笑了起來，“你覺得我過的很好？”秦棟淡淡道：“與我無關。”魏淩睿的笑容僵住了，他突然拉開襯衣的袖口，手腕上竟然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動脈的位置上竟然橫一條長長的傷疤，顯得十分猙獰。秦棟怔住了：“你？”魏淩睿苦笑道：“真的與你無關麽？”秦棟無奈地嘆了口氣：“何必呢？”他這才想起魏淩睿在極度焦慮緊張的情況下，就會出現輕微的自殘傾向，尤其是剛上大學那會兒，不過不算太嚴重。直到那次因為趙菁的事，魏淩睿差點割腕自殺，秦棟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後來還帶他看了心理醫生，也沒什麽效果。秦棟還記得魏淩睿那時笑嘻嘻地跟他說：“阿棟，別擔心，我才不是心裏有問題呢，這麽做，就是想讓你關心我而已，如果你不愛我了，我就會越來越嚴重，直至殺死自己……”雖然是開玩笑的話，卻讓秦棟覺得不寒而栗。

魏淩睿擡手，撫摸着秦棟的臉龐，緩緩道：“我以為，我可以熬到那一天的，可是，我發現我錯了，再煎熬下去，我真的會死的……”若是以前，秦棟也許會因為這句話緊張，可現在只覺得既可悲又可笑，于是撥開他的手，說道：“跟你的妻子好好過日子，以後不要再做這種蠢事了。”“呵呵，”魏淩睿露出一絲冷笑，“你讓我跟那個既惡心又虛僞的賤人過日子？”秦棟不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不想知道，只好說：“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魏淩睿慌了，他急忙拉住秦棟，哀求道：“阿棟，別這樣對我。你以為，我這麽做就是為了貪圖魏家的財産麽？”秦棟冷冷道：“不然呢？”“我其實是為了調查一件事，”魏淩睿的表情很嚴肅，并不像在撒謊，“有關舅舅的死因。”

爸爸的死因？秦棟怔了怔，不願想起的記憶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股腦地湧了上來。爸爸名叫秦嚴，是一名貨車司機，每天早出晚歸的，很辛苦，還經常不在家。有天晚上，秦棟寫完作業，想要讓爸爸簽字，等了好久還不見他回來，只好先去睡覺了。半夜的時候，媽媽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慌慌張張地帶他去醫院。秦棟那時候還小，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只知道爸爸從手術室裏被醫生推出來的時候，身上蓋着白布，媽媽把他摟在懷裏，大聲地哭了起來。秦棟伸出手，想要掀開白布叫爸爸起來，卻被媽媽攔住了。秦棟呆呆地站在那裏，愣了許久才意識到，爸爸跟姑姑一樣，永遠地離開他了……

媽媽告訴秦棟，爸爸是出車禍死的，肇事方賠了不少錢，還被判了幾年，這事就這麽了結了，他一直對此深信不疑。魏淩睿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我懷疑，舅舅可能是被人害死的……”秦棟一驚：“你說什麽？”“害死舅舅的兇手只在監獄裏呆了半年就被人保釋出來了，”魏淩睿說道，“還得到一大筆錢，後來去了國外再也沒有回來，而其中的幕後操手……就是魏家……”秦棟感覺脊背一陣發寒，爸爸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每天想的只是更辛苦一點，賺更多的錢，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罷了，怎麽可能招惹到魏家？他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緩緩道：“魏家為什麽要這麽做？”

魏淩睿握着他的手，低聲道：“還是上高中那會兒，有次我不小心看了舅舅的日記，才知道原來他去世前的那段時間一直在調查媽媽死亡的真相，他懷疑那場大火是人為的……”秦棟沒有說話，轉頭面無表情地看着秦美姍的墓碑。魏淩睿卻能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阿棟，”他緊緊地握着秦棟冰冷的手，臉上的表情分外詭異，“我懷疑，舅舅和媽媽，都是……魏家害死的……”仿佛等待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秦棟似乎才緩過神來，甩開魏淩睿的手，冷聲道：“你有什麽證據？”魏淩睿唇角勾起一絲輕笑：“阿棟，你變了，我還以為你會先問主謀是誰呢，是不是因為何泓嘉的原因？你真的愛上他了？”秦棟冷冷道：“與你無關。”“別擔心，”魏淩睿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秦棟有些幹裂的嘴唇，呢喃道，“我會找到證據的。但是，阿棟，別再生我氣了，給我點時間好不好？也不要再跟何泓嘉有任何牽扯了，我好難過，舅舅也是……媽媽也是……”天已經漸漸昏暗下來，墓園裏閃爍的燈火将魏淩睿的面容映得既模糊又清晰，秦棟怔怔地望着他，似乎依稀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爸爸和姑姑的影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睛裏卻透出徹骨的寒意……

秦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麻木地如同一只毫無生氣的人偶。“叮——”手機屏幕突然閃了一下，秦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是條短信，何泓嘉發過來的：“阿棟，後天我就要回來啦(≧▽≦)/，好想你，想的睡不着，你有沒有想我啊？╭(╯3╰)╮何樹嘉好像知道我們的事情了，還威脅要告訴爸媽，不過沒關系，讓他告去，大不了就是被老頭趕出家門而已，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秦棟怔怔地盯着屏幕看了幾秒鐘，突然仿佛下定了決心似的，删掉短信，按下了關機鍵。不管魏淩睿出于什麽心态，這點總算沒說錯，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再跟何泓嘉扯上半點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