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厄(四)
沈越尚沉浸在變成人的喜悅中,對着鏡子照了照,還是自己從前那副皮囊,就看到吳梓在自己面前白眼一翻的暈了過去。
他一低頭才發現自己沒穿衣服,臉都要氣綠了,連忙在識海中催促1號:“能給我一件衣服穿嗎?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出門你告訴我?”
1號反映了一會才回複,沈越非常懷疑它那蜜汁停頓是卡機了,畢竟他可看不出來這個系統有什麽羞恥心,1號那沒有感情起伏的機械音裏竟然依稀聽得出點嘲諷:“抱歉啊,剛剛給你送獎勵,把這個事情忘了。”
沈越冷哼一聲,又問他:“衣服這個……不需要生命抵押吧。”
“不需要。”
沈越這才從面前的光圈裏取出衣服穿好,低頭用腳輕輕地踹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吳梓,确認他只是被那只鬼勒得太緊又頻繁受驚暈倒了過去,然後又看了暈在地上的趙小九一眼。
這個人的情況比吳梓嚴重得多,前者只是受驚暈倒,她可是實實在在地被鬼附身了一次,臉色青白,沈越很是擔心自己會不會一穿越過來就攤上人命。
畢竟這個世界感覺是沒有下限的。
沈越嘆了口氣,俯下身子用手指探了探趙小九的鼻息,确認人還活着後,判斷她應該是被鬼附身元氣大損,想起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這個道具在方才與鬼的對戰中發揮了無比重要的作用,現在這情形也沒法憑空找個道士出來給趙小九驅邪,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沈越把手裏的玉佩貼到趙小九額頭上,欣喜地發現她的臉色紅潤了許多,心裏懸着的石頭也放了下來。
沈越把玉佩小心地戴到吳梓脖子上,祈禱這個愚蠢的主角能夠在庇護下活久一點,又轉身把趙小九背了起來,打開廁所的門,暗忖自己一個陌生人背着一個暈倒的少女突然出現,只怕是要被當成嫌疑犯審問一番,便先探頭往外看了看。
讓他有點吃驚的是,方才他沖進桌游館的時候,走廊上空無一人,牆壁上挂着的鐘顯示時間為十點零九分,他在廁所裏耗了這麽久,牆壁上的挂鐘顯示是十點十分,只過去了一分鐘,秒針還是在走動。
看來是那只鬼在廁所裏割裂出了另一個空間,那裏時間的流逝與真實空間是分離了的,想到這層,沈越背着趙小九閃進小房間,将她安置在沙發上後,又趕快倒回廁所,看見吳梓已經從地板上爬了起來,一臉茫然。
吳梓揉着自己的後腦勺,記憶逐漸回籠,他想起了自己好像是在尋找趙小九的過程中在廁所被一只鬼襲擊了,雖然這不符合他18年來接受的唯物主義教育。但是他确定,剛剛經歷的一切,并不是幻覺,他确實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脖子上的勒痕,是真實存在的。
他一轉頭,就看見一個一身黑衣的青年站在門口,抱着手望着他,滿臉都寫着嫌棄。吳梓擦了擦眼,又盯了吳梓一會,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是貓妖嗎?”
沈越被他盯得發毛,還在腹诽是不是自己剛才下手太重把吳梓腦袋摔壞了,就聽到吳梓問他:“你是貓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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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哦。”吳梓從地上爬起來,發現玉佩已經好好的挂在自己脖子上,他緊緊握着這枚玉佩,仿佛能從這裏面得到希望和力量。
逼仄的室內因為兩人的沉默一時有點壓抑,最後還是吳梓開口打破了這靜默:“那個……是你救了我對嗎?你是那只貓對嗎?”
“是我救了你,我是那只貓,出去吧,我還有事要跟你說。”
吳梓聽到他這麽說,很麻溜地跑出桌游館,用手機準備給朋友發消息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這時他才想起還有一個趙小九,有些忐忑地問沈越:“那個,恩人,趙小九沒事吧。”
“她沒事,你就跟你朋友說她是暈倒在了廁所裏,沒有多大問題,你先走一步了。”
吳梓聽他這麽說有些猶豫,“就這麽走了,不好吧。”
沈越挖苦他:“你想在那裏等着那只鬼回來找你嗎?”
吳梓連忙搖頭,但還是執拗地問沈越:“那他們會有危險嗎?”
“他們沒事,那鬼只找到你了。”
說罷沈越便徑自向前走去,不去看吳梓苦大仇深的臉。
一路上吳梓都緊緊貼着沈越走,生怕離他遠了就會被鬼抓去吃掉。就這麽貼着走了一路,到了吳梓的宿舍。
因為國慶假期尚未結束,他的室友都還在外面浪沒有回來,寝室裏出奇的安靜,可是這一刻,吳梓卻期盼着他那聒噪的室友早點回來,至少能給死氣沉沉的室內帶來點活氣。
沈越把房間裏所有的燈打開,找了個板凳坐下,其實他現在比吳梓還要糾結,他糾結于怎麽告訴吳梓前因後果,但是想了想對着吳梓說你快要死了,我是從異世界選來拯救你的這種話的後果,覺得還是不要把話說全比較好。
打定了主意,沈越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你的這個玉佩,是從哪裏來的?”
吳梓還在苦兮兮地想着為什麽自己會被鬼盯上,聽到救命恩人這麽問,便老老實實答道:“寺廟裏燒香,一個老和尚給的。”
“時間、地點。”
吳梓又仔細回想了下,答道:“高考祈福的時候,碧山寺的和尚給的。”
沈越聽他這麽說,也開始回憶書裏的劇情,把時間線慢慢往回撸,腦內陡然清明,站起來問吳梓:“那和尚給你這玉佩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麽,把他給你說的話,一字不漏,全部告訴我。”
吳梓見沈越臉色突然嚴肅起來,心裏也清楚事關重大,在腦內努力搜索那給自己玉佩的和尚說過的每字每句,慢慢複述道:“他當時跟我說,說我惹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如果不能及時化解,會有血光之災,我當時不信,他把我的生日,還有家庭情況全部說了一遍,說我少年喪父,我這才相信了些。”
“然後呢,他還說了些什麽?”沈越不想錯過一絲一毫與接下來劇情有關的重要內容。
“他還說,這個玉佩能保得住我一時,如果之後沒有善緣,恐怕還會有禍事惹身。”
沈越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這時候,識海裏又響起了叮的一聲,他最讨厭的1號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恭喜您觸發第二階段任務,尋找吳梓牽扯到的禍事根源。”
沈越的心更沉重了。
但事已至此,抱怨這些也沒用了,沈越小時候就是一個遇到什麽壞事都不會哭的孩子,其實他并不是不難受,只是比其他人更早明白了,及時止損的道理。
吳梓見救命恩人(恩貓?)一臉深沉,以為他已經有了什麽好辦法,便想跟這位貓大仙套個近乎:“對了恩人,你叫什麽名字啊?”
“沈越。”
吳梓還想問他餓不餓,但是不知道給他貓吃的還是人吃的,想了想便作罷了。
沈越接下1號給的任務後,原地走了兩圈,轉頭對吳梓說:“你趕快跟學校這邊請假,我們明天就回A市。”
吳梓看他這樣子也知道事情緊急,連忙撥通了輔導員的電話,沈越坐在一旁看他扯謊,忽然覺得衣服變得很寬松,吳梓要了假轉頭一看,就發現一只貍花小貓坐在一堆衣服裏,一臉茫然地喵喵叫。
第二天,吳梓抱着一只貓打了車回A市,昨天晚上他得知這位從天而降的恩人每天只能維持3個小時的人形,雖然他對貓變成人這件事很不能理解,但是在他的生活中出現了更加不能用科學來解釋的事情。
沈越被吳梓抱在懷裏,10月的陽光照得他有些想睡,他也沒多想,就這樣蜷成一團窩在吳梓懷裏睡了。
吳梓抱着救命恩人,心裏也沒有多奇怪,就是覺得這個手感真的很好,很松軟,所以偷偷摸一把,恩人應該不會發現吧。
手剛撸了一下,沈越一爪就抓了上去,反身按住他,一雙碧綠的貓瞳死死盯着吳梓,吳梓被他盯得毛毛的,想着自己就撸他一把,還沒成功呢,這人怎麽這麽小氣呢,卻看到沈越背都拱了起來,喉嚨裏發出威脅的聲音,眼睛仍是盯着他,不,是他身後。
此時吳梓才發現,車行駛到A市,C市的豔陽在A市仿佛被什麽力量屏蔽掉了,陰暗的天穹壓在吳梓頭頂,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車後窗的雨水聚成彙集成一道水流,女人被水泡得腫脹變形的臉緊緊貼在車窗玻璃上,右邊的眼睛已經沒有了,僅存的左眼凸出眼眶,死死盯住趴在吳梓懷裏的沈越。
他倆坐的是副駕駛,司機師傅此刻還沒有觀察到後窗的異狀,沈越輕盈地從吳梓懷裏跳出來,站在後座上與貼在玻璃上的女鬼對視着,吳梓此刻也發現了貼在玻璃上的女鬼,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了,根本沒想到要用玉佩去鎮壓。
沈越倒是異常冷靜,女鬼伸出舌頭舔着玻璃,沈越知道她其實是想用舌頭絞掉自己的頭,如果不是忌諱吳梓脖子上的玉佩,以及昨晚受的傷還沒好,這只鬼只怕早就從窗戶裏爬進來了。
沈越問她:“想不想再被佛光普渡一次?”
女鬼果然對此頗為忌諱,臉離開了玻璃,伸出手在車窗玻璃上寫了幾個字,便順着水流走了。
不知是不是幻覺,天上下着的雨好像也小了幾分。
沈越轉過頭,回到驚魂未定的吳梓懷中,用眼神示意他已經走了,吳梓這才想起了玉佩,捏住念了幾聲佛,沈越懶得理他,舒展了身子徑自睡了。
他其實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冷靜,那幾個字因為是反着寫的,又是在透明的玻璃上,沈越一時半會還沒想出來那只鬼倒底想要告訴自己什麽。
詛咒?亦或是威脅?
一人一貓各懷心思,接下來的路程都在壓抑中度過,在司機師傅的提醒中,A市,這個吳梓夢魇開始的地方,終于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