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水厄(七)
碧山寺的生态極好,吳梓和沈越所住的禪房外鳥鳴婉轉,風過桐影,給雨後的山寺帶來一份清疏的意境,一掃之前陰雨連綿的晦暗沉澀。
吳梓吃完了虛靜送來的齋飯,看起來心情是好了一些。連日來的奔波和驚吓,沈越不說也知道吳梓的身心都很是疲憊,碧山寺能暫時給吳梓提供一個安全的庇護點,沈越自然是樂見的。
不說吳梓了,沈越連日來跟着他兩頭跑,也有一些倦。
他打了個哈欠,舒展了一下身體,風透過窗戶穿了進來,吹起了吳梓額前的碎發,沈越恍惚生出了一種兩人并不是在逃命而是來這碧山寺度假的錯覺。
但是錯覺就是錯覺,幻象終歸是要被打破的。
吳梓抹了把嘴,眼神嚴肅地盯住沈越:“你說……把門打開是什麽意思?”
沈越又打了個哈欠,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卧下,腦子倒是飛快地運轉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那東西叫你把門打開。”
吳梓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往門外看去,只看到一只小麻雀蹦蹦跳跳地從門前經過,啄了啄地上,又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他有些沒好氣地怼沈越:“那就是她吓唬我的話罷了,難道她叫我開門我就真的要開門嗎?”
“她當時趴的位置是玻璃上,為什麽要說把門打開,還要意圖明顯地寫給我看,你有沒有想過,她是在暗示什麽?”
吳梓也來了興趣,“暗示什麽?”
沈越搖了搖頭,“暫時不知道,只是目前了解到的,門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然也不會用那麽多時間來暗示我給她開門。”
吳梓一驚一乍地跳起來,“難道是那東西想救我,和我們同一輛車的司機不是好人,她才讓你開門。”
話音剛落,沈越的貓尾巴就毫不留情地掃到了吳梓的臉上,随之而來的還有比尾巴更加冷酷的話語。
“笨且戲精。”
吳梓摸着被抽紅的那半邊臉,心裏無比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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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賀懷意嫌棄他弱智,現在連一只貓都要嫌棄他弱智。
吳小梓委屈,吳小梓無辜,吳小梓想找到事情的源頭。
“為什麽啊?”
沈越這下連罵都不想罵了,直接跳下桌子換了個地方睡,留給吳梓一個聰明又不戲精的背影。
是夜,沈越趁着吳梓睡着悄悄的出了房門,背後床上吳梓的呼吸平穩,看來換了安全的地方确實會睡得好一些。
他輕輕地把房間門帶上,生怕因此吵醒了吳梓,畢竟他現在要去做的事情,吳梓知道了纏上他可不太好。
大雄寶殿的佛像端正肅穆,沈越對着那些神龛上的佛微微颔首,卻不知從神殿的那個角落,傳來了一聲幾不可查的嘆息。
沈越發現了,那女鬼确實記仇,但是她似乎也在忌諱着什麽東西,不然即使有玄重大師送的玉佩護體,她估計會弄出桌游館那次的布局,像對吳梓那樣,想盡辦法殺掉自己。
至于吳梓,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惹到了她,那女鬼對他所做,竟是必殺之局。
原著裏那一章也沒說得好清楚,只提到吳梓在小南街護城河發現了那具女屍,之後估計也是被那東西纏上了,玄重大師才會給他那塊護身的玉佩。
河內漂浮起的無名女屍,這種事情不上新聞怎麽可能,沈越打定主意,半夜去A市打聽一下這樁社會新聞。
至于吳梓,那女鬼擺明了看上他了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怎麽可能半夜帶他出來。
碧山寺到A市很有一段距離,不過好在這個點還有一路公交車沒有收班,沈越便想搭上這班車回去,跳出碧山寺的外牆,便是一段沒有路燈照射的山路。
月色如水,清輝瀉在石板路上,沈越看了,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想家。以前,在學校待上十天半個月,只要他媽媽不打電話催,沈越對于回家這件事,始終沒怎麽放在心上。
大抵是因為從小到大沒怎麽離開過父母,上大學了也是在同一座城市,母親煮的飯也好,沈盈張牙舞爪的打鬧也好,因為離得太近,像床頭邊安上的那盞燈,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便一直沒有在意過。
知道現在,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這種事情真正發生到自己身上了,那點看似觸手可及的親情和溫暖,反而變成了頭頂這輪孤月。
再也摸不到了。
沈越的眼角一下子就有些濕潤了,但是下一秒,又努力地将眼淚逼了回去。
反正做完了這些任務,他就可以回家了。
這個系統雖然狗比,但是說出來的話倒還是都兌現了的。
一路上無聊,沈越就在識海中召喚1號:“1號1號,聽到請回複!聽到請回複!”
1號愣了幾秒才進入狀态,好像被今天突然活躍起來的宿主吓得不輕,畢竟在他成為這位宿主的随身系統之後,每天不是被吐槽就是被撒氣,你見過除了陰陽怪氣笑裏藏刀這兩種狀态之外的沈越嗎?
雖然……好像它自己也沒對沈越做什麽好事。
反正它是沒見過好脾氣的沈越就是了。
吐槽歸吐槽,服務還是要到位的,1號提起一百分的精神,準備聽聽這位雇主想說什麽,話還沒出口,沈越就在識海中喝止住了1號。
“等等!”
1號透過沈越的眼睛往外看,那一路公交車緩緩開到站牌下,但沈越卻原地站着,并沒有做出像上次進C市那樣想盡辦法去蹭車的行為。
1號倒也能理解他,因為那輛車外面挂滿了給死人送喪用的紙花,車頭還挂着憑吊的花圈,車行駛過身邊,陰風慘慘,卷來冥府死亡的氣息。
他在識海裏對沈越說:“小心點,遇到鬼車了。”
沈越不知道鬼車到底是什麽,但是看這輛車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大概又是遇上了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東西,沈越有些頭疼,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撞鬼就像老師布置的作業,一擡頭,就雪片似的飛來了。
他定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在識海裏問1號碧山寺是佛門清淨之地,怎麽山下就大搖大擺地駛過一輛鬼車,1號想了一會回他,說是因為僧人終日念經超度,寺廟裏陰氣終歸比其他地方重一些,寺裏有佛光還好,寺外總會有些被超度的鬼集體坐車回家。
而沈越正好又是個日常撞鬼的倒黴貓,不巧就給撞上了。
掉了頭的司機按了下操作鍵,鬼車的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了,車裏吹出一陣陰冷的風,帶着腐屍的臭味,吹得沈越貓毛一凜。
有東西咯咯笑着,從車上一蹦一跳地下來,說是一蹦一跳,是因為兩條腿都是血肉模糊,辨不出形,估摸着是一個死于車禍的人。
等那東西湊到沈越面前,沈越看了一眼,在心裏嘆了口氣。
還是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孩子。
那小鬼的臉也被擦爛了,看見沈越在看她,有些羞惱地把頭發薅亂遮住臉,尖聲細氣地警告沈越:“不許看!再看把你的貓眼睛挖出來當彈珠玩!”
話是說得吓人,手卻也規規矩矩地擺在褲縫旁,站出了小學生該有的精神氣,并沒對沈越做什麽。
沈越還沒回複她,他在想貓突然開口說話會不會吓到這個虛張聲勢的小鬼,他還沒開口,車裏又傳來一聲嚴厲的呵斥:“快點回來!”
小鬼還扭捏在原地沒走,沈越卻擡頭往聲音源頭望去,一位精幹瘦小的老人拄着棍站在車門,意識到有東西在看自己,老人便也向沈越這邊望來,眼中精光一閃,嗤笑道:“沒法術的小貓妖。”
沈越倒也不惱,他很驚奇這老者一下子便看出了自己的身份,看樣子對自己也無惡意,當下便規規矩矩地朝那老人行了個禮,“老人家好眼色。”
“嗚哇!貓竟然會說話,爺爺我怕!”那小鬼竟是個膽小鬼,看沈越開口說話了,炸了毛就往老人身後躲去。
沈越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鬼又恢複了那副惡狠狠的樣子,對着他使勁瞪眼睛。
老人聲音頗為不耐:“你這小貓妖,又沒什麽法術護體,大半夜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實不相瞞,我剛剛就是從碧山寺下來的。”
“哦?”老人挑起了眉毛,似乎對他所說有些感興趣,“碧山寺的住持竟然會允許一只貓妖住在自己寺裏,還是說這一代的住持竟是個酒囊飯袋,連人妖都分不清了?”
沈越搖了搖頭,“分不分得清都沒什麽大關系,我此次下山入市,是為打聽一件重要的事。”
老人一聽他這話,冷哼一聲,右手拄着棍,左手拎着龇牙咧嘴的小鬼就往車上走,“那你還不趕快去?!”
沈越看他作勢要走,急忙開口:“老人家!我可否向你打聽一下?”
“活人的話你不去撬,還妄圖從死人嘴裏問出東西來?”
“活人說的話,有時還不如死人可信,且我打聽這件事事關人命,懇請老先生!”
老人聞言半晌不語,許久後嘆了口氣說:“你問吧。”
沈越拿捏好言語開口:“老人家?您可知道去年四月份,護城河裏,撈出來那具女屍?”
老人回憶了一會,點了點頭,“我是聽說過去年四月份,小南街那裏,撈出來一具屍體,怎麽?水鬼作惡?”
沈越苦笑,“不止水鬼,她已經變成了附身殺人的惡鬼了。”
“嘶,惡鬼……我倒想起了……小南街那個屍體……”
沈越見老人似乎知道些什麽隐情,連忙問道:“老人家可是知道些什麽?”
“聽這座城裏一些游蕩的孤鬼說,那具屍體,撈上來本是打算解剖然後查身份的,結果放在停屍房的一晚,那具屍體,竟不翼而飛了。”
“不翼而飛?”
“還有就是……”
沈越連忙追問:“還有什麽?”
“當時撈那具屍體的人,連着當事警察,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後來這些消息被封鎖了,報紙上就只登了撈屍這件事,後續查案,竟是沒人敢管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章是原本的第六章,作者把發重的部分鎖了,給大家帶來了不好的閱讀體驗請原諒,這樣看下來劇情銜接就會流暢一些了,謝謝深水魚雷!作者的智商可能被吳梓和林頌安聯手吞掉了,我多打幾個QAQ,真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