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舌飼(十八)
這是沈越第一次在這個世界品嘗到失敗的味道,但這也許并不是最後一次。陣法被破壞那一刻,力量全部反噬到了自己身上,劇痛讓沈越只看了從自己身旁走過的宋懷深一眼,就原地暈了過去。
任務失敗了?我應該……也會直接被這個世界抹殺掉吧。
身體好像漂浮在沒有依托的虛空之中,沈越想伸手抓住點東西,手卻無力地滑落。
“既然醒了,我就直接進入主題了。”1號沒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越聽着卻覺得無比親切。
他動了動嘴,喉嚨裏無比幹澀,“你說吧。”
“這次呢你也看到了,給了你的陣法你卻沒有使用成功,那只鬼的最終任務,你是沒有完成的。”
沈越的心随着1號的話語漸漸往下沉落,手腳好像失去了知覺一般,他勉力忽視掉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吞口水的聲音在空寂的環境裏十分清晰。
“然後呢。”
接着就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1號看把宿主的耐心磨得差不多了,這才慢悠悠地開口:“不過呢,你還是很幸運,吳梓并沒有死亡,即使你在這個階段的任務失敗了,你的底牌還是沒有被碰到的。”
沈越并沒有被1號這句話所安慰到,“你直說吧,階段任務失敗了有什麽懲罰,又或是,我需要做什麽來彌補自己的過失。”
“你真的很聰明,知道了在我這裏,每一份後悔藥都被明碼标價地貼好了價格。”
宋懷深再次踏上這個閣樓時,少女的臉色差不多恢複到了她第一次與宋懷深相會時的樣子,蠱蟲在大缸裏瘋狂地翻湧着,一個與少女一模一樣的人端坐在缸子中間,面色平靜自然好像在享受着很深的睡眠。
少女仍是用手指在卷着自己的頭發,擡頭看了一下宋懷深那陰晴不定的面孔,不知道是被戳到哪根弦,突然爆發出一陣刺耳尖細的笑聲。
缸中的蠱蟲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變化,也跟着愉快地蠕動起來,在與主人一模一樣的人形旁舞動,形成一陣詭異的波浪。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笑夠了,也知道宋懷深這個臉色大概也是到了爆發的邊緣,這才慢慢止住笑容,用手輕輕掩住嘴,不勝嬌羞地說道:“我就知道,還是阿深對我最好了。”
宋懷深不知道怎的,聽到這個名字卻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貓,突然暴起上前扼住少女的脖頸,剛經歷過陣法損耗的少女并不是她的對手,咽喉被人扼制住的感覺并不好受,她很勉強地看向宋懷深,斷斷續續道:“你……想要的……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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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這句話,挾制住她脖頸的手就這樣一松,宋懷深退後幾步,嫌惡地甩了甩摸過少女的那只手。
“嘻嘻嘻,我就知道。”跌坐在地板上的少女不以為然地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現在已經湊成了一份,很感謝你啊,自命清高又不斷作惡的堕落者。”
“你知道的,我并不是為了幫你,你也知道,我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想殺了你。”
“唔,無所謂嘛,至少現在我們捐棄前嫌攜手作戰了呀。”少女噠噠噠地跑向缸子邊,望着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形,閉上眼睛念起了一串咒語。
宋懷深看着缸中的蠱蟲在咒語的催動下散發出詭異的黑霧,慢慢鑽入人形的身體內,那具飽滿的少女肉體就像靠近了火焰的蠟燭般,慢慢化成了一灘水,滋滋滋的蒸發成青煙,少女面沉如水,催動蠱蟲的最後一步也需要消耗極大的精力,她并不敢怠慢疏忽。
大概一刻鐘後,少女終于長舒了一口氣,語氣聽起來有些虛弱:“終于好了。”
“煉制需要的蠱蟲數量低于我的預估,應該還有些殘餘沒有回收,但這并不是很重要。”
宋懷深搶先一步往缸子中看去,黑漆漆的缸底除了一些還在掙紮的蠱蟲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層蟲子屍體,哪還有人形的影子。
宋懷深轉頭望向虛弱的少女,看着處于弱勢方的她,嘴上還是忍不住譏諷:“你還真是厲害呢。”
“算了吧,你剛剛破壞掉那個少年的陣法時,難道還覺得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嗎?你和我,手上都沾着洗不掉的罪孽,就算披上了人的袈裟,也是無法掩蓋掉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的哦。”
“還是不如你,喜歡用別人幹淨的屍體來擦手。”宋懷深哆嗦着嘴說完這句話,卻仍是滿意地看到對方露出了和自己一樣難看的表情。
少女緊抿着嘴不置一詞,在看到宋懷深臉上的得色時,轉身撈了一把缸中的蟲屍,手上略微使力,這些蜷曲的屍體就飄散在了風裏。
宋懷深臉色大變:“你在幹什麽?!”
“丢垃圾咯。”少女無所謂地拍了拍手,望向窗外,“這個小鎮飲水的河流離這裏不遠,你說這些蟲子屍體落到河裏,究竟會發生什麽呢?”
宋懷深只聽了一句便飛身撲向窗外,卻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着這些蟲屍落入河裏,慢慢融入水中。
她轉身望向那一臉明媚的少女,咬牙切齒:“你已經達到目的了,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少女慢慢靠近她,捧住宋懷深的臉,用對戀人的語氣呢喃道:“因為我愛你呀,你會原諒我的對吧,阿深。”
“別在這裏糾纏太久了,你放心,要不了多久,警察就會來處理的。”少女轉過身去,補充了一下,“下一個馬上就要到了,你要和我一起嗎?”
吳梓在送走沈越後,在小鎮的街上找了一家酒店,走進酒店大堂準備辦入住時,把錢包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身份證,吳梓腦袋有點疼,大概又是和沈越出門走太急忘了帶在身上了。
好了,今晚上他有極大的可能性要露宿街頭了。別說沈越事先已經提醒了他找個安全的地方呆好,就算他現在不是招鬼體質,大半夜的往街上一躺,也不能打包票自己遇到的人都懂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吳梓生平第一次,因為自己找不到住處,而陷入了糾結。
酒店裏清掃大堂的阿姨看他這個樣子,好心過來問了一句:“小夥子,你是不是過來旅游忘了帶身份證啊?”
吳梓見狀立馬順着她的話頭說了下去:“是啊,我忘了帶身份證了,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阿姨将拖布往地上一立,往街盡頭指了指,“往那邊有鎮上的招待所,環境比這邊差一點,老板說是辦入住要身份證,其實沒帶問題也不大,你只住幾天的話,在那邊湊合一下就行了。”
大堂阿姨這番話給即将睡大街的吳梓點亮一盞前行的明燈,真心實意地謝過阿姨後,吳梓帶上背包,往街盡頭的招待所走去。
招待所的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妻,丈夫戴着個眼睛,看起來幹瘦精明,妻子體型矮胖,坐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着國産家庭情景劇。
吳梓向老板說明了一下情況,沒有多大問題就領到了房間鑰匙,他往門外望去,夜裏不知何時起了霧,将小鎮的一切都籠罩在霾獸的陰影中。
吳梓打了個哆嗦,不再看向門外,拿着房間鑰匙就走向樓上,這招待所的樓梯看起來也很久沒有收拾過了,木質的樓梯扶手上結着一層黑漆漆的污垢,吳梓一扇門一扇門的找過去,在217門口停了下來。
他剛準備拿起鑰匙開門,背後的204房間傳來開門的聲音,吳梓下意識循聲望去,看到的就是穿着背心短褲踏着拖鞋手裏還提着一壺開水的陳婧。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吳梓總不能說自己是來抓鬼的,考慮了一下,他很熟練地撒了個謊:“我最近請了假出來旅游,看到這個小鎮不錯,離C市也近,就坐車過來了。”
“我和你差不多吧。”陳婧明顯比吳梓情緒更高,“真的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你,我前幾天還在想什麽時候去找你蹭飯吃呢!”
吳梓随便打了個哈哈,陳婧繼續問道:“唉你怎麽會跑到這邊住呢?我們幾個人都打算明天就去旁邊的酒店。”
“我這次出門忘帶身份證了。”吳梓有些尴尬地撓撓頭,順着陳婧的話問了下去,“你說幾個人?你是和別人一起來的嗎?”
“嗯。”陳婧點了點頭,對于這位高中同學,她态度還是很親厚的,“和社團朋友一起過來寫生。”
吳梓還沒說話,陳婧又想到了什麽,問他:“你吃晚飯沒有?我正好準備煮泡面。”
她這麽一問,吳梓還真有點餓了,今天和沈越一路奔波到這裏,心裏揣着事,還真的沒怎麽好好吃飯,聽到陳婧這麽問,他也不客氣,點了點頭:“我沒吃。”
陳婧一手端着水壺一手打開房門,“你不介意的話就坐我房間裏吃吧。”她也沒再多說什麽,一進屋就把泡面桶塞到吳梓手裏,“自己泡,我去給隔壁那幾個小兔崽子送晚飯去了。”
吳梓當然不會跟陳婧客氣,撕開包裝準備倒水的時候,提水壺的手卻不知道怎麽的,突然疼了一下,滾燙的開水就直接撒到了地板上。
“啊呀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陳婧趕快找來拖布,有些懊惱,“你要是不小心燙了手,這麽晚了,你讓我去哪裏給你找燒傷藥。”
被問話的人仿佛沒有知覺一般,木愣愣地任由陳婧擺弄着一切,他心裏突然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沈越會不會是出事了?
沈越此次去看樣子是有很大把握的,可是為什麽到了這會,他還是沒有回來?
吳梓扭頭看向窗外,濃霧将視野裏的一切掩蓋了,臨近年底的冬夜裏,一場毫無預兆的大霧,将整座小鎮困于孤島。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這個小故事會有點慘。
第二,本作第一手模和宋懷深并不是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