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截肢
從頭至尾她都沒有說一句話,仿佛置身事外。但沒人知道,在蘇然心裏已經将自己淩遲百遍千遍了。
她不是不痛,不是不難過,不是不想一家人其樂融融好好過日子,只是她早已積重難返,在這條路上已經回不了頭了。
她的病,還有複發的風險,要是再發病,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了。這無疑是對陳景慕更大的折磨。他遇見她已經夠不幸了,她不想讓他再受她羁絆。
從一開始她就已經放棄了這段感情,那樣沉重的愛,她要不了,也不能要。
有時候會頹然的很害怕,這種無力感無處鎮壓。心裏總有個很嘈雜的聲音在說:“你得不到的,你永遠都得不到的。”
是的,蘇然想她這輩子都是得不到幸福的,那東西沒有形狀,漂浮不定,自己真的抓不住。
“芽芽,我求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和你哥的事,這是我們兩的事,你們不要插手好嗎?”蘇然哀求着。
這是蘇然第一次求陳芽,但陳芽卻無法拒絕。誰要她是蘇然,是那個深夜裏救她于水火的蘇然呢。
陳芽一想到陳景慕就覺得惋惜不已,明明孩子都有了,為什麽就是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只是她太了解蘇然,她如果堅持一件事,那定會堅持到底。她不想說的,你再怎麽盤問,她也斷然不會說。
“好,我答應你。但然然,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你一輩子不跟哥哥在一起,他這輩子恐怕也再難接受別人。你确定将來不會後悔嗎?”
蘇然沒有看陳芽,只是目光飄像湛藍的天空。
良久才回答,語調堅定不移。
“我不後悔,定然不後悔。”
靜谧的空氣裏,她的話語被風吹成了碎片,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血流不止。
陳芽至今都無法明白,一段鮮亮的感情是如何走到這番田地的。兩個本都是世上極好的人,為什麽卻沒有一個美好的結果。
“回去吧,我得帶七三回家了。”蘇然起身準備去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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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芽只好跟上,暗地裏是誰嘆了一口氣,凝結在空氣中久久不散,育成悲傷的種子。
蘇然進病房後,從頭至尾沒有多看陳景慕一眼。只是面色陰冷,硬着喉嚨吩咐七三跟她回家。
七三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陳景慕給了他個鼓勵的眼神。他最後只好依依不舍的看了看陳景慕,跟他和陳芽道了別。
母子倆一走,陳景慕就汗如雨下,臉色發白,薄汗都滲透了病服,身後水漬一片,像是隐忍了很久。他緊緊抓着床單,眉心擰成個川字,掙紮了很久才擠出一句話。
“芽芽。。。把醫生叫來。。。我。。。我恐怕還得再做一次手術了。。。”說完這句就疼得暈了過去。
陳芽被他吓得不輕,手忙腳亂的按了床上的警鈴,只好又怕醫生不知道,還是跑了出去喚了醫生。
好在醫生來得快,一見他這情況,立馬吩咐,“趕緊送到急救室,病情有變,恐怕得截肢。”
陳芽被這句話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抓着那個年輕醫生的腿就開始嚎啕大哭,美麗的妝容都花成了一片。
“醫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哥!
他萬萬不能截肢啊,要截就截我的吧!
求你了,一定要保住他的腿!”
那年輕的醫生皺了皺眉,一把拉下陳芽的手,冷冷的說。
“別耽誤我給你哥做手術的時間,會不會截肢還不一定呢。”
說完就大步流星的走遠了。
陳芽一聽可能還有挽救的機會,頓時擦幹了眼淚。急忙跑到了急救室外面等候,在這期間,她給陳世打了電話。本想給蘇然再打個電話的,但終究還是沒有撥出那個號碼。
諾大的急救室外面,只有幾個護士進進出出,她也不知道什麽個情況,問人家人家也不說,只說耐心等候。
她從小日子過得就很安穩,結婚以前幾乎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除了那段不幸而又短暫的婚姻外,她人生也算是一帆風順了,可是陳景慕一下子可能面臨截肢的風險,她卻承受不住。從小就跟陳景慕最親,雖說只是堂哥,但自己父母去得早,陳世又忙于商場,真正關心她的只有陳景慕。
對她而言,陳景慕是她最親的親人,如今陳景慕一再遭受苦痛,她這個做妹妹的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她猜想陳景慕可能腿早就開始疼了,只是他見蘇然七三在場,一直隐忍不說。他真的太苦了,厄運似乎一直如影随形。
陳世很快就趕來了,這次一起來的還有許柔。
“什麽叫可能會截肢!前幾天做手術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芽芽,你哥哥他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他病情照理說不該惡化得這麽快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陳芽不敢告訴陳世蘇然來過,孩子的事更是不敢多說。她總想着萬一哪天蘇然和陳景慕複合了,蘇然給陳世留下的印象不能太差了。
陳芽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剛剛哥哥還好好的。”
陳世也是久經商場的人,陳芽這個小丫頭片子在他面前撒個謊,他怎麽會看不出來。更何況這孩子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她每次一撒謊就會臉紅,為此陳景慕還取笑過她很多次。
“說實話,你撒謊我還看不出來嗎!別想瞞我!”陳世一聲怒吼。
旁邊的許柔也幫襯着說:“芽芽,這種時候你還要騙你伯伯,你這孩子也真是太不孝了!”
陳芽哪裏受過這樣的盤問,一下子就慌了,本來陳世氣場就足,經過他這樣一吼,許柔再煽風點火,只差沒哭出來。
“我,我,我就是不知道。”陳芽硬是打算死鴨子嘴硬,打死不說了。
陳世見陳芽這樣,立馬就猜測到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能讓你和景慕這樣護她的人只有蘇然那個女人了!”
陳芽一聽就連連否認,“不是,不是她!”
許柔笑得十分惡毒,冷笑一聲。
“哎呦喂,我的小公主,都到這份上了,你還護着她呢躺在裏面要截肢的可是你哥啊!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真是寒心哦!”
陳芽哪裏是許柔的對手,三兩句下來就急哭了。
“大伯,不是這樣的,不關芽芽的事,真的!”她眼睛哭得像個晶瑩飽滿的杏子,看了讓人不忍再責罵。
陳世沒有女兒,以前也是很疼陳芽的,見她這副模樣,也不想再多加怪罪她。只是恨不得将蘇然抽筋剝皮。
他怒斥了許柔一句:“閉嘴,再不聽話,就滾!”
許柔眸色沉了沉,心中的怒火幾乎就要燒出來了。
快了,真的快了。離她報仇之日不遠了。
就讓你們再折騰兩天,我要讓你們陳家雞犬不寧,永無寧日!
陳世不知道,一股更大的風暴馬上就要席卷而來了。
過了将近五個小時,終于禁閉的病房打開了。一大波白色慢慢的靠近,陳芽一個箭步就沖上去,拉住其中一個醫生。
“醫生,我哥哥怎麽樣了?腿還在嗎?”
許嘉成看着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年輕女人,她頭發散亂不堪,臉上猶有淚痕,一雙紅腫的幾乎看不出原貌的眼睛,甚是吓人。但她的聲音非常好聽,這是他聽過最好聽的聲音了。
清澈,柔和,恬靜,還帶了一種南方獨有的軟語。讓人不忍多加責備,他一向記不住女人,但這次他卻清楚的記得,這是就是那個在病房說要截就截她的腿的女人。
他出乎意料的竟也軟下聲音,像是安慰,又像是呢喃。
“沒事了,你哥哥沒事了,他腿還在。”
陳芽一下子喜極而泣,急忙跪下對他磕了三個響頭,猶如朝奉神祗。
許嘉成哪裏受過這種大禮,一下子就大力将陳芽扶起,可惜她速度太快,等他扶她起身之時,她已經周周全全嗑完了三個響頭,十足十的份量。
方才陳芽一直都沒注意到這個醫生的長相,一時被高興沖昏了頭腦。現在一起身才發覺,這個醫生竟長得這般好看。
濃眉根根柔順往一個方向伸展,沒有一根雜亂的。眼睛是那種斜長內雙的丹鳳眼,不大不小剛剛好,瞳仁素黑深邃,很顯氣質。鼻子如一道峻嶺,筆直下來,不顯淩厲反襯秀氣。嘴唇偏薄,但牙齒整潔如玉。陳芽竟一下子看呆了,這估摸是她從小到大見過最帥氣年輕的醫生了。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骨科醫生,許嘉成。
陳世也來不及責備陳芽剛剛身為名媛貴女當衆下跪的不雅,跟醫生急忙打聽陳景慕的病情。
好在醫生說已經修複過來,不用截肢,但左腿一輩子使不上勁,只能依靠拐杖的事實卻改變不了了。
人們總是這樣,當更多的不幸襲來時,他們寧願選擇之前的那個不幸。相比下來,之前的不幸反倒成了幸。
陳世可以忍受陳景慕一輩子用拐杖,但不能忍受他沒了腿,失了健全。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兒女身上的肉,父母怎麽忍心割舍。
陳景慕剛做完手術,還很虛弱,需要人在一旁伺候。雖說陳世也出高價為他請了高護,但陳芽還是放心不過,硬是要留下陪着陳景慕。陳世身體也不好,又這樣一大把年紀,陳芽就讓許柔先帶着他回家了。
陳景慕打了麻藥,現在還沒有醒。陳芽也累得不行了,好在陳景慕這是高級病房,裏面有獨立的洗浴間。她沒帶換洗的衣服,就找護士要了一套病服穿着。洗完澡後,她看着鏡中的自己,這才發覺眼睛已經腫脹不堪。就在醫院買了只消腫的藥膏,塗了一下。她知道陳景慕一下怕她哭,待會要是醒來,見她這樣子,肯定又會自責。
陳景慕是術後三個小時才醒來的,迷迷糊糊間看到了床邊有一個女人在趴着。第一反應竟是蘇然,他開始慢慢地伸出手去摸她的頭,不料陳芽醒了,陳芽見陳景慕醒來,頓時喜上眉梢。
“哥哥,你終于醒了,還疼不疼。”
陳景慕這才意識到這是陳芽,不是蘇然。她蘇然又怎會安安靜靜的趴在床邊等着他醒來呢。說不清楚是什麽情緒,只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對未來沒有什麽盼頭。
陳芽見陳景慕一副失落的模樣,知道他這又是想起了蘇然,只好轉移話題。
“哥,你的腿保住了,以後要是有什麽疼痛,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醫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陳芽緊張兮兮的說。
“知道了。芽芽你也累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陳景慕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我已經和大伯說好了。這幾天我在這照顧你,反正我的攝影展還有好幾天呢!”陳芽堅持要留下。
陳景慕拿她也沒辦法,好在這裏也有陪床,陳芽晚上就在這裏睡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許嘉成,我很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