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黎明火種
晏39在異種爆發的時候就成立了。
那時候基地還沒有建成,安全無法保障,每一個實驗的完成可謂歷經千辛萬苦。
那一輩的人是最難的,好多參與人員都沒能看到基地建成的這一天。而這一年也是晏39被命名的一年。
研究所現在的主心骨是位年過七旬的Ba教授,據說他的老師是曾經最早一批參與研究的學者。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基地也只剩下他這一位研究資歷高的老人。
誰知道他還能活多久呢,老人總有一種更加珍視眼前的态度。
所以在刑止前來報告事情的時候,他只是讓他的學生過來接待,自己轉頭忙去了。
刑止倒是聽說過他的學生,說是目前研究所年輕一輩中悟性最高的,年紀輕輕就成了團隊的主心骨。
不過這也還是刑止第一次跟人打交道。
刑止簡略說明這次的情況,并詢問這件事是否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情況我大致了解了。”Alpha博士蕭黎是教授重點培養的人。
他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周身都是學者的儒雅氣質,絲毫不見Alpha的鋒芒。
蕭黎的手指在桌面輕輕點了兩下,他撐着頭,話語有條不紊。
“首先你應該知道,在晏39成立的這一年,人類獲取了‘火種’。”
靠近實驗中心,這裏只有各種儀器發出的細微聲響。
年輕博士的闡述在其中顯得無可置疑。
刑止靠在座椅上,安靜聆聽。
“‘火種’最初只是意外獲取的一團爛肉,是在一只極其複雜的死亡異種身上割下的。在其中,我們發現了無數病原體。”
“而這些并不是單一的,它們非常多樣,卻又能達到一個平衡。執行隊與狩異者在外捕獲了非常多的異種,其中類型龐大到什麽地步,你自己知道的。”
刑止當然知道,幾乎能見到的所有生物都産生了變異個體,且個性複雜到他們有時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什麽物種。
蕭黎揉了揉眼睛:“但無一例外,在這些異種身上發現的病原體,都能在‘火種’中找到交集。”
“我們現在的驅散異種的裝置,全靠的是最初的‘火種’。”
“可是,時間推進,萬物演變。”
“複雜的病原體會在異種中變得更加複雜。”
“‘火種’身上的病原體不能涵蓋所有生物,終有一天,它會燃盡。”
蕭黎放下手,對上刑止的眼睛:“我們所知的感染最長時限已經是幾十年前的數據。不只是時限,還有各種情況。我們沒有辦法弄清,因為沒有多餘的資源進行模拟實驗。”
“我們的人手,和你們所帶來的樣本遠遠不夠。而執行隊跟狩異者上報的情況殘缺又不準,很少有完整記錄,這些幾乎是沒用的。”
“所以你現在看到任何情況都不用驚奇,因為那是必然的。”
“有關新樣本的情況我們這邊會盡快弄清。”
目前基地所有的驅散裝置靠得是‘火種’中提取病原體制作的信息素。
以信息素去驅散異種,顯然需要大量的樣本去支撐它的覆蓋面,但這根本無法支撐長久的時間。
信息素成分雖然複雜,但病原體顯然更勝一籌。
且信息素并不是全部糅雜在一起就會有用的。
刑止對其中的複雜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事情在變得更好,也在變得更壞。
刑止覺得莫名有些不安,連同血液似乎都在發熱,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Alpha隊長神情嚴肅:“那你們現在是否已經确認,最近新送來的樣本中的病原體已經擁有更強的感染性?”
蕭黎笑了一下,秉着嚴謹的态度,他還是解釋道:“不一定,但是那麽多種類總有一種能成功感染個體。”
“所以,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執行隊與狩異者外出捕獲樣本的風險更高了。”
總的來說,還是更高了。
異種的目的不是感染人類,而是把人類當做食物。
雖然被異種擊傷并不一定會感染,但能在其手中不缺胳膊少腿逃離的人又有多少呢。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目前我們的研究方向已經增加,但是具體情況暫時還不能過多透露。”
蕭黎扶了扶眼鏡,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從抽屜拿出了紙筆,問:“對了,你們什麽時候接下一次委托?”
刑止想了想,唐明哲也不跟他說二隊下次任務什麽時候,看餘妄的态度似乎有不會主動告訴他,于是他搖搖頭:“看情況,多歇兩天再看吧。”
“怎麽了?你們這邊有什麽委托要指定給執行隊嗎?”刑止擡眼,目光落在桌面的紙上。
“是啊,如果目前實驗進展順利,我們可能委托你們尋找新的樣本。”蕭黎在紙上寫了些什麽,刑止看不懂。
只聽他繼續道:“只是我們這個實驗中心,不算其他組的。但是難度系數會很大,所以只能委托稍微靠譜的執行隊。”
“結果在這段時間應該會出來,如果沒有必要委托,可以先留點時間給我們嗎?”蕭黎受手上動作停下,他語氣誠懇,帶着一絲商量。
但是那句稍微靠譜的執行隊是個什麽意思?覺得他們執行隊完不成任務嗎?
刑止嘴角上揚的角度愈加大了:“你需要多久。”
換個思考方式,就當是他在說黑市狩異者沒用,這事還得執行隊來才行。
“十到十五天。”蕭黎道。
“可以。”
“我期待得到晏39最新結論。”刑止起身,看向房間內的時間,九點了。
于是他道:“那就不打擾您了。”
他朝研究所出口走去。
蕭黎溫和的聲音在他背後低沉響起,全然沒有剛才的随和,倒帶了點捉摸不清的情緒:“晏39很感激你們送來的珍貴個例樣本。”
‘湖’下整個第四層都屬于研究所,刑止從內走過,盡量不發出聲音。
透明玻璃門将這裏隔離成衆多區域,其中身穿防護服與白色長褂的人輕聲說着什麽,隔了一段距離幾乎傳不到耳朵裏。
這裏除了儀器,似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研究所應該是基地中最繁忙的地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守着。
刑止跟着走過去,猝不及防視野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青年站在裝有異種樣本的玻璃容器前,他神情專注,不知是看得入迷還是發呆。
黑色短發乖巧貼在他鬓角,柔和的五官線條帶着些青澀。
餘妄年紀不大,才堪堪二十,由于未分化,所以看起來還要年輕些。
基地裏二十歲的Alpha要麽還在軍隊爬,好點的會在基地外十幾人一組開始實踐捕殺異種。
更多的二十歲,是随便找個工作,賺取點數混吃等死。
他還沒分化呢,就要就跟他們這群Alpha去異種密集的地方賣命。
刑止走到他身後,跟着一瞧,才發現那個異種是他們的意外之獲——活樣本。
一只在野外非常稀少的,沒有出現變異跡象的野兔。
刑止想起來在剛抓到兔子的時候餘妄就經常去看,似乎是對這樣的小動物非常好奇。
“你喜歡?”刑止輕聲問道。
基地裏沒什麽動物,像什麽阿貓阿狗,只有地位高的才會托研究所看看能不能弄到一只。
其他人更是連見的機會都沒有。
野兔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但看起來至少比回基地之前要好得多。
餘妄見刑止又出現,并沒有什麽過激反應,他輕輕嗯了一聲。
碰巧一位實驗助理從他們身旁走過,看到執行隊有人在這裏,于是他停下來,輕聲對刑止道:“刑執啊,下次遇到兔子別喂水,只喂草就夠了。”
“它沒死在你們手裏真是奇跡。”
那位助理搖搖頭,走開了。
刑止繼續溫和道:“可以看看他們要怎麽實驗,如果情況好,這只兔子确認沒有攜帶病原體,那說不定會找其他兔子來繁衍後代。”
“如果想要,到時候我給你問問能不能拿一只?”
餘妄眉眼間多了一點哀愁,一瞬即逝。
他回避着刑止灼人的目光,淡色的嘴唇扯了扯:“不用了。”
“謝謝。”他又補上兩字,聲音依舊清冷。
刑止勾勾嘴角,伸手在他頭頂揉了一把,成功把小隊員的頭發弄亂了。
“你要是出了這個執行隊,沒人跟你客氣的,所以在趁着我們還在,稍微任性點也沒關系。”
說不定他們什麽時候就遇到意外了呢。
聞言,餘妄的視線終于短暫在刑止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小隊員的眼睛是深邃的黑色,更多的是不谙世事的清澈。
刑止又見他把臉轉開,語氣輕得不能再輕。
他說:“你…信息素,很好聞。”
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惹得心髒緊了緊。
刑止都不知道餘妄到底是懂還是不懂,怎麽就能一臉無辜的這麽誇一個Alpha信息素好聞?
他摩挲着下颌,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一點陰郁一掃而光,刑止心情大好。
餘妄果然不讨厭自己。
那麽把人拐到一隊指日可待了。
餘妄似乎察覺自己到底說了什麽,也許他本意不是那樣,可在看到刑止那張笑臉時,他最直接的行為就是冷臉走開。
刑止當然跟了上去,大有又開始糾纏的意思:“你能聞到信息素?”
“一點。”
“真的?”
“……”
刑止緊跟在餘妄身旁:“那這概率可真小,我還從來沒有遇到未分化人類可以聞到信息素的例子。”
“……”
“你是第一個。”
“……”
餘妄加快了步伐。
在不遠處的茶水室內,刑止看到了唐明哲。
二隊隊長神情溫柔,他對面坐着個女性。
刑止會心一笑,招了招手,唐明哲的目光立馬看了過來,在看到刑止又跟着餘妄後,他溫柔的表情撤下。
刑止露出一口白牙,打了兩個手勢,溜了。
“看到了嗎,不出所料,以後那個人你得改口叫嫂子了。”刑止對餘妄道,“走,餓了嗎?哥帶你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