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還魂
“誰來……誰來救救我……誰來也好……救命……”
“救救我……救救哥哥……”
“誰來……”
“誰來也好！”
【這樣你就會死了哦？如果讓我來救你哥哥。】
“救命……救救哥哥……也好……”
【我會奪走你的一切。】
女孩子的聲音稚嫩嘶啞，為不可聞。
那空中的身影毫不猶豫的撲入了身處河流中浮浮沉沉小女孩的身體。
幾乎要沉下去的小女孩好似突然有了力氣，雙目睜大，四肢有點生硬但是很有規律的滑動起來。
她在流水中逆行，抓住了那個穿着一身藍色緞子馬褂的小少年，手腳并用的把少年推上了岸。**的小少年在河中沉浮雖然喝了滿肚子的水，但還沒昏過去，只是讓水流沖擊的、河水灌的迷迷糊糊要昏不昏的，甫一被推上了岸，他就驀地驚醒了。
纖細的身體強撐着翻了個個，手臂伸向河中：“子璇，抓住我——”
他在腦海中大喊大吼，但是從這具無力的的身體中也只是吐出有如蚊蚋般細微的聲音。好像在印證他的無力一樣，他拼了命大睜的眼睛，看見的是那粉色的衣角被那無情的大水兇狠的吞噬。
這條不過數米深的小河，平素裏大家一同嬉鬧的地方，在此時此刻，成了奪人生命的地獄！
小少年的眸子裏沁出了淚水，與臉上渾濁的河水混合在一起，眼眶酸澀無比，口中也發出細微的嗚咽。
“子璇……”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子璇！為什麽不是他！為什麽他要瞞着家人到河邊來玩！為什麽會讓子璇跟着自己！為什麽他會玩的忘情落入深水！為什麽子璇就算不會游泳也毫不猶豫跳下來救他！為什麽……
悔痛交加，他意識模糊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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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默，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哪裏痛？是不是身上還難受？”
看着面前溫柔美麗的美婦人，小小的蘇子默好像找到主心骨似的，淚珠子撲簌簌的滾落下來：“媽媽，我……”
“寶貝，你是不是哪裏痛？你那裏不舒服嗎？怎哭的這般可憐。你一哭，媽媽也想哭了。”
美婦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旗袍，上面繡着清秀的白梅，她一身氣質清華高潔，但一皺眉，淚汪汪的望着兒子的時候，這身氣質就破碎了，這慈母的樣子同樣美極了。
“子璇，她……嗚嗚嗚嗚嗚……媽媽，我沒照看好子璇……她，她……”
美婦人看着哭的可憐兮兮的兒子，心中憐愛無比：“乖寶貝，你還在擔心子璇呢。真是我的乖寶貝，我的好兒子，子璇的好哥哥。你經此大難，不僅不擔心着自己，還擔心着妹妹。你是多麽的偉大，多麽的可愛啊，又是多麽的可憐啊。可是你卻不知道，當我和你爸爸還有家裏的人知道你們偷偷跑出去，有多麽的擔心啊，你又這樣的回來，我們有多麽的自責啊。子默。對不起，請你原諒媽媽和爸爸好嗎？是我沒照顧好你們，甚至還差一點，差一點……”
美人一邊說着，一邊就落下淚來。她的淚那麽晶瑩那麽剔透，挂在臉上，那是一個母親對子女無條件的愛的淚水啊。
“媽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偷偷跑出去玩，非但偷偷跑出去，還帶着子璇妹妹。我現在是多麽的後悔，多麽的難過……我現在多麽想看到子璇啊，你看，媽媽，我甚至看到了子璇的靈魂，她來看我了，他是來責備我的嗎？是了，她是來責備我的……”
原路卡，現蘇子璇嘴角抽搐着站在房間門口，端着一碗祛風寒的中藥湯，一陣寒風帶着幾片落葉吹過來，她感受到了什麽叫風中淩亂。
她看着抱頭痛哭的母子兩個人，感覺到身體的某個部位隐隐作痛——那是司掌消化的器官啊。
她好像還沒死對嗎？還有這詭異的對話是怎麽回事。
不過，真正的蘇子璇的确死了，他們難道察覺到這一點嗎，她覺得她的演技雖然不是爐火純青，但是一個7歲小孩的樣子她做的也相當完美了。就算被發現了有什麽不同，她也決定要做蘇子璇做到底，
根據記憶，現在的她，蘇子璇，7歲，哥哥蘇子默9歲，父蘇半生知名畫家，母劉青珊醫生還是某醫學院名譽教授。蘇家書香門第，在杭州甚有名望。父母感情很好，沒有二房三房，蘇子默蘇子璇都很有繪畫天分，被蘇半生認為是接班人努力培養。蘇子默活潑調皮，子璇天真外向，這日蘇子默逃了課業，剛要溜出蘇宅就被子璇堵到了，沒辦法也帶着她去了。不想在河邊，卻掉進了水裏，旱鴨子的他拼命呼救，子璇年紀又小傻不愣登的也哭着跳下去了。接着，子璇在身殒之際換了個芯子，終于把她哥哥救上去了。
她接受了蘇子璇的身份，頂替她的存在，獲得在此世留存的權利，同時她也接過了在她身為“蘇子璇”的責任——孝順父母，關愛哥哥。
“媽媽，哥哥，藥來了，我的份我已經喝了，這是哥哥的份。”
蘇子璇一雙漆黑的大眼眨巴眨巴，有點怯怯的瞅着這對縱情哭泣的母子。
“子璇~是你，子璇~你還活着，我親眼見你……這太好了，你還活着，你一定是被人救了起來了吧？這太好了，子璇，我的妹妹，我多麽的高興，你還能與我呼吸同一片空氣啊，你還活着，太好了。你不知道我看着你被水沖走，我的心好像有刀在攪，橫着攪豎着攪，攪得碎碎的，然後又上了油鍋去煎……唔、嗚嗚，住手啊，子璇……”
忍受着這無盡的聒噪，蘇子璇眉毛一挑，已經跑上去捏着蘇子默的下颌，把中藥湯灌進他的嘴裏。蘇子默手舞足蹈的想要阻止那苦苦的中藥進嘴，不過蘇子璇壓制着他，他眼含着苦苦的淚水不得已的把平日裏避之如蛇蠍的中藥咽下嘴去。
被蘇子默的“真情表白”感動的劉青珊美人媽媽，拿着一方白手帕拭着熱淚，頗有些愕然的看着蘇子璇“煞風景”的如填鴨般的一灌。
“媽媽，他之所以說了這麽多，其實是怕這碗中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這碗藥湯呢，我都看見了。不過，蘇子默，我要告訴你一點，我根本不是別人救上來的，而是自己游上來的。跟你這個連喝藥都怕的家夥不一樣。”
蘇子璇很無辜的揚了揚手中的瓷碗，對着青珊說道。
劉青珊看看苦着一張小臉的蘇子默，又看看一本正經的蘇子璇，看着這恢複精神的兄妹二人，她臉上猶帶着淚水，唇角已然綻放出一朵無比清麗的好似白梅的笑容。
蘇家老爺蘇半生知曉此事，是在他從外地一處畫展回來之後。
“我在回來的路上頗為心神不寧，心中忐忑無比，生怕家中出了什麽事。不想，原來我不在的時候，竟然出了這等事情！”蘇半生也就是個30出頭的青年人，他大眼一瞪，倒也有些威嚴，“子默子璇，你們竟然鬧出這種事情！真是不知道死活！”
蘇子默往劉青山身後一躲，怯怯的撒着嬌：“爸爸，我不過是出去玩玩而已，而且這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嗎？媽媽，你說對嗎？爸爸又板着張臉吓唬我和妹妹了。”
“子默，你這次确實有錯，媽媽也都為你吓了一跳呢。要不是你妹妹天生善水，那現在我與你父親看到的可就是……”
“沒錯，哥哥，你這次确實不知死活，不會水還亂下水，這不是不知死活不是嗎？你是我哥哥，竟然連水都不會，看來你要學的還很多。”
蘇子璇輕輕的皺着眉，一臉嚴肅，她在計算在這個世界把哥哥□成什麽程度才能讓他不那麽容易死了。
“子璇，怎麽你也來說我啊！”
“我們子璇，經過這一事，好像有點變了。半生，你覺得呢。”
蘇子璇眼角一跳——真是敏銳，這是要穿幫了？
“是啊，青珊，好像子璇長大了似的。原來是個哥哥的小跟屁蟲，現在也知道是非懂得正誤，懂得指出哥哥的錯處了。”
“哥哥有錯，我也有錯。我們不該在沒有大人、還不會水的情況下接近河流。”
蘇半生劉青珊頗感欣慰的看着蘇子璇。
蘇子默小口半張，頗有點訝異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蘇子璇向來是以哥哥馬首是瞻，那份天真外向也是受蘇子默的影響，平常情況下蘇子默做什麽蘇子璇也跟着做什麽，蘇子默這麽撒嬌耍賴，蘇子璇大概也是撒嬌耍賴，他們兩個撒嬌耍賴然後就會讓媽媽陣營改變，在3對1的情況下，父親敗北，兄妹兩個撒嬌耍賴無往不利。
不過這次子璇卻一反常态的沒站在他身邊，蘇子默苦着小臉動用着所有的腦細胞思考妹妹的行為的原因——果然還是妹妹還在生自己的氣吧。
他支吾了一下終于松了口：“我，我知道錯了，子璇，對不住，爸爸媽媽我知道錯了，讓你們擔心對不住了。”
這就服軟了？怎麽這麽容易，該不會有什麽陰謀？夫妻倆面面相觑，這事受害者是這兄妹二人，他表現的這麽嚴厲不過是心中一抹後怕，化成了警告，來警醒這兩個孩子。剛剛受驚的小孩子，他也舍不得懲罰。
“那就子默抄千字文一遍，子璇寫大字5張。你們要永遠記得這個教訓！”
蘇半生眼含疼惜的說出了這個一點也不重的小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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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父母的卧房
“覺不覺的我們子璇好像更穩重些了？”
“确實有點，從一個人事不知的小丫頭片子變成了小姑娘了。”
“聽說人經歷了生死關頭，總會有點變化，我的小可憐兒，一定受了很大的驚吓吧。”
“是啊，這事我想想就後怕。看來之後也不能老這麽松，得管的嚴點。”
“不成，子璇受了這大的怕，得好好給她壓壓驚！”
“青珊啊，壓驚也要，但是為了不讓這事再次出現，我們一定要好好想想。當我聽說了他們兄妹倆出事的時候，我的心髒都要停跳了，我是多麽的害怕，多麽的擔心，多麽的心有戚戚……”
……
聽着房間裏父親母親的話又有讓她胃疼的傾向，蘇子璇輕輕挪動腳步，回了自己的閨房。
看來，他們都沒發現自己換了個芯子。在路卡那一世，他掠奪的是不通人事的嬰兒的存在，不存在穿幫什麽的。這次，她附身的是個7歲的小丫頭，雖然她的記憶好像一本傳記般存在自己的腦海，但是仍然不排除穿幫的可能性。
但如今，他們都發現了她的改變，可是，他們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其實已經死去的事實。他們毫不知情的讓一個雀占鸠巢的家夥頂替了原來的蘇子璇。
雖然人類是社會性動物，但是人類也是活在自己世界的動物。人與人的關系再怎麽親近牢固，事到如今他們還是沒發現最愛的女兒換了靈魂——這羁絆還真是脆弱不堪啊。
“就連你以命易命的哥哥也沒發現你已經死了，你有沒有有點後悔？”她沉入意識空間，對着空間裏那個小女孩的殘魂冷酷的說。
小女孩搖了搖頭，露出了個可愛的笑容：“我不後悔，他們都沒有再哭泣了，我一點都不後悔哦。子璇只要看到他們哭泣心裏就痛得不行，所以他們都沒有哭泣，我很開心。”
“你這種開心是建立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因為無知，所以才得以快樂。為了他們的快樂，你剝奪了他們知情的權利。孩子，你也是個薄情殘忍的人類啊。”
“姐姐不是人類嗎？”
“我？我算是吧。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懂得人類的脆弱人類的薄情人類的殘忍人類的天真。因為我就曾是個這樣的脆弱薄情殘忍天真的家夥啊。”
“曾？”小姑娘歪歪頭，抓住了一個字。
“現在，也是。”她伸出手，憐惜的撫摸着小姑娘的頭，在小姑娘露出天真可愛的笑容之後，她一根手指點在了小姑娘殘魂的頭頂，她的魂魄馬上風化般消失了。
她的聲音飄渺似天邊傳來：“就算蠻喜歡這樣可愛的孩子的，但是在知道我不會有穿幫的可能性了，不需要你了，就馬上把你完全抹殺了。不過是我不喜歡我的心靈世界有別的東西存在，不能讓我獨處罷了。”
“你說，這是不是薄情又天真又殘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