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醉馬畫會

第八章醉馬畫會

子璇十四,便已訂婚。

子璇十八,嫁入谷家。同年子默哥哥創立了“醉馬畫會”,向妹妹借了“煙雨樓”一層做活動地點。

子璇十九,已經開始向“煙雨樓”天天跑,與丈夫幾乎分居兩地。同年見識了子默的“醉馬畫會”,認識了“一奇三怪”,認識了梅若鴻。好像對梅若鴻青眼有加。

子璇二十二……

又是陽春三月,梨花開了滿眼。子璇坐在煙雨樓的二層上,一把紅木的安樂椅上,手裏拿着一本《易經》,手邊的小幾上擺着一杯碧潭飄雪,一只清透如水的水晶盞裏盛滿了梨花白如月的晶瑩花瓣。

今天還是“醉馬畫會”聚會的日子,梅若鴻騎着車,揣着自己新的“傑作”向着煙雨樓前進。他迫不及待的把這畫給他的同伴看看,這是他在自己的住所“水雲間”捕捉到的一幕非常美麗又獨特的一場日出,他把它化成了紙上的“日出”。這真是幅傑作!他要把這幅畫給他的好友看,尤其是給子默與子璇看!

梅若鴻就這樣,想着他的“日出”,想着子默的友誼,想着煙雨樓的聚會,想着子璇的潇灑……他穿過小巷,穿過大路,穿過了座座橋梁,突然覺得有什麽閃亮亮的在眼前的一座橋上閃爍,他定睛一看,卻是一個身着橘紅色碎花上衣、橘色長裙的年輕少女,正憑欄遠眺。那少女好像察覺到什麽似的,回了下頭,恰好與梅若鴻打了個照面。

天哪!梅若鴻被“震”到了,世間怎麽能有這麽絕色的女子。真該把她帶到煙雨樓給大家看看!他一面想,一面不斷的回頭看美女,卻沒想到好好看清眼前的路。

“小葳,小心自行車!小心呀!”

“哎呀!”

不知什麽時候,自己車前出現了個小男孩,拿着一個風筝。梅若鴻連忙偏轉車頭,避開那孩子,自己卻撞到了橋柱上,連人帶車翻倒在地。顧不上疼痛,他就看到自己的傑作,咕嚕嚕的從車籃子裏滾出去,落到了橋下。

“哎呀,我的畫!我的畫呀!我的日出!我的傑作唉!”

那畫貨真價實的,與那畫的內容一樣,成了湖面上的日出了。

他又跺腳,又嘆氣,傷懷的不得了。一回身,卻看到害他撞車丢畫的美少女,正牽着那個“共同肇禍”的小男孩,都睜着大大的眼睛,希奇的看着他。

“唉唉唉,我的畫啊,你可知道,這幅畫可是我畫的最好的一幅傑作啊!這可好了,落進了西湖裏,唉唉唉,我的畫啊……”

梅若鴻唉聲嘆氣的樣子,惹得美少女撲哧一聲笑出來。她牽着名叫小葳的小男孩,笑道:“明明是你東張西望的,又差點撞上了我弟弟……一張畫沒了就沒了,有什麽了不起!”

“唉唉唉,那可是我一生中最滿意的一張畫了,誰知道我還能不能看到那般的一場日出,然後再落筆畫出那麽一鈔日出’呢!”

那少女臉上的“稀奇”之色更重,低頭對着弟弟說:“小葳,你可知道,杭州什麽最多?”

“不知道呀。”

“我們杭州啊,水多!橋多!樹多!花多!還有呢?就是畫家多!你随便一撞,就撞到一個畫家!”

有趣!這是梅若鴻的想法。一個嬌嬌柔柔的女孩子,竟然有這麽張伶俐的嘴,反應敏捷,毫不嬌羞作态,這樣的女子,他喜歡!

她若能入畫,也許會是另一個傑作!梅若鴻凝視着少女,心中不由得這麽想到。

梅若鴻愛畫成癡,他恨不得天天畫畫夜夜畫畫,畫出幅傑作是他最開心的事,如今他遇見了這麽美麗的少女,想到的還是畫畫。

“不管怎麽說,你既然讓我的畫跑進了西湖裏,這事就不能這麽算了。要不這樣,咱們交個朋友吧?”

“朋友?誰跟你是朋友?”少女嗔怒的瞪了一眼這個男人。

“是是是,當然是朋友。”梅若鴻熱切地點着頭,“當然是朋友了,不僅我們是朋友,我還要介紹你給我的朋友們。我們醉馬畫會每星期一、三、五都在煙雨樓畫畫,你肯不肯跟我去一趟煙雨樓,肯不肯讓大家畫你?”

“醉馬畫會?”芊芊的興趣被勾了起來:“原來你是醉馬畫會的人?是不是蘇子默的醉馬畫會?”

“你認得子默?”

“不,不認得,不過,他好有名!”芊芊一臉的崇拜。“我爹常買他的畫,說他是杭州新生代畫家裏最有才氣的!連外國人都收集他的畫呢!”

“是啊!他得天獨厚,十幾歲就成名了!”

梅若鴻想着子默,語氣就更熱烈了:“既然你知道蘇子默,當然就明白我不是什麽壞人,走走走!跟我去煙雨樓,馬上去!”

……

這是梅若鴻與杜芊芊的相遇,梅若鴻為這麽位絕色的女子嘆為觀止,胸中充滿了“靈感”,為了讓大家見到這個絕色的女子,為了自己的畫不白毀了,他使勁了渾身解數,終于把杜芊芊拐到了煙雨樓。

一進前院,就大聲的說:“各位各位!我給你們找來了一個很棒的模特兒!大家停一下停一下……我給你們介紹,杜芊芊!”

“什麽模特,我可沒有答應你做什麽模特!”杜芊芊皺眉,掃視着這院落裏,支着畫架的幾個人,看着幾個人對着的方向,她擡頭一看,卻是一個氣質獨特豔麗無比的女子悠閑的坐在二樓的平臺上。

那女子察覺了她的視線,擡着一雙墨如點漆的雙眸,望了她一眼了,一抹笑容由唇邊漾上眼底,整個人一下子風情萬種,濃豔的讓人喘不過起來。

天哪,她可真美。杜芊芊忍不住的耳熱心跳。竟讓我這個女子的心髒也砰砰直跳呢。

“就是像子璇那樣,只要或站着或作者倚着這漂亮的亭臺樓閣,還有那湖光山色做背景,就是那樣的模特。你這麽美,如果入畫,一定會是幅傑作!”梅若鴻急急的拉了子默,急急的問子默:“子默,你說是不是?”

子默笑吟吟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芊芊,眼中滿是贊美,唇邊滿帶笑意。芊芊也不由自主的看着子默,沒想到這已享盛名的畫家,居然還這麽年輕。他是滿屋子男士裏,唯一一個穿西裝的。他看起來恂恂儒雅,倜傥風流。“杜芊芊?”子默問:“難道你是杜世全的女兒?”

“是啊!”芊芊驚喜的:“你認得我爹?”

“不認識。但是,你爹在杭州太有名了!航業界巨子嘛!”

“不是巨子,只是有幾條船!”芊芊慌忙說。

“哇!”一個瘦高個子驚呼出來:“原來是杜芊芊,杭州最有名的名門閨秀啊!若鴻,你怎麽有本領把杜芊芊找來,實在有點天才啊!”說着,他就走上前來,仔細看芊芊。

“豈止是天才?簡直是優秀!”另一個穿紅襯衫的人接口。

“豈止是優秀?簡直可以不朽!”另一個穿灰布長衫的說。一時間,滿屋子男士都圍了過來。對芊芊評頭論足,贊美的贊美,問話的問話,自我介紹的自我介紹。

“我是葉鳴!”高個子說。

“我是沈致文!”紅襯衫說。

“我是陸秀山!”灰長衫說。

“不忙不忙,你們讓她這樣子怎麽弄得清楚?”子默插了進來,對芊芊說:“讓我好好跟你介紹一下!”他一個個指着說:“我是蘇子默,那二樓坐着的是我妹妹蘇子璇,我們這畫會有六男一女,六男中,除了我和若鴻以外,剩下的四個人,我們稱他們‘一奇三怪’。一奇是指鐘舒奇,因為他的名字裏有個‘奇’字。三怪就是葉鳴、沈致文和陸秀山了。其實他們并不怪,只因為要和那一奇相呼應,就稱他們為三怪。這一奇三怪中,鐘舒奇最有原則,最有個性,你看他根本不為你美色所動,還在那兒埋頭苦畫呢!至于梅若鴻,他是我們畫會中最有天分的一個,你已經認識了,就不用再介紹了。我們這個畫會陽盛陰衰,歡迎你加入我們,成為畫會裏的第二個女性!”

子璇從二樓站起身來,倚着欄杆微微皺眉,一口把茶杯中的碧潭飄雪喝幹,就把如玉的白瓷茶杯向着子默的腦袋丢過去:“哥哥,美女當前,卻忘了手足之情。我可不知,我什麽時候也成了你們畫會的一份子了。”

子默伸手接過了那做了兇器的瓷杯,狡狯的笑笑:“你吃在煙雨樓,住在煙雨樓,每回聚會你也都在,他們也常常拿你來入畫,就算你不是畫會的人,也勝似畫會的人!”

“什麽?難不成我也成了我的煙雨樓的附屬景觀了?不過這有了這位漂亮古典的杜芊芊,我也終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子璇吃醋了!”那個被稱為“一奇”的鐘舒奇開了口。眼光始終停在子璇身上。

“就是要讓她吃醋!”梅若鴻嚷得好大聲:“平常就是她一個女孩子,成了畫會裏的押寨夫人,簡直給咱們慣得無法無天!”

“梅若鴻,”子璇笑眯眯的說:“也不知是誰把你慣得無法無天了。”

“誰不知道,我們冰雪女神似的子璇唯獨就是對你這個窮小子青眼有加,你如今這麽說,你可還有良心?”子默也笑眯眯的,這笑容與子璇的無比相類。

“我什麽心都有!黑心、苦心、痛心、愛心……就缺一個良心!”梅若鴻雖然被看的打了個寒戰,答得迅速。

滿屋子裏的人全笑了,子璇也笑了。芊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她從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一群人,這麽放浪形骸,無拘無束。她感染了這一片歡愉的氣氛,對那個“壓寨夫人”汪子璇,不禁油然的生出一種羨慕的情緒。她生活在這樣一堆男士之間,是萬綠叢中一點紅,能得到這麽多“畫家”的“欣賞”,真是太幸福了。芊芊的“羨慕”似乎來得太早。大家的筆聲尚未停止,忽然間,院子裏就傳來一陣大呼小叫。

屋子裏的笑聲一下子全沒有了。子默臉色僵了僵,對子璇迅速的看了一眼:“那個陰魂不散的谷玉農,就不讓我們過好日子!”

話未說完,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帶着四個警察,竟一哄而入。那年輕人直沖到子璇面前,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他指着滿屋的男士,咬牙切齒的吼着:

“就是他們!誘拐了我的太太,快把他們抓起來!”

屋子裏一片寂靜,接着又有點混亂了,芊芊愕然後退,忙把小葳擁在身前。她驚奇極了,原來,子璇是有丈夫的!

子默走到谷玉農面前:“谷玉農,你這是幹什麽?”

“我還要問你們在幹什麽呢!誘拐我的太太,不知道在做什麽勾當!”谷玉農舉起一個畫架,上面輪廓依稀,畫的正是子璇的摸樣。

“你們個性不合,觀念不同,子璇現在住在煙雨樓,早與你分居了!”子默說。

“什麽分居,什麽個性不合,我可聽不懂。”谷玉農瞪着蘇子默,生氣的說,“我只知道,就是你這個哥哥在這邊起帶頭作用,子璇才敢這麽放肆!弄到離家出走,跑到這裏來跟這些亂七八糟的男人鬼混!”

“閉上你的髒嘴!”一個聲音大吼着,是那個“一奇”,他沖上去,就扯住谷玉農的衣領:“你看看清楚,我們如果算是亂七八糟的男人,那麽你算什麽?你不懂藝術也就算了,對子璇你總該有起碼的尊重,這樣帶了警察來,實在是太沒風度了!”

“我沒風度就沒風度,因為她是我老婆,等你娶了老婆,再來供大家觀賞吧!”

“如果子璇是我老婆,我巴不得大家畫她!”

“可惜她不是你老婆!”

兩個男人,鼻子對着鼻子,眼睛瞪着眼睛,彼此吼叫。

子默又伸手去推谷玉農,于是梅若鴻也加入了。

“走走走!”若鴻嚷着:“子璇是我們畫會的成員,她參加畫會活動,與你的家庭生活無關,你不能到我們畫會裏來,欺侮我們的成員!”“對!”沈致文叫着。“對!”葉鳴也叫着。一時間,群情激憤。所有的人都沖上去,要推走谷玉農。谷玉農放聲大叫:“快呀!把他們統統抓起來!把我老婆帶走呀……”

谷玉農一面喊着,一面就迅雷不及掩耳的揮出拳頭,“砰”的一聲,打中了梅若鴻的下巴。梅若鴻毫無防備,整個人摔了出去,帶翻了一個畫架,顏料炭筆撒了一地。這一下子,“一奇三怪”全激動了,個個摩拳擦掌,又吼又叫,要追打谷玉農,院子裏亂成一團。

好像沒看見這一片混亂似的,子璇只是凝視着倒在地上的幾個畫架,皺起了眉頭:“該不會又在畫我吧?”想着,她就爬上了欄杆,打算跳到院子裏。

她一活動,剛高高的好想要起舞似的站在欄杆頂上,就讓躲在一邊的杜芊芊看見了:“哎呀!子璇小姐!你在幹什麽呀,這太危險了!”

衆人聽到這聲音,不由擡頭看向子璇的方向,這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子璇竟然站在二樓欄杆上!好像随時都要跳下來!

“子璇!你在幹什麽!你不要想不開呀!”程英奇連忙大叫出聲,然後惡狠狠的拽着谷玉農的領子說,“都是你,你看看,要不是你老是逼迫她,她能想不開嗎?”

谷玉農看着顫顫巍巍嬌俏俏站在那裏的妻子,心中的怒氣融雪似地消逝,只剩下一腔讓他微微發抖的恐懼,他眼圈發紅,也顧不上程英奇對他的無禮:“你……子璇……你不要這樣……你為什麽要這樣呢……啊!子璇!”

谷玉農尖叫一聲,連忙掙開了程英奇的手,撲向了躍下來的子璇。他快的好似閃電,原本不短的距離竟好似奇跡似的,他都在時間內趕過去了。

子璇被他抱了個滿懷,有點訝異,沒有被狠狠操練過的谷玉農竟然能趕過來接住她,看着他呼吸急速臉色泛紅的摸樣,子璇猜測這是他腎上腺素激素分泌造成的結果,就是所謂的——愛的奇跡。

他是真的很愛蘇子璇。

他喜歡她已入了魔。

子璇對他溫柔一笑,點點頭,從他懷裏退出來,接着說:“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她閑庭信步似的在一團糟的院子裏走來走去,走到一架一架的畫架前,把上面的畫作一幅一幅收集起來,她把畫疊在一起,依次翻着看了看,最後皺了皺眉,用勁把它們撕成了碎片,“當然是為了這些畫,你們連我萬分之一的美麗都表現不出來,竟然還妄想畫我,這些畫,這些畫不出我美麗的畫,哪有資格留存于世?”

她一面笑,一面說,把手臂高高的揮出去,那畫的碎片好似梨花的雨一樣在這個院子裏飛舞飄落。襯得她她好像雪中的仙子一樣,她豔麗又驕傲的一個轉身,只留給衆人一個背影。

子璇啊,她的子璇啊。谷玉農看着潇灑的子璇,心中發出了微弱的呻吟。你這麽美,總是讓我自慚形穢。

子默看着她驕傲的恣意的妹妹,微微勾起了唇角,雖然到了現在他還是看不太慣她一不滿意就撕畫的行為,但是,确如她所說,這些畫,畫不出她萬分之一的美麗來!而這些碎成了碎片的畫之雨,卻比那些畫本身的描繪,更能配得上子璇的美麗來!

接着他的眼睛淡淡的掃過了妹妹的丈夫谷玉農,妹妹好像對他青眼有加的梅若鴻,掃過了也喜歡妹妹的程英奇,掃過了其他的畫社成員——這些人,也不過是凡夫俗子,又怎麽可能配得上妹妹呢?

子璇向着出神的谷玉農招了招手,笑:“玉農,你跟我來,我給你看樣東西。”她剛要向着樓裏移步,不過又停住,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看了一圈院子,尤其看了臉上帶笑的子默哥哥,“那些人,你都讓警察先生抓到警察廳去吧,把我的院子弄得一團糟,還擅自畫我,真是該吃點苦頭了。”

抛下這麽一句話,子璇便進了煙雨樓裏。

蘇子默臉上的笑僵住了——妹妹呀,我又沒畫你,你幹嘛看着我說這話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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