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初次見面

花滿樓和陸小鳳按照請帖上的日期準時登門拜訪,這次他們完全按照官宦人家的禮數,先送上拜帖,在早膳過後登門,若不是雲惟珎早就說過不用多禮,他們一定等到午膳過後再來,然後閑談兩個時辰,不打攪雲惟珎用晚膳。不是相熟知交,怎會邀請用膳。

花滿路和陸小鳳坐在泉鳴馬車上,馬是大宛名駒,車夫也是孔武有力的壯漢。雖然車上沒有任何顯眼的标記,但從那發出叮咚叮咚泉鳴聲的車輪中辨認出,這是花家七公子花滿樓的車駕。泉鳴馬車用料精細,工藝繁瑣,造價之不菲,除了富冠江南的花家,鮮少有人能用得起,就是用得上,這也是花滿樓自己慧心巧思而成,哪有給別人用的道理。

坐在車上的陸小鳳,閑不住的動了動身子,不耐煩道:“我就說這些朝廷中人忒麻煩,我下去騎馬還自在點兒。”

“我可沒有多餘的馬給你騎。”花滿樓打擊他道。

“那我用輕功跟在後面。”陸小鳳的要求倒是低。

“然後一身汗漬的登門拜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實在逃命呢!”

“七童,你真的學壞了,你為什麽總是在打擊我?”陸小鳳搞怪道,花滿樓不為所動。陸小鳳登門本來就是不速之客,花滿樓先把他的輕浮之氣消磨一些,總好過在雲惟珎面前失禮。到時候就是雲惟珎不介意,他身邊的護衛,卻早是宗師之境,若是動起手來……

馬車行至一座三進宅院之前,門前沒有石獅子,門上也沒有銅釘銅環、雕花嵌寶的表明身份,更不是劍一堂的分堂,這樣低調的宅院,若不是請帖上寫得清楚明白,誰又能想到堂堂當朝帝師、一品大員、掌握江湖人生殺命運之人,就住在這麽不起眼的地方。

宅院大門敞開,入目所見是一片假山,怪石嶙峋,奇樹遒勁,花滿樓剛要下馬車,一個勁裝漢子就從假山壁影後繞出,抱拳道:“七公子不必下車,前院寬廣,少爺請您以車代步,以免勞累。”

“那花滿樓就卻之不恭了。”花滿樓回答道。

那勁裝漢子一個手勢,為花滿樓趕車的漢子,就跟着趕着進了府。陸小鳳掀開車簾,看着府中景色,道:“七童,難不成這院子的第一進,全是風景,你瞧,都是花園假山、高大喬木。”

“嗯,雲兄喜歡這樣。”花滿樓閉目呼吸,口腔鼻尖全是草木清新之氣,讓人心曠神怡。

他們本還以為這個三進院子小,沒想到馬車也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陸小鳳無趣的放下車簾,剛想要說什麽,馬車就咯噔一聲停了。

勁裝壯漢請花滿樓下車,剛走了兩步,花滿樓就停下,拱手道:“雲兄。”

陸小鳳定睛一看,才知他們已經走到的二門門口,一個身着文士青袍的清瘦男子,正站在門口,笑着望向他們。

壯漢行了禮,和車夫一起架着馬車離開,這麽大的動靜,陸小鳳卻沒有瞟一眼、理會一下的意思,他現在身心都在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身上。只見他頭戴白玉冠,身上穿着寬衣大袖,顏色清淡樸素,只在交領的鑲邊上修了暗紋祥雲,雖樸素,卻已見一身風華。一個文士,行抱拳的江湖禮,不見任何違和之處,當真是好風範。

“七童,歡迎。”雲惟珎拱手道。

“雲兄相邀,七童欣然而來。”花滿樓收了扇子,拱手道。

“歡迎陸大俠。”雲惟珎也笑着對陸小鳳道。

“不敢、不敢,雲大人叫我名字就是了。”陸小鳳也拱手行禮道。若是平常,他肯定會說“我最不耐煩人家叫我大俠了,因為叫我大俠的人,多半指着我做大俠該做的事,還不如叫我陸小雞呢”,但是在雲惟珎面前,他也下意識有所收斂。

雲惟珎做出請的手勢,花滿樓陸小鳳跟上,這是二門的抄手游廊,雲惟珎在此處迎接花滿樓,也是對他的重視。走廊比價窄,兩人并排走有餘,三個人就擠了,雲惟珎和花滿樓走在第一排,陸小鳳落在後面。

陸小鳳跟着走了兩步,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有人和他并排而走。這個發現讓陸小鳳悚然而驚,他剛剛還有些奇怪,官宦人家出行都是仆從環繞、護衛林立的,怎麽位高權重的雲大人卻只身一人立于廊前,如今看來不是沒有人跟着,而是他沒有發現吧。

剛剛心神都被雲惟珎牽扯住了,陸小鳳也沒有注意到他身邊的人是何時走到他旁邊的。放下心中的驚訝,陸小鳳拱手道:“這位兄臺好功夫,不知如何稱呼啊?”

“郭萍。”郭萍淡定的突出兩個字,倒又把陸小鳳吓了一跳。無他,郭萍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漢子罷了,以陸小鳳的敏銳,都感覺不到他身上的殺氣和氣機。陸小鳳剛剛還以為是自己沒有注意,聽到這個名字才明白,不是他水平不夠,是對方水準太高。

“久仰,久仰。”陸小鳳面帶好奇與崇敬,在武道這條路上,走在前面的,都是值得敬佩的。

“久仰,久仰。”郭萍也回了四個同樣的字,他是早就聽雲惟珎說過,陸小鳳這人是天道寵兒,好友遍天下,知己滿人間,總能遇難成祥,總有機遇青睐。如今一看,也和常人沒什麽不同嘛。

陸小鳳和郭萍并排而走,話卻不多,這簡直讓平時是個話唠的陸小鳳不太得勁。

前面,雲惟珎和花滿樓倒是聊得開。

“七童,我在揚州置辦了一個溫泉宅子,你若有空,去那兒住幾天吧,我知你身懷武藝,但這些保養之道,還是要用的。”雲惟珎道,他是真的很喜歡花滿樓,恐怕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好,雲兄好意,我悉知,定會去的。”

“嗯,現在還堅持在用我給你的眼貼嗎?”雲惟珎問。

“在用,剛開始的時候有些輕微刺痛,現在貼上,已經十分清涼舒适了,有天中午午覺起身,我甚至感覺自己能看到刺眼的陽光。”

“真的?!”這聲驚呼不是雲惟珎喊出來的,走在後面的陸小鳳,驚喜的拉住了花滿樓,不敢置信的确定道:“真的?七童,你的眼睛能看見了?”

“不急于一時,咱們屋裏說話。”雲惟珎微笑,伸手做出請的姿勢,他們已經繞過了走廊,到了正廳大門。

陸小鳳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感覺自己有些失禮,歉意的笑了笑,跟着進了屋。

雙方落座,陸小鳳就急忙道:“七童,你的眼睛能好了,是嗎?雲大人身邊有精于醫道之人?”

“雲兄醫術高明,當世罕見,我的眼睛也卻有好轉。”花滿樓笑着回答道。

陸小鳳聞言喜笑顏開,脫口而出:“該喝一壇美酒慶祝!”

雲惟珎贊同的點了點頭道:“七童的眼睛,是幼年受傷所致,我倒有個辦法能讓他重見光明。”

“雲兄~”花滿樓語含無奈。

“當真!”陸小鳳滿是驚喜。

“七童的眼睛看不見,是因為眼球上有一層瞳膜壞了,我讀過一本醫書,上面有辦法換眼。我和七童說了,七童不願奪人光明。其實,我也不是要起殺人取眼,若是能有出意外而亡的人,眼睛有合适的,我都可以為他換眼。可七童就是這麽執拗,我也拿他沒辦法,陸小鳳你和七童要好,幫我勸勸他才是。”雲惟珎對着陸小鳳解釋道。

“七童,雲兄說的可是真的?你為什麽……”

“好了,”花滿樓安撫陸小鳳,又對雲惟珎道:“雲兄,咱們不是說好不再提這件事了嘛~”

“我可沒答應過。我一心想讓你治好眼睛,遇見這麽不配合的病人,已經讓我這個大夫很不高興了,哪兒還能什麽都依着你。我就不明白了,不是做惡,你情我願的事情,你又何必執拗。”雲惟珎是真不明白,他都說了,剛剛去世的人也可以,接受器官捐贈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知道,就是殺人取眼,估計你也能找到一個惡貫滿盈之人,順理成章了取了他的眼睛;我花家富豪,也多的是人願意為了銀錢奉上雙眼;再不濟,如你所說,剛剛去世之人,也可行。這是我不願剝奪別人的光明,就算是他自己願意的,對于去世之人,讓他的身體有所殘缺,又豈不是害了他來生。看不見,我也過得很好,雲兄、陸小鳳,你們就不必為我擔憂了。”花滿樓誠懇道。

雲惟珎倒是忘了,這是輪回說盛行,講究因果報應、死者為大的年代。雲惟珎給陸小鳳續上茶,道:“你我二人同病相憐,有這個麽不省心的朋友,可怎麽辦哦~”

“噗嗤~~”陸小鳳端起茶杯和雲惟珎碰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聽花滿樓被評價為“不省心”,如同飲酒一般豪放的幹了這杯茶。

花滿樓被調侃,也只是搖頭微笑,他有自己的堅持。

“所以,我只能治标不治本,給你開些清肝名目的藥物,聊勝于無吧。”雲惟珎嘆氣。

“這樣已經很好了,我目不能視,有時眼睛周圍還有些刺痛,自從用了雲兄的藥,好多了。”花滿樓安慰他道,他十分感激自己的朋友為自己費心勞力,自己的堅持讓好友的心血付諸東流,他也十分歉意。

“什麽?七童,你眼睛會痛,你怎麽不說呢?以前有找大夫來瞧過嗎?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嚴重嗎?”最後一句嚴重嗎,已經是側過頭來,問雲惟珎了。

“不嚴重,正常的肌肉萎縮,不用眼,眼睛周邊細小的肌理得不到鍛煉,時間長了,自然會萎縮,這是正常現象。我已經用藥控制住了,七童,你以後也不可任性,要好好保養才是。”雲惟珎叮囑道。

“就是,就是。”陸小鳳附和道。

花滿樓估計長這麽大,第一次讓人當成不省心的孩子般照顧,哭笑不得的轉移話題道:“對了,雲兄上次送給我的綠菊,我已經培育出好幾株了。”

陸小鳳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七童,你轉移話題的技巧,還真是高明啊!”

“是嗎?我在京中也有各色花卉,只是沒有你這麽專業,綠菊是陛下所賜,是積年花匠的精心之作,我這種俗人,只懂看,不懂種。”雲惟珎從善如流的跟上話題。

三人就綠菊談到了各色花卉,再談到各地名花、名人,話題天馬行空,只覺一會兒就到了用午膳的時間,陸小鳳這才想起來,他還沒有說十二連環塢和鷹眼老七的事情了。看着雲惟珎熱情的邀請他們吃飯,陸小鳳這話也開不了頭。

食不言寝不語,安靜的吃完了飯,陸小鳳正要開口,就有下人來報有人求見。

“雲兄公事繁忙,我們改日再來拜訪。”花滿樓也知道,雲惟珎身居高位,用日理萬機來形容都不差,能抽出半天的時間陪他們,已經是難得了。

“七童,真是抱歉,下次我再請你到別處游玩,我讓毅然送你們。”十八衛之首在江湖也是赫赫有名,花滿樓應下。

陸小鳳就這麽滿肚子話沒說,看着雲惟珎走遠。

陸小鳳和七童回了百花樓,只說有江湖朋友找自己喝酒,晚上就不回去了。

到了晚上,陸小鳳又到了今日白天拜訪過的府邸。白天接引過他們的那個勁裝漢子,手持燈籠,看見陸小鳳來了,長臂一展,道:“陸大俠,請。”

陸小鳳跟着走進了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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