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兩人兩騎,奔馳在茫茫雪原之上,雲惟珎在這空曠寂寥的天地之間,再次感受到了自由、無拘無束。
自從發生了碧溪一事後,雲惟珎不管到哪兒都不敢放松自己的安保,前前後後被人簇擁着,明裏暗裏跟了不知多少護衛。在郭萍武功大成之後,他們兩人卻沒有機會單獨出門,如今,不僅雲惟珎感到興奮,郭萍心裏也有一把火呢~萬梅山莊依舊梅香正盛,郭萍敏感得看了雲惟珎一眼,雲惟珎回他一個安撫的眼神。這麽多年過去了,雲惟珎再不是當年那個獨立風雪等待垂憐的幼童,他心中已有珍寶。
西門吹雪白衣烏發,手持長劍,肅立門外,在門口迎接他們。
雲惟珎和郭萍翻身下馬,快步趨近,雲惟珎把缰繩遞給過來伺候的下人,高興得喚了一聲:“西門。”
“你來了。”西門吹雪面無表情道。
雲惟珎對這樣“古龍式”的對話不感興趣,道:“嗯,不請我先進去嗎?玉羅剎呢?”
雲惟珎一邊說話一邊往裏面走,話音剛落,玉羅剎就飄出來了,道:“本座在此。”
說實話,不管見玉羅剎多少次,雲惟珎都不習慣他這種鬼魅飄忽的出場,雲惟珎因自身經歷對鬼神之事還是有基本敬畏的,真是次次都讓玉羅剎吓到,還有“本座在此”這種經典反派語錄是怎麽回事?
雲惟珎對玉羅剎點點頭就算打招呼了,然後和西門吹雪熱切得聊了起來。“西門,你我三年未見,不知你劍道精進了多少,可有領悟?”
“自然,自覺已窺宗師之境。”西門吹雪自信道。
雲惟珎知道這句話讓西門吹雪說出來就不僅僅是看到邊緣了,恐怕已經入了這個門檻,再不濟也是只差契機了。
“可否一觀。”雲惟珎也很好奇。
“求之不得,請,梅林演武場。”西門吹雪比了給請的手勢,兩人就走掉了,理都沒理身後的玉羅剎和郭萍。
玉羅剎尴尬得四處看了看,先發制人道:“喲,你家主子不理你了。”玉羅剎故意拿身份戳傷疤,在京城的時候玉羅剎就發現雲惟珎和郭萍的關系已越雷池,心裏不爽,總覺得雲惟珎至少是自己的養子吧,結果走向了這條不歸路。可惜他們關系尴尬,玉羅剎當時又心思不純,并沒有那麽堅定的立場可以指責郭萍,如今他們的關系進入聯盟蜜月期,自然可以出氣了。
郭萍含笑瞥了一眼玉羅剎,眼神裏的揶揄和明了差點讓玉羅剎破功,郭萍慢條斯理道:“元琰和西門莊主交好,我高興還來不及。私底下有多少時間相處不夠,非要在人前争這一時半刻,又不是平時相處不好。你說是吧,玉教主。”
郭萍這是調侃玉羅剎和西門吹雪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了。玉羅剎恨不得西門吹雪馬上推了身上那個朝職,西門吹雪可是要繼承一國基業的太子之選,不能有擔任中原朝職的“污點”。西門吹雪只覺得玉羅剎向道之心不純,為世俗名利所惑,武功能練成這樣已經是僥天之幸,兩人道不同不相為謀,看在父子血緣上,強烈希望玉羅剎再去生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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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被戳到痛腳,冷哼一聲,甩袖走了。郭萍也往梅林方向而去。
西門吹雪已經在場中演練劍招,雲惟珎在離他遠一些的亭子裏觀看。即便是演練,西門吹雪身上的殺氣也濃厚得直逼面門,雲惟珎這樣的弱雞,不離得遠一點,都要被氣勢所傷。
三人站在亭子裏觀看,雲惟珎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玉羅剎一看不樂意了:“你那是什麽表情?”
“虧你還是當爹的,西門遇到瓶頸了,也不知道着急。”雲惟珎白了他一眼,預料中最差的情況出現了,西門吹雪的确摸到了宗師的邊緣,可是沒有突破的契機。
“本座難道不知,要你多嘴,阿雪不過弱冠之齡,還有大把的時間,急什麽!”以玉羅剎之強悍也是而立之後才突破的,已經是當時人傑了,玉羅剎自己親身經歷,自然知道要突破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那麽簡單。
雲惟珎的目光在郭萍和他身上晃了一圈,意指明确,鄙視了玉羅剎一眼,道:“你不放在心上,我可拿西門當摯友。”
“別說你有辦法?”玉羅剎不信。
西門正在場中專心演練劍招,沉浸在武道之中,突然聽到一個驚呼:“玉羅剎!”聲振林木!
西門吹雪收劍回頭,只見雲惟珎捂着胸口靠在欄杆上,亭中的石凳石桌都掀翻了,玉羅剎也在吐血,郭萍正趁勢猛攻。西門吹雪心裏一緊,他知道玉羅剎和雲惟珎不對付,不僅因為兩人立場不同,好像私底下也有什麽事情瞞着他。郭萍曾在他面前洩露過對玉羅剎的殺機,西門吹雪并沒有那麽強烈的好奇心,也不關心他們的恩怨,更以為至少在萬梅山莊,他們會保持表面和氣。雲惟珎和玉羅剎受傷,西門吹雪聽到的那聲驚呼,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說時遲那時快,西門吹雪心思流轉之間,須臾已經飛馳而來,長劍直刺,想要分開兩人。不想郭萍氣得兩眼發紅,眼如銅鈴,誰上前來他都無差別攻擊;玉羅剎好像也打出了真火,眼睛裏沒有情緒,西門吹雪攻擊他,他也好不留情,全然沒有了往日慈愛得近乎讨好之态。
西門吹雪心中一緊,這是走火入魔了!來不及收劍,兩人一起向他攻來,招招不留情面,西門吹雪的左肩被郭萍掌風所傷,鮮血直流,玉羅剎好像被鮮血刺激了,動作更快,更犀利了。
西門吹雪蹬腿借力飄出亭子,想在演武場寬闊的地勢游走,不正面對上兩人,想方設法找到喚醒兩人的機會。可惜兩個人都是宗師之境,聯起手來,那可是一加一大于二,逼得西門吹雪連退的機會都沒有。
被壓着打了一會兒,西門吹雪身上的傷口開始多起來了,他自己也回過神來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西門吹雪心裏那種忠于劍道,以命證道的堅決之心升起來了,就算死在這兩人手下,想必在臨死之前,他的長劍能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西門吹雪不再想辦法游走場邊,避讓鋒芒,而是拔地而起,迎難而上!
劍鋒直指郭萍,郭萍從外家功夫入門,一身皮肉精心打磨,就是西門吹雪的劍鋒也不能劃破,郭萍本還好整以暇,結果劍鋒到的時候,郭萍才發現西門吹雪似乎提升了一大截,連他都必須暫避鋒芒了。郭萍簡單的左跨步,就避開了長劍,一個矮身後仰回頭,就想抓住西門吹雪的右手,捏斷他的手臂。
西門吹雪收勢回身,剛到半空,玉羅剎的攻勢就來了,浩蕩洶湧的氣勢讓他後背直起雞皮疙瘩,滅頂之災就在眼前。
難道要葬身于此嗎?死在自己的好友和父親夾擊之下,若是他們清醒了該如何自責,難道自己就這樣身隕道消嗎?
不甘心!不甘心!還有劍道未證!還有光華燦爛的一劍未曾刺出!
新神急轉之下,西門吹雪舒展身體,完全不在乎郭萍會不會抓住機會捏碎他的骨頭,只是這樣讓自己感受梅林拂過的清風、飄過的淡香。西門吹雪單手直刺,拼上畢生內力,用盡平生感悟,用盡生命最後一點力量,生死就在眼前,他不需要保留了。
這樣光華燦爛的一劍就刺出來了,光芒萬丈!玉羅剎也不得不退,即使在走火入魔的狀态中,武人的知覺卻沒有下降,只有提升。
西門吹雪看見劍鋒馬上要刺進玉羅剎的胸膛,他想收手卻受不住了,常年無表情的臉上也浮現出愧疚不舍無奈之情,最後都化為灰白絕望。他知道自己即便擊殺玉羅剎,也沒有力氣擋住同樣氣瘋了的郭萍,那就讓他為弑父的罪行以命贖罪吧。
西門吹雪微微閉上眼睛,他能感受到郭萍的鐵手緊緊得抓住了他的左手,下一步就是內力洶湧而出,震碎他的左手,更震碎他的心脈。
等了須臾卻不見劇痛來臨,西門吹雪仔細感受,發現郭萍沒有震碎自己的左手,反而是在卸力,讓他不至于殺了玉羅剎,難道郭萍清醒了?西門吹雪慶幸想到,定睛一看,自己面前的玉羅剎也沒有了癫狂之态,眉眼含笑得看着自己。
西門吹雪被兩位宗師高手夾擊之下,終于突破屏障,達到宗師之境。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幾人聯合起來騙他,西門吹雪覺得自己剛剛的感情都白費了,居然是騙他的!
“你們騙我!”西門吹雪指着玉羅剎怒吼道,他這麽不淡定,是真氣狠了。
雲惟珎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臉色煞白,頭上還有汗珠,急忙道:“西門,你沒事吧?傷着沒有?郭萍,你呢?有沒有事?”
“到底怎麽回事?”西門吹雪氣道,看樣子雲惟珎好像不知情?
玉羅剎正要說話,雲惟珎搶白道:“玉羅剎,你發什麽瘋!你拿郭萍給你的兒子當踏腳石嗎?你不心疼西門,我還看不過去……咳咳……咳咳……”雲惟珎話還沒說完就咳了起來,郭萍連忙扶住。
玉羅剎來不及反駁,西門吹雪就舉着沒有回鞘的長劍直接想玉羅剎刺了過去。玉羅剎飛身躲開,西門吹雪氣得把劍鞘扔去砸他,自己手持長劍,氣沖沖得走了。
“不是我出的主意……”玉羅剎這句話來不及說,西門吹雪就走掉了。
雲惟珎咳個不停,向郭萍連連擺手道:“沒事兒……沒事兒,被口水嗆到了,說話太急……咳咳……”
背黑鍋的玉羅剎甩袖道:“活該,報應!”
雲惟珎直起身子,把內力逼出來的汗珠擦掉,他這才發現郭萍重視往他身體裏灌內力的好處,不僅可以冬暖夏涼,關鍵時刻還能當道具使用啊!
“郭萍關鍵時候收手,這樣大的破綻西門都沒看出來,可見對我的信任。”雲惟珎昂着頭自豪得不行,然後鄙視了玉羅剎一眼:“你們父子之間可是一點兒信任都沒有,真可憐。”還裝模做樣的做出個可憐同情的樣子來。
“雲惟珎!”玉羅剎怒吼!
“西門~”雲惟珎沖着玉羅剎身後喊到。
玉羅剎吓一跳回頭望去,再轉過頭來的時候,只看見郭萍攬着雲惟珎飛身而去的背影。
玉羅剎在原地,突然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