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楚窈夢靥
這天晚飯,因徐禦侍錢宮人都被罰了,便沒人伺候。楚窈不過略夾了幾筷子菜,就被叫了一塊兒坐下用飯。
原先說好了要見一見萬內侍的事情,因着夏雲景沒提起,趙怡也權當是不記得,給放在了一邊。
一時桌上有夏雲景偶爾親自動手布菜,又兼溫情軟語,雖是衆人心思不同,卻難得好好用了一次飯。
楚窈用完飯,就有些乏了,向趙怡夏雲景兩個告了罪,就先去睡覺。
今日輪到易娘值夜,因楚窈多是同趙怡一塊兒睡的,便沒叫她們和衣睡在腳踏上,易娘也如往常留了一盞燈在桌上,就去耳房了。
許是白日裏情緒激蕩,楚窈一沾上枕頭,就睡得熟了。
楚窈睡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喊她,睜開眼來,卻并沒見着人。楚窈有些迷惑,一時又發現那帳子不是慣用的天青色,而是鵝黃,身上蓋得被子,也不是慣用的,倒像是南地第一繡坊,錦繡閣進上的東西。
楚窈心裏頭敲起一面大鼓,震得心神都有些不穩,她掀開被子,卻發現自己的手,比平日所見更大更長些。楚窈面上仍是靜靜的,手卻不自覺的抖了起來。
“易娘,易娘……”楚窈突然喊了起來,外頭卻沒得半點聲息,楚窈一時惱了,去掀那帳子,手卻直接穿了過去,楚窈心裏一慌,整個人竟直接摔出了帳子。
不疼?竟然不疼?楚窈怔怔的看着身後的帳子,那睡着了的人還隐約可見,那張臉,叫楚窈熟悉得都不敢再看。
楚窈像見了鬼似的從地上爬起來,就聽見床上有了響動。
她先是咳了兩聲,便開了口,“青衣,青衣……”
青衣?這名字可真熟悉。
外頭有侍女舉着燭臺進來,大抵是太慌了,還赤着腳,發絲散亂,“娘娘,這是怎麽了,”青衣把燭臺随手擱到小幾上,又倒了一碗茶來,“娘娘先将就着潤潤喉嚨。”
簾子掀開,再沒了遮擋,楚窈就站在一邊,兩相比對,可不就有八分相似嗎。
她将就着青衣的手喝了口茶,又咳了兩聲,“我方才夢見趙皇後了,”她臉上帶着繼續追憶,“臉色紅潤,神采飛揚,身後帶着一隊人馬,殺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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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青衣見她沉迷,不由喊了一聲。
她笑笑,繼續道,“我背着軟軟的太子,小心的繞過山坳,藏在先前說好的地方……呵,”她又輕笑出聲,“果然是老了老了,竟想起這些事情來。”
“元妃娘娘您才不老呢,”青衣故作嬌嗔道,“您比聖人還小好幾歲,哪裏就老了。”
“就你會說話,”元妃戳了青衣一指頭,“什麽時辰了?”不等青衣回答,又道,“記得明日早些喊我起來,許久不見趙姐姐,我也該去重華宮看看了。”
青衣答應着就伺候了元妃躺下,等放下簾子,元妃卻又囑咐着,“記得明日一早,先去請太子殿下。”
楚窈靜靜的看着,也就知道這是前世身為元妃的自己,和侍女青衣,這段對話,似乎是發生在趙怡暴斃後的第五年。
楚窈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又見青衣打開香爐,點了一塊安神香,不由有些頭暈腦脹,就跟着青衣一起出了寝殿,想要醒醒神。不想青衣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梁上就飄下來一個和青衣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來,楚窈大駭,卻是青衣與那女子做了幾個手勢,就悄悄開了門出去。
楚窈沒得猶豫,直接追了上去。
青衣速度極快,舉手投足間又有幾分武架子,好在楚窈跟着趙怡學了幾個花把式,此時也不用自己走,只飄着跟在青衣身後就好。
這一路,直跟着青衣進了帝王寝殿,見着了一身玄衣的夏雲景。
“衛帝,”楚窈喃喃道。
楚窈才出聲,衛帝似有所感,往楚窈這邊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叫楚窈心神不定,登時大叫一聲,嘔出一口血來。
“啊!”楚窈驚叫一聲,睜開眼,卻沒什麽神采,臉色蒼白,冷汗如珠,還一面喘着粗氣。
外頭一陣忙亂,易娘很快趕過來,身後還跟着花影。花影快走幾步打起簾子,易娘也不顧主仆之分,跪坐到楚窈床頭,用手輕拍着楚窈身側,“側妃,不怕,易娘花影都在呢,王妃也快回了,不怕,不怕。”
花影見易娘安慰着楚窈,一面安排人去給趙怡報信,一面又叫人打了水來給楚窈擦汗,又另取了亵衣來給楚窈換。
還是易娘花影兩個合力給楚窈擦臉時,楚窈的眼珠子才慢慢定格到易娘花影臉上,“易娘,花影?”
易娘花影見楚窈能叫人了,才緩了口氣,答應一聲,正好這時候趙怡進來,見了這陣仗,便掙脫了紫煙扶着的手,快步到楚窈身邊,“窈兒,娘子,我來了,我來了。”
楚窈又怔怔看向趙怡,隔了一瞬,才嚎啕大哭起來,“姐姐,夫人,啊!”
趙怡忙摟了楚窈在懷裏安慰,等楚窈哭聲漸漸小了,才有心思燈着跪在地上的易娘花影等人。
“紫煙,你過來給側妃更衣,”趙怡又對楚窈道,“先叫紫煙替你換件衣裳,我出去一刻便回,可好?”
楚窈點點頭,又瞥見底下的易娘等人,道,“夫人莫怪她們,是我方才做了個噩夢,給靥着了,好在方才她們喊醒我。”
趙怡聽了,點點頭,“聽你的,”說完,就又看向易娘等人,冷聲道,“雖說有側妃替你們求情,但沒能早些覺察,仍是你們不對,且罰你們兩個月月錢,若再有這事,先來回我,可知了?”
“謝王妃、側妃寬恕,”易娘等人皆無異議,不過是罰兩個月月錢,已經是輕的了。
趙怡揮手叫她們退下,本只留了紫煙,不想花影竟也留下了。
就在楚窈趙怡看向她是,她福了福身,不動聲色的拎起茶壺,用茶水把香都澆了,又把窗戶都打開。
外頭冷風進來,叫楚窈的衣裳都貼在身上,楚窈不由打了個寒顫,頭腦也漸漸清明起來,看着那香爐,卻漸漸連牙齒都打起架來。冷,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