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躁動
陸深認為,當天留在舒斂家中用飯是一個非常好的體驗,若要找個恰當的詞語來形容那種自精神深處傳來的惬意感,大概是“溫暖舒适”。
這四個字很适用于“家”這樣一個個體,但在此之前,活了三十多年的陸深竟然從沒覺得這四字和所謂的家庭相匹配過。在他的概念裏,父母僅僅等同于監護人,至于溫暖二字,還是更加合适于朋友之間的友情。
這根深蒂固的想法,陸深如何都沒有想到,最終竟會是因為舒斂而得以扭轉,得以讓他見識到了尋常家庭之中,親人的真正意義。
陸深會有這樣的思想其實并不怪他,統統與他的成長經歷有關。
而這要回憶到很久以前的事情。
其實陸深自幼便沒有缺過衣食,但在他心裏,童年時的自己卻等同于一個“留守兒童”。自小學一年級有記憶開始,直至初中畢業,整整九年間,陸深一共被寄養在五個家庭裏過,像是什麽表姨家、舅爺家,照顧他的人都是些算不上特別親近、同時亦算不上特別疏遠的親戚。
這些親戚看在錢的份上,樂于接納陸深,并且稱得上親和友善,但家家都總有不方便的時候。像是他的表姨,懷孕以來便動了讓他搬出去的心思,生下孩子後更是直接向他的父母攤牌,不再繼續代為照顧。
陸深就這麽輾轉着搬來搬去,一開始會覺得麻煩,後來便習慣了,認為成長的常态大概就是如此。
初中畢業時,陸父陸母徹底在B市穩下根基,且發展得越來越好,除了學校裏的教育工作順風順水,私下的副業也賺了不少錢,家境變得更為富裕。此時的二人開始考慮将陸深接來身邊,然而僅靠着一根電話線交談許久之後,陸深卻拒絕了他們的提議。
那個時候的陸深已經認識了陳文睿,締結了三年的友情,好不容易有個能夠全心信任的人陪伴在身邊,他怎麽舍得離開這一座小城。
陸深懷着這樣的想法堅持要留下,陸父陸母稍作考慮後也不多勸,直接砸錢在家鄉買了一套小房給他住,又留了一張銀行卡給他,時不時往裏打錢,供他生活,除此之外,僅僅提出了一個要求:三年之後考上B大。
陸深答應,并且三年之後的确做到了。那時候的陳文睿和他同樣優秀,兩人以相差無幾的高分一同被B大錄取,因而又成功地将友誼延續了七年。
研究生畢業後,陳文睿思念家鄉,返回老家的省會城市——X市,而陸深終于被父母留住,踏着他們安排好的步伐,繼續攻讀B大的博士,同時嘗試着擔任助教,随後一步一步,正式成為講師。
此期間的這麽些年來,終于與父母團聚的陸深心裏實則沒有任何不愉快之處,甚至相反,他能夠清晰地認識到,他的父母其實對他非常好——其一是努力創造優越的環境并舍得砸錢培養他,其二則是懂得一絲不茍地為他規劃未來。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這真的是一對非常優秀的父母親,因此陸深不光沒有一絲不滿,甚至相當尊重敬仰他們,相處起來也算和睦。
就在這兩年的時候,陸深終于得到了評選副教授的資格,并且在身後有陸父陸母支持的情況下,他幾乎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拿到這個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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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就是在這樣的時候,陸深果決地交了申請,交換到X大來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被逼婚了近十年的他終于再不能沉默下去,認真地向父母坦白了性向。
思想守舊的陸父當場大發雷霆,在家裏摔了煙灰缸,質量上乘的水晶沒被摔破,反倒将地上的精致瓷磚砸出一條裂痕。而陸母,則第一次在陸深的眼前掉下淚來,她哭得很安靜,情緒看着很淺,卻在最後忽然說了一句話。
正是那句話讓陸深瞬間心如針紮。
她說,媽好像做錯了,媽不該讓你獨自長大……
從沒為此而感到一丁點委屈的陸深剎那間濕了眼眶,喉結不斷起伏顫動着,一語不發地回到卧室。
再之後,陸深就成為了X大的老師。
在X大報道之後的那個上午,他臨時起意,搭乘火車回到家鄉小城,在熟悉的地方走一走,黃昏時分又搭乘火車返校,也就是那個時候,第一次遇到了舒斂。
到此,陸深的回憶,終于和所處的現實交織在一起。
他回過神來,餘光瞟一瞟右邊,舒斂放下椅背已經在副駕座上睡着了,身體被保險帶勒得不舒服,偶爾還會蹭動一下。
了無壓力,沒心沒肺。
陸深說不出為什麽,每次看到舒斂的時候,他都會産生一種很放松的感覺,能短暫地忘掉煩心事——包括火車上初遇閑談的那一回。
想一想,這大概就是“小王子”的魔力吧,自內而外的開朗陽光、澄澈清淨,有着極強的感染力。
也難怪那位叫王家富的同學會追舒斂追得那麽喪心病狂,畢竟這樣的人,是值得被他人瘋狂喜歡着的。
陸深想起當時的校園鬧劇,彎了彎唇角。
車子到校後依舊是停在偏僻無人的側門外,同上次一樣,陸深沒有叫醒舒斂,由着他繼續睡,自己下到車外去抽煙。
抽完煙後他回到車中又坐了一會兒,舒斂終于醒了,迷糊着吐槽自己一句:“我怎麽真睡着了……”
陸深轉頭望着他。
舒斂慢慢地清醒,摸出手機看一看時間,擡頭笑侃道:“陸老師,你怎麽又不叫我?”
陸深自座上探身過來,捧着他的側臉忽然落下親吻。
舒斂茫然了一瞬,感受着他唇齒間夾帶着如水溫柔的熱情,摟住他的肩膀回應,鼻間充盈着殘留的煙草香。
不一會兒,車內滿是濡濕喘息,陸深神色難明的雙目近在咫尺,看了他一會兒,坐回位上,系好保險帶發動車子,調頭往市中心去。
舒斂緩緩平下心跳,腦中驚訝地回想着方才那幾分無比明顯的溫柔——那是陸深從未在親熱時傳達過的訊息。
曾經那一點一縱即逝的心動與期待迅速回歸,并發酵膨脹,盈滿了整個身體,令他窒息到幾乎連手指都不能輕易動彈一下了。
舒斂腦中只有一個問題,幻燈片似的投射出四個字:這是什麽?
他剛剛所經歷的,究竟是什麽?
直到開好了房,舒斂都沒從這個無解的問題中回過神來。
陸深從頭至尾沒同他說話,剛進房內便将他壓在門上吻起來,雙手一刻不緩地解着他的衣服,剝得他一絲不挂,從體恤到內褲,丢得入門處滿地淩亂。随後忽然将他一把扛起,轉身走進內室,丢到床上。
舒斂目瞪口呆地看他走到窗前,将所有窗簾嚴密阖上,弄得室內一片暧昧昏暗,又繼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回床前,随手脫了西裝外套,不耐地解着領帶。
陸深身上已經熱出了一層汗。
已經是六月的天氣,他卻因為拜訪舒斂的父母而堅持穿了一身西裝。
舒斂視線從他的領口處挪到身下鼓囊囊的地方,懵逼地問:“不打算……洗澡了?”
陸深暗沉沉的眸中終于浮出笑意,卻依舊不說話,扯了領帶俯下身來,三兩下把他的雙手綁到床頭。
“……”舒斂覺得眼前這個人可能是中邪了,試探着問道,“你記不記得你叫什麽名字?”
陸深一顆一顆親手解開自己的襯衣扣子,卻不将衣服脫去,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半遮半掩地露出腹部肌肉,緊接着一邊解腰帶,一邊終于開口回道:“陸深。”
大概是一路沉默的原因,再加上身體動情,此時他的低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還要更為沉啞性感,徹底把舒斂給聽硬了。
陸深把身下那東西放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伏下來将他牢牢壓制住,極近地對上他雙目,緩緩笑道:“做好心理準備,我會狠狠操你。”
舒斂特別誠實:“你哪回沒有狠狠操我?”
陸深眸色翻湧,吻住他的雙唇,不再留給他說話的餘裕……
事後舒斂才知道,果然自己還是太年輕太簡單。
陸深所謂的狠,那就是真的狠,襯托得平時那些性事根本只是小菜一碟,做得他幾近靈肉分離,神游千裏。
這一次的陸深像是一個無比矛盾的組合體,雖暴躁卻又溫柔,雖急切亦不乏耐心,給了他一場漫長黏膩的前戲,從頸部蔓延至胸膛,大片大片滿是他吮咬出的粉色吻痕,大腿內側同樣慘遭淪陷,情愛痕跡密密麻麻,星星點點。
情事來得匆忙且意外,身上沒有套子,沒有潤滑劑,陸深便把手指探入舒斂口中攪弄,攪得他舌根發麻,又用濕潤手指為他擴張身體,專心致志地完成這一場令人躁動不安的交合。
舒斂雙手被領帶捆縛着難以掙紮,等同于喪失了大半個身子的自由權,所有的難耐與快感都只能靠輕微的扭動來疏解。那無意識的磨蹭卻徹底激起了陸深的野性,這人分開他的雙腿貫穿到底,開始兌現方才說過的話。
舒斂兩條長腿緊緊纏着他的腰,仰着頭叫得嗓音嘶啞不已,一波更比一波強烈的欲浪侵襲而來,令他時時刻刻都處于瘋狂崩潰的邊緣。
迷迷糊糊的,他想起陸深平時的樣子,可以是戴着眼鏡認真講課的老師,也可以是舉止優雅、體貼周到的紳士。但現在,在舒斂眼中,陸深完全是一只不會壓抑情欲的野獸,正貪婪地啃噬着身下的獵物。
舒斂被沖撞地神智迷蒙,徒勞地掙一掙手,反而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領帶的束縛。掙脫不開索性便放棄了,他展開身子,放松所有力氣,任這人吃幹抹淨。直到陸深似乎終于餍足,極其用力地頂在他柔軟深處,将熱液噴灑而出。
發洩時的東西有意壓在最不堪折磨的那一點上,舒斂揚聲喊叫,身體顫抖不止,第一次體驗到了被做昏過去的感受。
只是昏迷之前,似乎聽到陸深伏在耳邊沉沉低喘,暧昧又溫柔地喊了一聲“舒斂”。
那一聲輕喚滿足得舒斂快要飛起來,而這,最終成為了他再度醒來前的最後一點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