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卷眉道人
梅麗莎白天的時候十分虛弱，一直躲在夏冬一拿出來的那個萬花筒裏。而小鬼則被關在了一個鐵箱子裏。這小鬼頗為兇悍，雖然身上貼滿了符咒，卻還不依不饒，鐵箱子經過他一晚上的撞擊已經變得十分畸形。
夏冬一拿起萬花筒，然後讓哈登背上了背起了鐵箱子跟在自己身後，然後就出了宿舍公寓向園藝試驗田走了過去。
哈登昨晚上被梅麗莎附身，多少有了點同化，這讓鐵箱子裏的小鬼變得稍微安靜一點，雖然還是撞擊得厲害，卻沒有昨晚那樣兇狠。
到了園藝試驗田門口，他們人還沒有走近，果然看見卷眉大爺挺直了腰杆站在玻璃溫室的大門口。
那老頭還真的只想和夏冬一單獨相約，在看見跟在夏冬一身邊的哈登後背，臉上立即露出了惱怒的神情，什麽話也沒說，直接轉身走進了溫室，頗有點拒絕見客的意思。
不過還好，人雖然進去了，門還是開着的。夏冬一心知老大爺的意思，也沒有堅持什麽的。他從哈登的手裏接過了鐵箱子後，就開口讓哈登先回去，要是回去不好向老奇交代，就先去附近的亭子裏坐一坐，等他出來後再彙合。
哈登沒有多說什麽就聽從了夏冬一的安排，他清楚面前這小子雖然身體“單薄”了點，但是經過昨天一戰，知道夏冬一在他的領域裏遠比自己強悍很多。對方既然要單獨行動，自然有其道理，自己貿然強留，只會給對方造成困擾和麻煩。
哈登離開後，夏冬一抱着鐵盒子走進了園藝實驗田的溫室。等他進去，卷眉老大爺已經坐在裏面的一張小桌邊，手裏拿着一只紅竹制的杯子在那裏品茶。老大爺坐姿随性，臉上已經沒了在門口時的冷意。
夏冬一悄悄地打量了下四周情況，發現這間房間并不算大，就在大門通道的左邊，裏面的陳設除了一張小桌子、三張木頭樁子做成的小凳外，只有一個長方形的櫥櫃，櫃子裏放着碗筷。
在櫥櫃旁還有一道門，應該是通向內室。
讓夏冬一微微失望的是，這間房間裏并沒有什麽象征道教一派的東西。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敢疏忽怠慢了正坐在小桌邊慢條斯理品着茶水的卷眉大爺。
等夏冬一将房間內的陳設打量了一遍，老大爺已經擡眼向他瞧了過來。夏冬一連忙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前輩，晚輩依約來了。”
這老頭眯起眼睛笑了起來，沒有再像昨天那樣拒絕夏冬一對自己的特別稱呼，相反臉色緩和，狀似随意地說了一句：“昨夜那麽熱鬧，難得小友還記得到老頭子這裏玩耍。”說着話，順手就給夏冬一倒了一杯茶，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聽到“小友”這兩個字，夏冬一的心可謂是完全定了下來。他不敢怠慢，連忙上前坐到桌邊。手裏抱着的鐵盒子，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擺放在了小桌靠牆的一面，連同萬花筒一起擱在了那裏。
夏冬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他也不懂什麽茶道，只是覺得還算可口，并不十分苦，于是小口地品了幾口。
卷眉大爺笑嘻嘻地看着他，忽然看向鐵盒子和萬花筒，笑道：“小友，你拿這兩樣東西來是給老頭子做見面禮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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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卷眉大爺誤會，夏冬一連忙放下茶杯，拘謹慎重地向老大爺鞠了一躬，道：“前輩，請恕晚輩唐突之罪。想必前輩也已經看出，這兩樣東西裏面裝的是什麽。”
老大爺摸了摸下巴，點點頭，然後招手示意夏冬一坐下來，然後又給夏冬一倒了一杯茶。不知道是不是茶水已經冷了的關系，這一杯喝到嘴裏，夏冬一只覺得苦澀很多。
老大爺看他喝了一口，就皺了眉頭放下了杯子，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這茶水不好？”
夏冬一癟了癟嘴，不想和老大爺耍心思——想必耍了也沒用，于是坦率地承認了自己不懂茶道這件事。
老大爺聽了他的老實話，又哈哈大笑了一陣，最後咳嗽了一聲，認真建議道：“茶道有益身心，你可以學學。”
夏冬一點點頭，表示受教。
老大爺接着才對夏冬一說道：“鐵盒子裏裝的是你昨晚抓到的那個小鬼，是不是？”
夏冬一點點頭，對比老大爺知道小鬼是最晚捉到這件事并不驚訝。老大爺繼續說道：“我看過你的身手，似乎也是降頭術的一種？”
這句話顯然是老大爺在揣測，夏冬一般反射性地搖搖頭為自己辯解，不想和那幫降頭師“同流合污”：“晚輩學的是蠱術，和降頭術有頗多相似相合之處，甚至可以說是降頭術的源頭之一，但并不是同一樣法門。”
老大爺聽到“蠱術”兩個字，略一挑眉：“倒是被老道我猜中了，你才是那個真正的蠱藥。”道人頓了頓話頭，略作沉吟，而後一面看着夏冬一一副明了的樣子，一面說道：“你小子倒是輕易就将這件事說與我聽，也不怕別人為了護着你專弄的‘障眼法’被破解了？”
夏冬一搖搖頭道：“若不是晚輩夠坦誠，前輩又怎麽會顯露身份？”他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老大爺也以“老道”自稱，其實兩個人都沒有要隐瞞身份的意思。
老大爺對夏冬一的“蠱術”很感興趣的樣子，不禁說道：“蠱術我是知道的。可惜，師祖的手劄裏只有寥寥數字，記載得十分潦草馬虎。”
夏冬一聞言，沒有說話，教派之間總有忌諱，他不接卷眉道人這話并不算不禮貌的行為。卷眉道人顯然也知道這規矩，因此只是随口說了一句，随即就把話題牽回到梅麗莎母子身上。
道人點了點鐵盒子，說道：“以你的修為，要消滅這兩樣東西并不難，怎麽還要特意拿來我這裏？”
夏冬一微微低頭，有些慚愧地說道：“是晚輩學藝不精，還望前輩不要恥笑。”說罷将梅麗莎母子的遭遇告訴了老大爺。他說得簡單，因為這件事十分轟動，老大爺就鎮守在這邊，怎麽也不可能對梅麗莎被殺去胎的事情不清楚。
夏冬一真正要說的是自己答應了梅麗莎，要保他們母子都能平安超度，不連累下輩子的轉世這件事情。
老大爺聽了夏冬一對梅麗莎的承諾，點點頭，卻出聲問道：“你我素來沒有恩義，我要是不肯幫你這個忙，你該怎麽辦？”
“那晚輩只能實話告知梅麗莎，以梅麗莎的為人一定會諒解我……”
“你倒是會投機取巧。”卷眉道人略一挑眉，神色莫測地說道。
夏冬一聽不出道人這話是不是在諷刺自己，只能老實回道：“前輩說得不錯，所以不管梅麗莎原諒不原諒我，我總歸是虧欠他們母子的，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老大爺挑眉看着夏冬一，見他雙眼坦誠，微微有紅光，并不是在撒謊，而是确實心有愧疚，不由得“呵呵”地笑了起來：“沒事，我幫你這個忙就是。”
夏冬一聞言，連忙站起身拱手向老大爺作揖：“大恩不言謝，前輩請受一拜。”
卷眉道人連忙站起身，走到夏冬一跟前将人拉直了身體。他忽然收起了臉上和煦的笑意，一本正經地問夏冬一道：“這對可憐母子的事情先放一下，我得問清楚你一件事，昨夜裏你們捉到的那個降頭師，打算怎麽處理？”
夏冬一聞言有些訝異地看向道人，想不到對方竟然知道昨晚發生的一切，甚至知道他們捉住了希柯瑞克。昨天晚上他可是一直控制着蠅頭斥候在公寓四周偵查情況，可沒有覺察到任何異常的情況。
但是回頭想一想，道家法術很多，神話傳說中的“千裏眼”、“順風耳”什麽的都是道家真正存在的法術。若是這兩樣術法沒有失傳，倒是可以解釋這件事情。
心下稍安，夏冬一回道：“我身邊的同伴都是聯盟軍部的人，那個降頭師肯定會被送回軍部審訊、拷問。”他已經把這個降頭師給廢了，有沒有研究半靈降頭草一樣的興趣去研究“歸一”神教的降頭術，所以并沒有特意要求軍方将降頭師留下來。
卷眉道人聞言雙眼微阖，掐了下雙手手指，再睜開眼時，臉色微緩。他問夏冬一道：“你所說的聯盟均不是不是把李潇俊捧出來給你做擋箭牌的那支政府勢力？”
夏冬一點點頭，而後微微忐忑地向卷眉道人試探道：“前輩是不是不放心？”
出乎意料的是，卷眉道人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整個人又恢複了剛剛松散的樣子。在夏冬一提出疑問的時候，更是大手一揮，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言下之意便是軍方中要是有人有心掌握這門歪門邪術，想要培養大量的降頭師，這種事情阻止得了一時，卻阻止不了一世的。
但是這話聽在夏冬一耳裏總覺得刺耳和奇怪，心道想要阻止軍方培育降頭師不是很容易的事嗎？像之前那樣不讓軍方得知降頭師乃至“歸一”神教的存在不就行了？
不過卷眉道人真想這麽幹的話，之前就不會出手放他們幾個出教學樓的電網封印了！
似乎看出了夏冬一心中的疑惑，卷眉道人手指在小桌上敲了敲，而後嘆了口氣，轉而問夏冬一道：“小友的朋友已經從那個降頭師口中套出了點東西吧？”
夏冬一點頭主動提出道：“不知道前輩說的是‘歸一’神教，還是那株半靈降頭草？”這兩樣在卷眉道人面前都不是秘密，夏冬一不覺得有特地保密的意義。
卷眉道人的手指又敲了一下，然後定在桌上，聲音微沉道：“實不相瞞，那‘歸一’神教而今已經成長成一個大毒瘤，非是民間一教一派的能力能夠對付。”
夏冬一恍然大悟，明白了卷眉道人放過他們，讓他們帶着半靈降頭草離開封印的原因——就是為了借此機會将‘歸一’神教曝光在政.府和軍方面前。
再進一步講，昨晚要不是他們死裏逃生，靠自己的力量殺了兩個降頭師又活捉了一只，一直關注現場的卷眉道人一定會出手相助的，畢竟那株半靈降頭草于“歸一”神教意義重大，老道人再怎麽豁達也不會放那三個惡徒将東西奪回去的！
雖然想通了其中的環節，夏冬一卻沒有為自己被利用了而着惱，反而高興起來。既然卷眉道人可以将“歸一”神教的情況暴露在軍方面前，這就表示卷眉道人和他背後的道教已經決定和政.府、軍方合作，一同搞死“歸一”神教了！
最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是他們帶走半靈降頭草的，可謂在各大勢力之前占盡了先機，搶先一步得到了卷眉道人的注意和承認。夏冬一和斯特克背後的三師六團合作多年，相信以這支軍隊一心一意保護人類的信念一定可以得到道長的“心”，讓對方願意和自己合作下去的！
這麽一想，昨天傍晚跑入教學樓裏的一番經歷，倒是因禍得福，無形之中又給了軍方找了個強勁的助力。
如此想着，夏冬一的眼中不免流露出了欣喜。
卷眉道人到底是利用了夏冬一一遭，又覺得以這小子的聰明機智，自己把話說到這份上一定發覺了自己對他的利用。原本以為對方年紀輕輕，少不經事肯定會有所怨怼，沒想到竟從夏冬一的眼睛裏看到了笑意和激動。
卷眉道人不由得一愣，随即領悟了過來，暗道這小子年紀小小，做起事情來倒是多看重大局，反将自己的事情放輕許多。如此曉得輕重緩急的一個小小少年，才真是機靈得很，叫自己這個老道士不得不喜歡了！
卷眉道人自己是個生性豁達的人，最不喜歡拘泥小節之輩。此時此刻從夏冬一的眼中看透了他心中的歡喜，不由得另眼相看起來。于是立即站起身從櫥櫃旁的小門走進內室，然後手裏拿了一個黑漆的木盒上面疊着一個紅漆的木盒，走了出來。
卷眉道人沒有先揭開上面的紅漆小盒，而是把它放到了一邊，将下面壓着的黑漆木盒盒蓋打開。黑漆木盒裏面放置着一截木頭，還有一把刻刀；木頭的下面壓着厚厚一層的黃色符紙。夏冬一看那截木頭的紋理比較像柳木，功用大概和柳木一樣。這截“柳木”明顯不是愛爾妃星上的種類，甚至是斯特克派人搜索來的其他星球的植物中，夏冬一也不曾見過這種，這讓他對其産地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卷眉道人擡眼看了一眼夏冬一，看到他眼底的好奇，笑了一聲，刻意将黑漆小木盒向他推了推，然後說道：“梅麗莎是陰魂倒還好說，直接點燃了符咒送她去陰曹地府就成。她這輩子遭了橫禍，難得還有一份寬厚堅毅的信念，到了地府也不會受太多的刁難。你若不想她受這輩子的牽累，多送些紙錢給鬼差就成。”
夏冬一點點頭，這些是他本身就知道的，但是能夠買通鬼差的紙錢不是随便畫畫印印的，得是由地府專門委派的人印刻出來蓋上章印的紙錢才有用。
穿越過來的夏冬一自己肯定沒有門路，現在只能眼巴巴地看向卷眉道人。
卷眉道人瞥見他眼底的意思，于是笑笑道：“你別看老道，老道這裏是有通冥府的紙錢，不過也是從別人手裏買來的。”
卷眉道人這話裏的意思十分明顯，他是不會白白把紙錢送給夏冬一的。夏冬一也沒有動過白沾人前輩便宜的心思，于是開口問道：“不知道前輩能不能賣一些給晚輩？”
“可以，童叟無欺平價賣你，面值一兩的紙錢五百塊一張。”卷眉道人笑嘻嘻地從“柳木”下面壓着的黃紙裏翻了翻，拿出一掌巴掌大的“銀票”遞向夏冬一。
夏冬一卻在聽到價錢的時候，雙眼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立即意識到這老頭想要狠訛自己一筆——能在鬼府通用的紙錢确實購買不易，但是只要找到門路，價錢是不高的。他記得很清楚，上輩子跟着夏老胡去買紙錢，是二十塊一刀，一刀一百張，每張一百兩！
看着已經遞到自己面前的這張薄薄的一兩冥紙，夏冬一只覺無語，暗道一聲老道你莫驢我，冥府就算通貨膨脹也不能通貨膨脹成這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