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陸正廉對陸杉突然回來感到意外,邵琳佳只說陸杉的研究計劃做得不順利,所以回家放松放松,正巧也是元旦,就好好跨個年。
陸正廉覺得很有道理,讓陸杉不要太有心理壓力,多出去和同學朋友見見面。
陸杉有了光明正大在外面找周卓的理由,但他沒有線索,基本就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挨個往各大醫院跑,妄圖大海撈針,在某個地方與周卓偶然相遇。
可惜連找了三天,沒有找着周卓的半點蹤跡。
陸杉想着那個意外被周卓接通的電話,他沒想到會是自己,所以才接了,聽着那個聲音像自己,很快就挂斷,也就是說除了自己的電話,他誰的都願意接。
如果說周卓要專門躲着他,那就算他費盡千辛萬苦,也不一定找得到周卓。
這樣的想法讓他絕望,他只能把最後一點希望寄托在暗流,寄托在下周一周卓會來上班,哪怕拒絕,他也想聽他親口說,而不是用這麽迂回的方式。
周一如期而至,陸杉和以前一樣,八點十五到了暗流,走進去就看見王燕站在那兒,看他來了,沖他笑:“陸少,來找周卓?”
陸杉點點頭。
“太不巧了,周卓辭職了。”
陸杉一愣:“什麽時候?”
“昨天他給我們錢經理打了電話,說是以後就不來上班了。”
陸杉想了想:“他沒有親自來的話,十二月的工資怎麽領?”
王燕說:“可能他忙吧,顧不上過來,不過我想錢經理應該會把他的那份錢留着的,他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給他。”
陸杉站了兩秒,說:“我方不方便見一下你們錢經理?”
“當然可以。”王燕拿起前臺的電話撥了一個號,很快錢康就從樓上下來了,沖陸杉點頭微笑,“陸少來了,陸少新年好!”
根據錢康的說法,周卓在電話裏跟他說得很急,說本來就打算辭職,現在更是有別的事,就不來上班了,至于工資,他會替周卓存着,等他來取。
陸杉聽了,感覺徹底沒了希望,周卓好像從他的世界裏人間蒸發,他不可能再找到他。
陸杉心裏涼了一半,他告別王燕和錢康,往暗流外面走,正巧黃偉軍剛送完相熟的客人,從外面進來,和陸杉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很意外地擡眼盯着陸杉看。
陸杉也覺得他面熟,抓住了那個瞬間,他叫住黃偉軍:“你是不是那個和周卓比較熟的……”
那次他來找趙易談周卓複職的時候,這個人說他和周卓比較熟。
陸杉憑本能把他引到外面的馬路上旁邊,離暗流的大門遠一點,才開口問:“我來找周卓,聽說他辭職了?”
黃偉軍并不知道周卓辭職的事,有點茫然:“他辭職了嗎?我不清楚。不過他前一段時間生病了,聖誕節的時候幹着活,突然就暈倒了,然後再也沒有來過。”
陸杉一聽,瞪大了眼睛:“怎麽會暈倒?”
黃偉軍說:“這我也不清楚,不過他好像一直胃不舒服,前面也請過一段時間假,說是家裏有事。”
陸杉問:“從什麽時候開始請的?”
黃偉軍報了個日子,陸杉想都不用想,那天他記得太清楚了,就是他離開A市的第二天。
黃偉軍見陸杉不說話,猶豫了一下,才開口:“不過那天他暈倒了,我和王姐都很急,但有個人不知道您認不認識,叫謝明江,他比我和王姐還急,抱起人就走了。”
陸杉聽着,覺得有點不對勁:“你說謝明江帶着周卓走了?”
黃偉軍回憶起那個場面,點點頭:“謝先生人還挺好的,他把周卓送醫院了,所以您要是想找周卓,或許可以問一下他。”
見陸杉的表情嚴肅起來,黃偉軍不明所以,不過他也沒有問,只說:“我想周卓應該沒有問題,他一個人也……挺好的……總之您也不用太擔心。”
陸杉估計沒聽出來他的弦外之音,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才說:“謝謝你了。”
說完他從兜裏摸出錢包,拿了兩百塊錢遞給黃偉軍:“你是他的朋友,我,我也是……他的朋友,要是有什麽情況,還麻煩你給我說一聲。”
黃偉軍很意外,可架不住陸杉這樣說,又考慮到陸杉的身份,只能硬着頭皮和他交換了電話號碼,看他走了。
黃偉軍看着陸杉的背影,覺得他真是癡情,可惜周卓對他沒感覺,手裏捏着二百塊怎麽想怎麽別扭,他仿佛也懂了一點周卓的為難。
陸杉沒料到周卓能和謝明江扯上關系,還能讓謝明江帶着他第一時間趕往醫院,他和謝明江認識,算是有一點交情,在他的印象裏,謝明江不是一個會管他人閑事的人。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謝明江對那次周卓的受傷心生愧疚,但謝明江從來金錢至上,覺得錢能擺平一切,給了周卓錢在他看來就已經夠了,沒必要對他這樣。
陸杉不可能貿然給謝明江撥電話,他先回家,打算再想一想,一進門,見陸正廉、邵琳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他回來,陸正廉招呼他過去:“來,陸杉,來一下。”
陸杉狐疑地走過去,到沙發上坐下,陸正廉說:“明天晚上把時間空出來,跟我去吃個飯。”
陸杉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什麽:“怎麽了?”
陸正廉沖邵琳佳努了個嘴,邵琳佳馬上說:“你爸爸有個同學想見見你。”
陸杉立刻懂了,低頭盯着自己的膝蓋,很委婉地說:“我還在申請博士,如果成功了還得在法國呆至少三年。”
陸正廉偏過頭來看他,贊賞地笑着哼了聲:“沒事,就單純見見面,我也不是強迫你認識什麽人。”
他視線又挪回電視上,帶點驕傲:“我的兒子找什麽樣的人,我也是要看的,你這麽年輕,我不着急。”
陸杉梗着脖子不吭聲,過了一會兒陸正廉像是想起什麽來,問道:“你最近早出晚歸的,和誰一塊出去玩呢?”
陸杉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個誰,幹脆就說:“戴鵬。”
陸正廉偏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電視:“是嘛。”
陸杉說:“嗯。”
他沒心思應付這些有的沒的,簡單和父母說了幾句話之後轉身就上了樓,回到自己房間。
洗漱以後,陸杉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索,但是腦子裏面亂作一團,最後他的視線晃一圈,落在那個放在床頭櫃上的玻璃瓶上。
這天下午天氣很陰,陰到整個天色幾乎是黑透的,仿佛夜半。
謝明江坐在診室的休息間看報紙,他越等越心煩,終于看診時間結束,緊閉的門打開,周卓從裏面走出來。
李兆成跟在他身後,沖起身的謝明江暗暗搖了搖頭,謝明江只回給他一個眼神,然後兩個人的目光一起追逐着周卓,見他雙手揣進兜裏,徑自走到走廊裏,到窗戶跟前,背對他們,做出個等待謝明江的樣子。
謝明江皺了皺眉,沖李兆成說:“我們走了,後天再過來。”
李兆成點點頭,說話的聲音放大一些:“好,讓周卓好好休息,不要有心理壓力。”
兩個人上了車,謝明江開了點音樂,恰逢下班時間,路上比較堵,車子開得很慢,開着開着外面開始下雪。
謝明江瞥了一眼周卓,他靠在副駕駛位,頭偏向窗外,讓謝明江看不清他什麽表情。
謝明江心血來潮地說:“今天不如就在外面吃飯?”
“……”
“反正路也很堵,到家會很遲,附近還有不錯的餐廳,不妨試一試。”
他不是疑問,因為他問了也得不到回答,謝明江無所謂自說自話,幹脆車子一拐彎,奔着一家餐廳開去。
這間餐廳他上次來還是去日本以前,因為喜歡這裏的菜,還存了幾瓶酒,雖然他開車喝不了,不過如果周卓願意試試也不錯。
餐館環境很好,燈光柔和,氣氛靜谧,服務生引二人走進包間,分別遞上菜單,謝明江耐着性子把幾個特色菜介紹了一遍,最後敲定了兩份,等服務生下去,他覺得是可以開始談話的絕佳時機了。
“到李兆成這裏來了兩次,你感覺怎麽樣?”
他放軟了聲音,可周卓不應答,就是垂着頭。
謝明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個意思,等了半天,等服務生上完了菜,他還是不吭聲。
謝明江看着生氣,但還是繼續耐着性子問:“你有好好配合李兆成嗎?”
周卓冷笑了一聲,說:“你和李兆成早就串通好了吧,說我精神有問題,趁機給我開藥,然後把我吃成精神病,是嗎?”
謝明江聽了,覺得李兆成說的沒錯,他确實有病,想像力很豐富,已經到了臆想的程度。
他憋着火,口吻盡量平淡:“我把你變成精神病有什麽意思?”
周卓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立馬難堪了幾分。
謝明江又把視線垂下去,極富耐心,一根根給魚挑刺。
挑着挑着,他決定不給周卓留這個面子,打破沉默道:“對你為所欲為嗎?”
周卓果然黑了臉。
謝明江放下筷子:“我要是想對你做點什麽,并不難,你很清楚。現在我只是希望你能拿出點起碼的信任,不是給我,是給李兆成。如果你就是這個态度,這個生意我們不做了,我也不是非求着你做。”
周卓看着他,嘴動了兩下,什麽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謝明江看着他那個表情,抿着嘴,等了一會兒,轉而道:“要是你不相信李兆成,可以自己選醫院,我出錢,你去看。”
“……”
“但是李兆成的水平很不錯,當然,抛去這一點,如果你願意再把你的事情對着另外一個陌生人說一遍,我也沒有任何意見。”
他裝作沒看見周卓放在捏着筷子的手上起了青筋,而是優雅地把鮮嫩魚肉納入口中,做認真吃飯狀。
雖然謝明江不知道周卓聽進去多少,他心裏不痛快,但他并不想表現一星半點。
兩個人吃完了一餐飯,周卓利落地站起來就要走,他似乎是不愛單獨和謝明江呆在一起,着急着回家,抓着外套邊走邊套,謝明江還在穿大衣,他人就已經走到了外面走廊,謝明江心裏揣着半天火不好發,動作加快一點,追出來見周卓站在走廊裏,面對着兩個人,他并沒有走遠。
謝明江無意地掃了一眼,才發現那兩個人是誰,他往過走,聽見那個人詫異而驚喜的聲音逐漸清晰:“周卓,你為什麽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