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陸杉思前想後，一時半會兒沒有什麽好辦法，他懷揣着這六十七塊錢，似乎回家是最明智的選擇，只要回了家，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但陸杉不能回去，回去就再也沒辦法張開這個口，他不是要和誰賭氣，而是這件事情遲早得發生，遲早得面對，今天如果不是因為周卓，還有可能是因為別人，與其拖延時間，不如把話說開。
他想到電話亭先給邵琳佳挂個電話，告訴她一切平安，讓她和父親都先消消氣，可是又考慮電話撥出去是公用的，邵琳佳一定疑惑，所以他決定先放一放。
陸杉動了找工作的念頭，直接就往CBD去，他一直是學校裏的優等生，找工作應該不難，哪怕一份實習的工作，只要有工資，再跟同學借一點，周轉就不是問題。
他找到一間很大的知名公司，這公司常年要人，前臺小姐見他打扮的挺好，也很熱情：“先生，您有事？”
陸杉說：“我想問你們公司現在缺人嗎？我想應聘。”
前臺小姐說：“這個我還真不清楚，我幫你打電話到人事部問一下，你是學什麽的，哪個學校畢業的？”
“本碩都是經濟學，本科就A大，碩士在法國。”
這樣的履歷很不錯，前臺打完電話，說：“有的，你跟我們的HR去談吧。”
陸杉覺得這個工作勢在必得，結果HR問他：“我對你還挺感興趣的，那你就出示一下你的畢業證和各種證件吧。”
陸杉犯了難，吞吞吐吐地說：“我……現在……畢業證不在我手邊。”
那HR立刻露出個荒唐透頂的表情：“你來應聘沒有畢業證，我們怎麽能确定你的真實情況呢？”
“……”
“現在有了畢業證的還造假呢，你沒有畢業證就不要跑來添亂了。”
陸杉被毫不留情地趕了出來，沒有證件的他，就算有一點才華和能力，那也什麽都不是。
這樣的他當然四處碰壁，最後陸杉想了想，只能去A大，去經濟院，看看憑着以前和老師的交情能不能找一個暫時的職位。
結果意外地在學校碰到了張娴雅。
張娴雅沒想到居然能碰上陸杉，很詫異，她問：“你怎麽上這兒來了？你沒在法國？”
陸杉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說：“我來找工作。”
張娴雅沒聽明白：“找什麽工作，給誰找工作？”
陸杉說：“給我自己找工作，我現在需要一份工作。”
結果還真被陸杉找到一份臨時工作，最近學校辦的成人教育也要考試，在大量印試卷，印卷子的人不幹了，本來想叫勤工儉學的學生來幫忙，經濟院的老師索性把他介紹過去。
張娴雅很夠意思，陸杉說的很含糊，她還是給陸杉借了一千塊錢，還給陸杉介紹了一個同宿舍舍友考研時租過的房子，一切竟然格外順利的辦好了。
陸杉這才給邵琳佳打電話，告訴她一切都好，讓她不要擔心。
邵琳佳看那個電話很陌生，不知道陸杉這是唱得哪一出，她躲在廚房裏，也不敢詳細問，就是嗯嗯啊啊。
陸杉明白她這樣肯定是陸正廉就在不遠的地方，只說：“媽，其實我本來就喜歡男人，不是現在才變成這樣，不是因為周卓。”
“嗯……”
“所以就算沒有周卓，我也不可能和鄒小蔓在一起。”
“……”
陸杉握着聽筒：“我爸他和你都很生氣，我知道，也都明白。”
邵琳佳聽着心裏不是滋味，壓低聲音：“錢……夠嗎？”
陸杉說：“夠，你放心吧，幫我也勸勸我爸。”
邵琳佳說：“……行……和我保持聯系。”
挂了電話，陸杉又去附近的超市裏買被褥，買了幾件最樸素最便宜的換洗衣物，買了一個能燒水能煮粥能煲湯的養生壺，又買了一些零碎的日雜。
這些事情對陸杉來說并不難做，畢竟他在法國也呆了兩年，把這些東西搬回出租屋，他開始簡單收拾。
這個出租屋是單間，所以月租只要五百塊錢，因為不帶廚房，又小又破，也就是租給在學校吃飯的學生，陸杉沒住過這樣的地方，甚至都沒見過，一方小天地裏他有點伸展不開，勉強把那落灰三兩樣家具擦幹淨，換上一個新買的燈泡，他坐在那裏，說不上是什麽心情。
手機沒了以後，他和外界就沒了一大半聯系，和周卓更是徹底斷了那一點點聯絡。
他不知道昨天碰面之後，周卓今天會不會想到他，不過看周卓的表現，應該是不會。
兩天後，在謝明江陪同之下，周卓又去到李兆成那裏做心理咨詢。
這一次有了一點成果，周卓說的不多，但是能說一點，也許是因為話題僅僅圍繞在他最近的飲食作息上，但這比起之前的守口如瓶已經很讓李兆成欣慰。
結束的時候周卓站起來，半是試探半是讨好的說：“李醫生你是一個好人，你肯定是為我考慮的。”
這話仿佛是天外飛來一筆，沒有前因後果，李兆成聽了哭笑不得：“哈哈，這話說的，誰是壞人？”
說完周卓的表情沒變，李兆成倒是立馬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尴尬地咳嗽了兩下，把他領出診室，走到休息區。
“壞人”正坐在那裏翻看一本雜志，聽到動靜立刻起身，李兆成朝他微微點頭，他馬上就明白了，聲音很柔和：“好了，那就不耽誤你時間了，我們先走。”
李兆成也不挽留，揮揮手，點個頭。
兩個人從診所出來，謝明江心情不錯，開了車，他直奔最近的商業街。
周卓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發現不是回去的路時，眼睛終于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去哪兒？”
謝明江把車停到百貨大樓下面的停車場，興致勃勃地說：“走，上去。”
結果周卓大煞風景地說：“我要回去。”
謝明江不管他那蒼白的拒絕，搬出最有力的震懾武器：“我的安排你都要聽，忘了？”
周卓僵硬着身軀，這才不情不願地下了車。
百貨大樓頂層是電影院，謝明江帶着周卓上去，那裏貼了很多電影海報，也豎了很多廣告牌，謝明江指着變化的電子屏道：“想看哪一部？”
周卓很意外，微微瞪大眼睛，那冰凍已久的表情有了點波瀾：“我和你……看電影？”
說完他很費解地蹙眉：“我不看，我回去吃飯。”
非周末的電影院人不多，大廳裏比較空曠，謝明江低頭看着他：“我真不想和你的每一句話後面都綴上咱們的合約，你說呢？”
周卓的眉頭立刻松開了，對謝明江這樣的面目才比較習慣：“看就看。”
謝明江重新指着電子屏：“哪一部？你來選。”
周卓四年來沒進過電影院，什麽時興根本不清楚，他茫然地站在那兒凝視着屏幕，倒是真的犯了難，絲毫沒有注意謝明江側頭看他。
謝明江看了他一會兒，看他像是個懵懂的學生，心裏被撓了一把，說：“我選吧，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買票。”
他買了一部好萊塢大片的票，3D、動作、科幻，應該有很棒的特效，男孩子都愛看這樣的片子。
買完票他又去買了爆米花可樂，甚至專門繞到底下一層買了蛋糕果汁。
他把周卓推到電影院裏面，引他到座位上，把紙盒打開：“你吃這個，沒有奶油。”
周卓本來在那裏盯着3D眼鏡偷偷研究，這個時候忍不住擡頭看謝明江。
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比剛才盯着電子屏的時候還茫然，謝明江也看他，聲音忽然放得很柔軟：“趕緊吃。”
這是一部典型的好萊塢大片，全程轟炸爆破得很刺激，謝明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但是周卓看的非常投入。
本來他還帶點消極抵抗，随着劇情的深入，已經完全沉浸其中，身體繃着，只是眼睛藏在眼鏡後面，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子。
謝明江沒帶眼鏡，側頭看周卓，所幸黑暗僞裝了一切，周卓沒發覺，全神貫注，一會兒嘴角微微勾起，一會兒又抿的很緊。
謝明江看他那張生動活潑的嘴，突然很想親他。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謝明江也有點尴尬，為了轉移沖動，他只好僵硬地換了個坐姿，低頭叼住可樂吸管，給自己的嘴找個去處。
看完電影謝明江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家，百惠本來在客廳裏等得焦急，門一開她就站起來湊過去，見謝明江很是神采飛揚，不明所以，只說：“先生，你們吃飯了嗎？”
“吃過了。”謝明江轉頭問周卓，“還吃嗎？”
周卓沒理他，直接就上了樓。
謝明江也沒生氣：“給他熱一點牛奶，能喝多少是多少，不喝就放着，不要強迫他喝。”
這一點柔情似水也就百惠能懂，謝明江高興她也就跟着高興：“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