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謝明江看他面色發白地呆站那裏,眉頭皺得愈深,嘴唇繃成一條線,嫌惡地吐出幾個字:“馬上上車。”
周卓這才反應過來,拉開車門上去。
他心虛地盯着車前放的一盒香水,那瓶子很方很厚重,裏面淺棕色的液體随着車子微微晃動。
途中謝明江沒有說一句話,但是車子開得飛快,差點闖了一個紅燈,回到家門口,周卓站在他後面,看他哆嗦着手,鑰匙幾次戳不到鎖孔裏,弄了半天才把門打開。
周卓心跳得有點厲害,甚至有掉頭就跑的沖動,他看見百惠雖然疑惑,可依然面上帶笑地迎過來,和平常一樣:“周卓和先生……都回來啦?”
往常謝明江起碼還點個頭,今天他連鞋都沒換,脫了外套,重重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根煙,一言不發。
周卓換好鞋,朝百惠“嗯”了一聲,想直接上樓。
“周卓,你先站住。”
就在他經過客廳的時候,謝明江突然說了一聲,他用拇指和食指拿住煙,語調可以說是異常平靜:“過來。”
百惠嗅到了一絲異常,走到周卓旁邊,背着謝明江對他又是比手勢,又是做表情,周卓深吸一口氣,輕輕撥開他,走了過去——
“怎麽了?”
就這麽幾步路,謝明江看他走姿詭異,馬上福至心靈,一把将站在面前的周卓拽到沙發上,周卓一個重心不穩仰面躺倒,他驚訝道:“你幹嘛?!你放開我!”
“我幹嘛?”謝明江冷哼着重複,怒火已經把他的理智燒掉大半,他伸手和周卓搏鬥着,強行把周卓的襯衣從長褲裏抽出來,連帶毛衣猛地往上一扯……
“先生,你——”百惠着急地過來拉架,看到周卓露出來的小腹和一點胸口上星星點點的紅色斑塊,有的甚至發紫,她驚訝地噤了聲。
周卓脹紅了臉頰,硬是撥開謝明江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拉下來,想從沙發上翻起,結果翻得太猛感到疼痛,他又跌了回去。
謝明江看在眼裏,把那只抽了一點的煙直接在茶幾面上粗暴地按滅了,站起來,嘴唇忍不住顫抖:“你的學從明天開始不用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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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卓撐着坐起來,仰起頭,瞬間瞪大了眼睛:“為什麽?!”
“為什麽?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麽?”謝明江握緊了拳頭,胸膛劇烈起伏着,“周卓,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周卓聽得雲裏霧裏,還沒說話,又聽他說:“我花錢是讓你去上學,不是讓你擠出時間和陸杉上床的!”
周卓一下子憋紅了脖子,忍無可忍:“我和誰談戀愛是我自己的事,我又沒有違反合約。”
他覺得這個話沒有什麽問題,可謝明江卻一下子被他點着了,眼睛裏都在噴火,冷笑着點點頭:“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周卓昂了昂下巴,沒有吭聲。
謝明江看他,那表情又倔又橫,沒有半分羞愧,仿佛是無聲抗議。
謝明江沉下臉,聲音變得格外冰冷:“既然你覺得你不是違反合約,你怎麽不光明正大的說,昨天晚上還找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怎麽不直接說’我明天早上要去和陸杉上床’,啊?”
周卓詫異地瞪着他,沒想到他能這樣說。
百惠見謝明江站在那裏微微發抖,害怕地朝他靠近:“先生……”
謝明江甩開她:“回你房間去!”
百惠被他大力一甩,倒退兩步,趕緊縮到樓梯口。
謝明江見周卓不吭聲,這樣的沉默反而令他難以忍受,他譏诮他:“你倆不是一天兩天了吧,什麽時候開始的?你和他上床,他知道你和我上過——”
周卓突然站起來,忿恨地吼了一聲:“別說了!”
謝明江看進他脖子後面的衣領,突然想起來許多天以前,他看到的周卓脖子上的那個紅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怎麽就不說了,你也知道這些東西說不出口?既然說不出口你怎麽做得出來?跟我的時候你心不甘情不願,跟他你還意猶未盡了?你不是交女朋友的人麽,怎麽,用過兩個男人就分出高低貴賤了,他比我強?”
周卓再也聽不下去,揪住謝明江的領子,想給他臉上一拳,可惜謝明江比他靈敏多了,握住他的拳頭,往他背後一扭,兩個人直挺挺地倒在後面沙發上。
周卓本來下面就疼,這樣一撞他更是疼得一時間意識模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謝明江正壓在他身上,下半身和他交疊在一起。
周卓感覺到謝明江身體的變化,臉一下子紅得能掐出血:“謝明江你不正常!你心理變态!”
他推謝明江,而謝明江巋然不動,氣喘得很厲害,噴在周卓臉上:“我心理變态?陸杉對你就不是心理變态,我對你就是心理變态?”
“……”周卓一時怔愣,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謝明江耳朵潮紅,他掙紮着站起來,背過身去:“你和我談日常瑣碎,你和他談戀愛,你是不是當我是冤大頭?”
這話來的沒有邏輯,十分突兀,周卓盯着他的後背,覺得他可以說是莫名奇妙。
約莫過了幾秒,謝明江突然轉過身,走到沙發跟前抄起他的書包,朝後院大門扔了出去。
“從明天開始,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在家裏待着,哪兒也別想去!”
傍晚時分,百惠從後院裏把書包撿回來,提到周卓的房門口,輕輕敲門:“周卓?周卓?吃飯了。”
周卓沒有應聲,她推開門,見周卓躺在床上,蓋着棉被,似乎是在睡覺。
她嘆了一口氣,蹑手蹑腳地把書包放在書桌上,拉上窗簾,轉身去樓下把他的飯端上來。
其實飯桌上空無一人,謝明江也在書房裏,百惠在飯廳默默把飯分裝到兩個托盤,先端了一個給周卓送去。
她放下托盤,正準備出門,聽見周卓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百惠踟蹰了一下,只得走過去,打算給他關掉,誰知剛走到手機跟前,周卓突然閉著眼睛說:“你幹什麽?”
百惠嗫嚅着:“……有聲音……”
周卓沒有睜眼:“讓它響。”
“這麽近,不好,桌子上?”
周卓聽懂了她這個殘破的語言:“就放着吧。”
百惠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說:“周卓,吃飯?”
周卓“嗯”了一聲,卻沒有起來。
百惠又去給謝明江送飯,結果沒想到謝明江把門反鎖了,她敲了半天,謝明江才過來開門,轉身回到寫字臺前。
一股濃重的煙味差點把百惠嗆出去,她看見謝明江坐在一片煙霧缭繞裏,還在不要命地抽,忍不住道:“先生,出來吃飯吧,這裏面沒法吃啊。”
謝明江置若罔聞,連眼皮都不擡。
百惠只好過去把餐盤放下,打開一點窗戶,拉上窗簾,給謝明江蓋了一條薄毯。
謝明江失神地抽着煙,全程毫無反應,煙灰長了,他還差點彈到米飯裏。
百惠看着他,覺得他像個孤寡老人。
她湊過去,把煙灰缸端起來:“先生,吃飯吧。”
謝明江這才恍然大悟地擡起頭:“你怎麽還在這兒?”
百惠拿過他手頭燃燒殆盡的煙,在煙灰缸裏按滅,又重複了一遍:“先生,吃飯,您是不是一天都沒有吃飯?”
的确,謝明江是一天都沒有吃飯,不過他這個時候胃口全無,只是勉強拿起筷子,機械地往嘴裏戳兩口米飯。
他感到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