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夜晚最深沉的時刻,連天上的星光都黯淡了亮澤。

丁當在車廂裏點燃一顆煙。

“一號就位。”

“二號就位。”

“四號就位。”

“六號就位。”

………………

“全員已就位,炸藥布置完畢,正在連通引線……引線已連通,所有人員撤離爆炸範圍,倒計時開始,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夾在指間的香煙一點點燒成灰燼,無線電中花匠的聲音猶如一只最準點的表針,一格一格的走過時間的間隙。丁當将燃盡的香煙丢到地上,一腳踏下。

他拄着拐杖站起身,打開車門,走進一片漆黑的世界。星月無光,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候。

花匠的聲音倒數到了一。

丁當安靜的站在原地,從遠處席卷而來的熱風撩起他披在肩上的外套,将兩只衣袖高高抛飛。垂落到額前的劉海輕輕晃動着,在他的視線中左右起伏,一團深紅的火光倒映在漆黑的瞳孔中,不斷改變着形狀,如同肆虐的魔影。

從他的視線望去,是一片火紅的,璀璨的,殘酷而美麗的,燃燒的世界。

他微微垂下眼睑,深深吸了口充斥着燒灼氣息的空氣,然後邁開腳步,向着那片熊熊火光行去。喜鵲小組的成員端着槍守候在唯一一條沒有火焰的出口外,沉默而迅速的将從裏面沖出來的人影挨個放倒,逐一辨認。

“報告!這裏是08!發現目标!”

丁當向着高高擡起手臂的人影走過去,08是大炮,他看見丁當,沒有多說什麽,将腳邊人的臉扳起,就着旁邊明亮的火光,讓丁當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Advertisement

這的确是,哈裏克·薩比爾。

“确認無誤,給他打一針帶走。”他拉起無線電,開口道,“所有人準備撤離,速度。”

“那這些怎麽辦?”站在不遠處的老航指着地上其它的俘虜問。

丁當扭頭看了他一眼,走到靠近出口的地方,擡起拐杖,毫無預兆的重重抽在一名俘虜後腦。他費力的彎下腰将被抽昏的俘虜扯着領子提起,甩進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

拍了拍手,丁當直起身。

“就這麽辦。”他說着話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平淡的聲音通過無線電中傳入每個人耳中,“最好別留下太明顯的痕跡,美軍的驗屍官也不是吃素的……加快速度,我們得走了,花匠,準備二次引爆。”

他的背影被黑暗一點點吞沒,這明顯違背人道主義的命令讓喜鵲小組的成員陷入矛盾掙紮,他們寧可給這些人一槍,也不想将人丢回火場裏活活燒死……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阿刀沉默着重重一掌劈在一名俘虜腦後,将其擡起丢進燃燒中的廠房,然後又沉默不語的走向下一個。當他解決到第三個時,其他人也終于有了動作,他們像僵屍一樣沉默的執行着丁當的命令,無論內心有多掙紮和受到拷問。

他們是戰士,戰士的天職是,服從命令。

很快,兩輛車一前一後飛快駛離燃燒中的工廠,火焰在身後再次升騰,花匠設置的二次爆炸将徹底摧毀廠房,任何在裏面的人都不可能幸存。

丁當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在無線電中響起。

“首先恭喜諸位,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成功捕獲了目标。接下來的旅程将更加艱難,請做好心理準備,就算不考慮美軍的因素,來自塔利班武裝的追擊也絕不會輕易罷休……他們有着無處不在的眼睛和耳朵,我們随時都有可能暴露,從現在起進入二十四小時備戰狀态,別讓你的武器有哪怕一秒鐘離開你的手邊,你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多餘的話不用我講,請務必珍惜自己的性命。”

“我不能保證不會再有犧牲者,但我由衷的希望,能夠在慶功宴上看見你們所有人的臉。”

他關掉通訊,緩緩吐出一口氣,扭頭看向車窗外漆黑的夜景。黎明即将到來,新的一天即将開始,而他們也正踏上回家的路。

但願,一路平安。

………………

飛機降落在法蘭克福國際機場。

十月底,法蘭克福的氣溫已經降到平均十攝氏度以下,十分寒冷。黃子成披上藏青絨大衣,将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兩圈,與自己的談判團隊随着人流走進抵達大廳。安雅集□□來的接機人員仍然是上一次那位短發女性,他與對方在出口處微笑着擁抱,互相問安。

在這一次出發之前,他已經拿出了所有的籌碼,研究過所有可能發生的不利情況,抱着勢在必得的決心而來,可謂是背水一戰。

秘書被他留在國內坐鎮,他給予了對方相當高的權限,幾乎可以在他不在的時候用他的名義管理整個明生。黃子成并不是輕信,他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有絕對信心,而且秘書是從起家時就跟着他的真正親信,以對方的能力和資歷,調下去做一個集團副總或者分公司老總都綽綽有餘。黃子成将人留在身邊,實際上是存了培養接班人的心思。

他一手創建起的明生,終究做不到眼睜睜的放手,明生就像他的孩子一樣,他為它付出的心血無法計算。他希望明生能像國外那些百年企業一樣,長盛不倒,至少在他死前,不會看見它衰落的末路。

一行人抵達下榻的酒店,按照黃子成的要求,并不是上一回那家。他對那次桑拿房裏的遭遇仍舊耿耿于懷,甚至隐隐有些擔憂。國內的情況擺在那裏,他對外的身份不适合傳出同性醜聞,外界的輿論還無關緊要,關鍵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讓母親得知這件事……黃老太太的年紀大了,受不了刺激。

第一場談判安排在次日下午,黃子成抵達酒店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他婉拒了安雅接待美女的晚餐邀請,交代過團隊成員需要為明天談判做的準備,便獨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拿出手機,将短信一條條翻過去,然而并沒有丁當的消息。

丁當的手機又關機了,而且是連續好幾天。黃子成這段時間有意冷落對方,直到準備出發前來法蘭克福,才給丁當打了個電話報備行程,卻沒能打通。

接着他才發現了對方手機關機的事情。

他特地叫黃啓航回半山別墅去看了一趟,丁當不在,裏面似乎已經很久沒住過人,茶幾沙發上都落了灰。如果丁當是從G市離開後就再也沒回去,倒是說得通了。

黃子成不想知道丁當去哪裏去做什麽,他拒絕去深究……因為他太清楚,答案肯定不會是他想要的。

第二天的談判進行的異常順利。

這完全出乎了黃子成和他團隊的意料,弄得他們甚至有些措手不及,本來預計中的刁難和拉鋸并沒出現,安雅甚至主動降低了原本的報價。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黃子成帶人連夜在酒店開了個緊急會議,研究這裏頭究竟在鬧什麽妖。

他從來不信天上掉餡餅,凡事必有因,弄清楚安雅反常态度的原因,被他列為排序第一的首要任務。原因無外乎那幾種:安雅董事會突然集體轉變方向,成為并購的支持者,這基本可以排除;安雅自身遭遇了他們所不清楚的問題,問題可能很嚴重,迫使其董事會轉變态度,想要将之脫手給黃子成的明生,來轉嫁麻煩。

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那對明生而言,既有巨大風險,又是莫大的機會。

黃子成前所未有的亢奮起來。

他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召開會議,與國內實時通訊聯絡,發動一切力量去挖掘隐藏在安雅背後的秘密。他所能動用的商界,家族,甚至是商業情報間諜的資源,統統都被運用起來,他成立了一支專門的情報分析團隊,專門用來研究這個問題。

他只需要一個準确的答案。

像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行船,他是船長也是舵手,帶領所有人迎擊風浪,判斷前進的方向,稍有錯差,便是船毀人亡。

這令他精神高度緊張之餘,也無可抑制的激情澎湃,仿佛回到了創業之初,帶着人去深山老林裏考察地皮,在建築工地上一腳泥一腳水的親自抓工期,又或者初入資本市場時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連續三個月沒能真正合上眼睡一個好覺。

但無論多苦多累,他的精神永遠是亢奮而滿足的,那種滿足感無法用言語形容,令他全身心的感到喜悅,比最強效的毒品還令他上瘾,欲罷不能,極樂登天。

在此期間,黃子成一次也沒有想起過丁當。直到某一天,在國內的秘書跟他彙報完工作後,很貼心的問他吃不吃得慣法蘭克福的食物,說老家寄過來一缸泡菜,要不要從國內給他寄點過去換換口味。

黃子成挂掉電話,突然想起了丁當。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因為一缸泡菜想起丁當,他喜歡吃泡菜,尤其是手工腌的脆白菜,切成細絲,下飯配粥煮面都可以。一碟小小的腌白菜,就能令他在最難受的時候,也胃口大開。

黃子成擡手掩住臉,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當他放下手時,又恢複成那個一言既決驷馬難追,天塌下來也扛得住的明生老總。

作者有話要說: PS:【黃總:你終于想起來讓我出來跑個龍套了嗎?摔!老子難道不是主角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