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又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即使是不大好女色的盧奂對她也是頗有疼惜。

“小郎③呢?怎麽還沒過來。”邱娘看了盧信美一眼,淡淡地說道。而小小的信美卻瞬間縮了脖子推到了哥哥身後。

盧意婵看了四周一圈,的确沒盧奔奔的身影。這臭孩子,這種時候也敢淘氣。

忽然,盧意婵感覺地面都有些震動,盧奂夫婦也感到異常,朝游廊看了過去。果然,一個巨大的身影正狂奔過來——阿蒼抱着盧奔奔。

盧意婵心疼地看了看地板,再擡頭時,盧奔奔已經站在面前了。他衣衫不整,發絲淩亂,果然又是貪玩誤了時間。

邱娘看着盧奕,眼底怒氣開始湧動,但是卻轉身往屋子裏走去,“大郎,我也不好說小郎什麽,你自己看看吧,這個家還有沒有規矩了!”

盧奂冷着臉看了盧奕一眼,卻也只說了一句,“今兒個除夕我不想訓你,不過你确實該好好管束了。”說完,瞟了盧意婵一眼便跟着邱娘的腳步走了。

盧意婵立馬敲了一下盧奕的頭,努力壓低着聲音說:“你怎麽回事!看看把大哥嫂子氣的。”

“知道錯了嘛。”或許是見大哥嫂子都生氣了,盧奕竟乖乖的認錯了。

因為今天是除夕,難得一家人湊在一起吃飯。盧家講究食不語,待大家都吃好了以後,盧奂才擦了擦嘴說道:“三娘,今日宮裏舉行驅傩,你随我去吧。”

“啊?”盧意婵心裏暗自不快,“那個,大哥,三娘今日身體不适,還是不去了吧。”

“小病小痛的忍忍也就是了。”邱娘蹙着眉頭,語氣稍急,“你看長安城裏哪家貴族不去宮裏看驅傩儀式的,鄭家四娘也是要去的,你便随你大哥去吧。”

盧意婵低頭做委屈狀,倒是盧奂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三娘不舒服就不去了吧,到底是身體最重要。”

邱娘抿了抿嘴,一臉無奈。

盧奂嘆了一聲,接着說道:“本想着今晚咱們一起守歲,只是主上傳了我進宮守歲作詩,我倒是不願去的。”

邱娘眼神一亮,“夫君也真是的,終究是仕途重要,奴帶着孩子們還有三娘奕郎守歲也一樣的。主上看重你,這可是無上的榮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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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奂走後,邱娘便忙着整理廢舊物品等着今晚燒掉,還要去監督着廚房準備明天傳食的食物,還有一大堆過年要準備的事務,真可謂是忙得腳不沾地,盧意婵瞧她有着越來越忙的勁頭,便帶着宜笑悄悄摸摸地出了盧府,剛拐到一個十字街轉角處,卻覺得一股不對勁。

猛然回頭一看,呀!盧奔奔牽着阿蒼的手一臉“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的表情看着自己。

“阿姊,你上哪兒去啊?”盧奔奔一臉天真無邪地說着。

盧意婵尴尬的笑笑,“呃......那個,阿姊出去逛逛。”

“出去逛逛為什麽這麽緊張呢?”盧奔奔一步步逼近,對着盧意婵勾勾手指,盧意婵便彎下了要,“其實阿姊是有別的想法吧。”

“哈哈哈哈哈哈怎麽會呢奔奔你想多了。”盧意婵幹幹地笑着,這小子機靈過頭了!

“阿姊,你要是不帶我去的話......”盧奔奔掰着手指,撚着腳尖,慢吞吞地說道:“阿耶說不定會從靈昌趕回來正家法哦。”

“呵呵我的好弟弟!阿姊怎麽會不帶上你呢,阿蒼,護好你的小郎主。”盧意婵用眼神射了阿蒼一箭,然後轉身離去。

盧意婵年紀小的時候盧懷慎是不允許她除夕出來看民間驅傩的,待到年齡稍長,又每年随他進宮看宮廷驅傩,宮廷驅傩不是不好看,聲勢浩大,規模壯觀,傩翁、傩母、護僮侲子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的,不過站在一堆眼尖得和鷹一般的王公大臣們中間,走錯一步說多一句就被揪着說什麽言行不當,還不如呆在家裏,當然,能夠出來看民間的驅傩那就更好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但由于家家戶戶都燒起了庭燎,所以此時長安城裏亮如白晝。朱雀大街上人潮湧動,男女老少紛紛穿着新衣服出來搶個好位置等着看驅傩儀式。盧意婵和身邊的所有人一樣翹首以盼,墊着腳尖看那些畫着奇怪又生動的妝容的傩翁、傩母,還有成千上百個帶着可愛的小孩子面具的護僮侲子,随着一陣沉悶的鼓聲敲響,人群沸騰了。

帶着各種猙獰的鬼怪面具的人赤着雙腳首先開始舞動,随着樂手們開始吹拉彈唱,傩翁、傩母與護僮侲子們邊走邊跳,除了最前頭專業領舞的唱着正規的歌詞跳着正确的舞蹈,其他大多數的舞蹈都毫無章法,所以引得很多旁邊圍觀的百姓也一起手舞足蹈起來跟着瞎起哄。

盧意婵在人潮中被向前推動,每次想要到前面去和大家一起起哄都被宜笑拉住了,“三娘,您看看就好,要是被認識的人看見您在前面,那還了得啊!”而盧奔奔也興奮地不得了,騎在阿蒼脖子上就有了得天獨厚的條件,也聽不懂大家在唱什麽就跟着一陣嘶吼,小臉漲得通紅。

盧意婵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別人玩得酣暢淋漓,時不時地看幾眼盧奔奔,他在阿蒼脖子上玩兒得可盡興了,盧意婵默默嘆氣,明明是自己期待了很久來湊個熱鬧的,結果最好還是這小子玩兒地最歡。

“阿蒼,你可要看好奔奔哦!”盧意婵雖然覺得這句話有些多餘,但是還是有必要啰嗦一下。顯然阿蒼和盧奔奔也覺得這句話多餘,所以兩人看都沒看她一眼。

前面領唱的聲音越來越大,人們也越來越激動,盧意婵和宜笑漸漸被衆人擠出了第一圈,眼看着就要看不見前面的人了。“擠什麽呀!”宜笑一臉痛苦,緊緊拉着盧意婵的手,“三娘,我們就要被擠出去拉啦!”

盧意婵苦着一張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點點地被推到人群之外去。

突然有一個扮演鬼怪的男人往盧意婵這邊擠了過來,推推搡搡的,很多人都不滿地啐了他幾句。盧意婵見他步子慌亂,只一個勁的往外面擠,突然眼珠一轉,拉着宜笑便跟着那人擠了出去。

盧意婵跟着那人擠出人群是已經滿頭大汗,他四處張望了一下,便往最偏僻的巷子蹿了進去,盧意婵立馬跟上,宜笑死死拉住她,“三娘!別再跟進去了!”

盧意婵回頭對宜笑眨了一下眼睛,“乖,我們進去拿個東西就出來。”

果不其然,那人卸了面具脫了寬大的袍子提着松松垮垮的褲子就往角落裏跑,竟沒發現有人跟着他。盧意婵蹑手蹑腳地拿了那人的面具袍子便往令一處巷子裏跑,宜笑不知她要幹嘛,只得跟着一起跑。

找到一個隐蔽的地方後,盧意婵嘿嘿笑着就将那赤色袍子往自己身上罩,宜笑驚得合不攏嘴,“三娘!你瘋了!”

“嘿嘿,這下就沒人認識我了吧。”盧意婵狡黠地笑着,把面具戴好,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哎,算了,還是不敢脫鞋。

“你這叫偷盜啊!”

“這叫借!宜笑,咱們......啊!誰!”盧意婵正準備走,卻被人突然蒙住了雙眼往後拖,宜笑也吓得驚叫連連。

“你們幹什麽!你們再不放手待會兒武侯就來了!”盧意婵嘗試掙紮,卻發現自己被一個強裝的人反抓了雙手,他力氣又大,自己動彈不得,只得任由他拖着自己。心裏頓時升起一陣恐慌,這種時候,武侯一般是不會到這種偏僻的小巷子來的,再想想,平時沒與人結什麽梁子呀!

“你們這些歹徒!天子腳下竟如此大膽!”盧意婵知道人要是起心來害人了哪還會聽這些,不過自己也只能說點吓人的話來掩飾自己的害怕了。咦?不對,宜笑怎麽沒了聲音,難道已經被人解決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廚師

2.廚童

3.小叔

☆、清河催氏有七郎

“你們可知我是誰!害了我你們全家全族都會遭殃!”盧意婵正準備繼續恐吓下去,卻發現歹徒已經松開了自己,宜笑正一臉淡定地看着自己。轉身一看,那人長得人模人樣,穿着一身黑色袍子,端的是正氣凜然。

“你誰啊?”

那人黑着臉不說話,于是盧意婵再伸脖子往後看看,一個眉眼清俊,着一身素色衣袍的男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七郎!你回來了!”盧意婵愣了一下後,立馬眉開眼笑起來。

“趕着回來與阿耶吃宿歲飯,卻不想阿耶已經進宮了。”崔清讓笑着說道,他是禦史臺左禦史之第七子,大唐七大貴族之一的清河崔氏,一年前随父親回了老家,如今他正要準備科舉考試了便回了長安。

盧意婵本沉浸在與舊友相見的喜悅中,突然瞥見自己有些亂的衣衫,才瞪着眼睛說道:“你教人強行把我拖過來做什麽!”

“你啊。”催清讓敲了一下盧意婵的頭,“不給你點教訓你得胡鬧成什麽樣子,怎麽,還想混入驅傩隊伍?”

“呃......那個......”盧意婵摸摸頭,“我還是出去看着奔奔吧。”

“什麽!”催清讓眉眼立即嚴肅了起來,“你還帶了奕郎出來?”

“他自己跟出來的!”盧意婵邁着步子往外走,“居然忘了這家夥,趕緊去看着他。”

本來阿蒼在人群中很出挑,一眼就能找到,而且盧奔奔由阿蒼陪着,盧意婵也挺放心的。可是當阿蒼一個人驚慌地四處扒開人群找人時,她心都涼了一半,“奔......奔奔呢?”

阿蒼低着頭,一臉的內疚與不安,“剛才他說要來找你便跳了下來,被人潮一擠,便脫了我的手。”

“趕快去給我找!”盧意婵瞬間心裏充滿了不安與後悔,早知道就不應該帶他出來,不該讓他脫離自己的視線的!

而在朱雀大道旁邊錯綜複雜的街巷中,盧奕正瑟瑟發抖地蜷縮在牆角。剛才被人群一擠,轉眼就被人擠着推到了一邊,而自己太矮小,很快即淹沒在人潮李。想要回去找阿姊,卻走迷路了。要是阿姊找不到自己那可怎麽辦呀!

“咦?”盧奕突然看見街頭有一個人影走過,立馬跑了上去,“這位郎君!請等等!”

那男子愣了一下,蹲下來看着盧奕,“什麽事啊?”

“那個,郎君你長得真好看。”盧奕揚起小臉甜甜地笑着,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大腿,“你可不可以帶我找我阿姊啊,我找不到她了。”

那男子猶豫了一下,“我對長安也不是很熟”

“沒關系的,你只要帶着我往人多的地方走就準能找到我阿姊的。”

看着盧奕白淨的臉,那男子便有些心軟,便牽起他慢慢走着,“走吧,你阿姊長什麽樣啊?”

“我阿姊長得和你一樣好看呢。”

天色已經黑透,街道卻被庭燎照得通亮。前幾刻盧意婵還在享受這人潮帶來的熱鬧,而此時看着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只覺無助。阿蒼身嘶力竭地大喊着,可是聲音也只能淹沒在喧鬧沖天的人聲中。催清讓和宜笑都去找奔奔了,而盧意婵被人群阻隔在十字街口,手足無措的蹲了下來。自己怎麽就那麽粗心大意,只顧着自己貪玩卻不好好看着奔奔!奔奔還那麽小萬一被人擠傷了自己怎麽給阿耶交代。不知過了多久,人群已經走過了,這個十字街滄海桑田般變得鴉雀無聲,只有盧意婵微微的啜泣聲。

“阿姊?你怎麽了?”

“奔奔!”盧意婵猛然擡頭,見盧奕洋溢着一張笑臉站在自己面前,立即将他拉入自己懷抱,“阿姊以為你走丢了......你可算出現了。”

“哼!”盧奕撅着嘴把頭扭開,“阿姊你顧着自己玩兒,阿蒼把我弄丢了你都不知道,還好有這位郎君。”說着牽了一下身邊一個男子的手。

“郎君?”盧意婵這才擡起頭來看着盧奕身邊站着的男子。

“是你!”宋景梵倏地往後退了一步,再低頭看了一眼不明就裏的盧奕一眼,“你是她的弟弟?”

盧奕瞪着大眼睛,咬了咬手指,“是呀,她就是我阿姊啊。”

“那麽激動做什麽。”盧意婵小聲嘀咕着站起來,端端正正地行禮,“不管怎麽,奴謝過宋郎君照顧奴的幼弟。”

“唉。”宋景梵閉着眼睛嘆了一口氣,“早在他抱着我大腿死活要我帶他找姐姐的時候就該想到是你弟弟的。”

“宋郎君,奴也沒想到居然是你把幼弟給送過來的,奴記得你可是最讨厭小孩子的。”

“三娘,奕郎!”催清讓從遠處走來,前前後後看了盧奕一圈後才放心說道:“可算是沒出什麽事。”

“嘻嘻,七哥哥回來了呢!”盧奕覺得自己今天着實讓衆人擔驚受怕了一把,于是随時都露出膩死人的笑容來試圖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事實上,他做到了。

催清讓笑着摸摸盧奕腦袋,餘光瞥見旁邊站着的宋景梵,嘴角的笑容立即僵硬了。他一把将盧奕拉到自己身後,說道:“宋郎君怎麽沒有随您父親入宮反倒在此處?”

宋景梵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看了盧意婵一眼便轉身離去,“盧娘子以後還是照看好自己的胞弟吧,別再這麽粗心大意了。”

盧意婵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她竟然覺得宋景梵的背影有一絲,落寞。“宋郎君,謝謝!”

宋景梵的背影頓了一下,但沒有轉身反而加快了腳步離開。

盧意婵牽起了盧奕的手,急迫地往家裏走。“七郎,你知不知道宋景梵的事兒?”

“我沒有興趣去了解他這種人。”

盧意婵想了想這段時間與宋景梵的接觸,輕聲說道:“聽說他一年前落了水,醒來後就失憶了。”

“是嗎?”催清讓回頭看了一眼宋景梵離去的方向,淡淡地說道:“失憶了又怎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盧意婵帶着盧奕悄悄回到盧府時,庭院裏的火燒得正旺,旁邊堆滿了這一年用壞的掃帚鞋子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等着燒掉。

邱娘氣喘籲籲地走出來,看着盧意婵牽着盧奕站在庭院中間,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笑容,“三娘你過來了呀,去陪着奕郎去把那些鞋子埋了吧。”

“噢。”盧意婵趕緊拉着盧奕走過去,盧奕一個勁兒的掙紮,“阿姊,我才不要去埋那些臭鞋子,我要去玩爆竹。”

“你休想!”盧意婵悄悄瞟了一眼邱娘,她正專心致志地安排下人們做事,根本沒瞧這邊一眼。“你以為嫂子不知道我們跑出去了?趕緊給我安生點兒。”

“那我也不要去賣那些臭鞋子!”

盧奕依舊別扭着,盧意婵只得把她拖到土坑邊,“奔奔別鬧,賣了這些鞋子你将來才會做大官哦。”

“我本來就要做大官,才不需要這些呢!”

盧意婵廢了好大力氣才收服了盧奕,而家裏老人都不在,盧奂又在宮裏,幾個孩子在邱娘面前也都束手束腳的,這頓宿歲飯吃得可冷清可沒意思。邱娘讓大家呆在一起守歲,而盧奕帶着小孩子們出去玩爆竹,就留盧意婵一人陪着邱娘。

此時整個長安火光沖天,有錢人家都大擺筵席,歌舞升平的,即使是小戶人家也載歌載舞的,盧意婵聽着外面的音樂聲,着實有些心癢癢,再看着邱娘閉着眼睛如一尊菩薩雕像便有些打瞌睡。

邱娘緩緩擡了眼睛,看了盧意婵一眼,“三娘若是困了便回房歇着吧。”

盧意婵立即站了起來,“那三娘這就告退了。”

剛走到門口,邱娘的聲音又緩緩傳來,“別忘了你的身份。”

“恩,三娘知道了。”

身份!身份!成天就知道身份!盧意婵氣沖沖地走回閨房,簡單洗漱後捂頭就睡。直到第二天一早宜笑叫醒了自己。

“三娘,三娘,咱們要去陳侍郎府上啦。”

盧意婵揉揉眼睛,起床仔細地開始穿戴。陳侍郎的夫人趙氏是邱娘的姨母,知道盧奂家裏人丁稀少,盧懷慎又回了老家,盧奂又要參加一年一度的元日百官朝會,所以便下帖子請了邱娘帶着家眷來陳侍郎府上拜年。

牛車拉着盧意婵一行人慢悠慢悠地駛到了陳侍郎府上,盧意婵精神不大好,一路上哈欠連天。看見趙氏喜氣洋洋地迎上來,盧意婵扯出一個笑容,上前見禮說道:“兒祝陳夫人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好孩子。”趙氏拍拍盧意婵的雙手,親切地說着。

盧意婵被她有些濕潤的手摸得很不舒服,一時間沒有說話。

邱娘咳了咳,趙氏依舊和藹地說道:“三娘去後院與小娘子們一處待着吧,還是你們年青的能說到一快兒去。”

盧意婵随着侍女去了後院,離得遠遠的便聽見了銀鈴般的嬌笑聲,她不由得揉揉了額頭。這趙氏并不是陳侍郎的原配,嫁進來後生了三子一女。而原來的陳夫人生前也育有一子一女。因此劉侍郎府上的兩位嫡出娘子從小就不對付,争風吃醋的事兒出了不少,以前盧意婵與她們相處時就受了不少牽連。所以現在的嬌笑聲盧意婵聽着頗有些刺耳。

“我就待在這亭子裏吧。”盧意婵直接拐彎走到亭子裏。

寒風一陣陣呼嘯而過,盧意婵縮了縮脖子,蜷在亭子裏無聊地數着地上的枯葉。

“咳咳。”一個穿金戴銀的少女帶着兩個侍女走了進來。盧意婵本想與她問好,但是見她擡着下巴看人,便失去了與她說話的興趣。而且這個亭子因為挂了厚重的帷幕,所以顯得很擁擠。

“這個亭子可真小哦。”那女子由兩個侍女攙扶着坐下,翹着嘴角說道。

盧意婵瞟了她一眼,于是側身讓了一些位置出來。長安城裏的貴族女子自己也幾乎是都認識的,似乎對這個人沒有什麽印象。

那女子見盧意婵容貌姣好,卻衣着簡單樸素,旁邊也只跟了一個穿着打扮一般的侍女,于是清了清嗓子,說道:“如此良辰美景,我等下要見一個重要的人,要是有外人在一旁幹擾可真是煞風景。”

盧意婵看看蕭條的四周,良辰美景?再仔細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頭上戴滿了沉甸甸的飾品,額頭上貼了一枚精致的芍藥花钿,點唇豔麗逼人,穿着流光溢彩的絲綢衣衫,腳上穿了一雙鑲嵌着數十顆珠寶的珠履,珠光寶氣這個詞用來形容她再合适不過了。

“呵呵,這位娘子果然眼光獨到。”盧意婵起身欲走,卻覺得袖子有些不靈活,稍微一用力,“嘶!”的一聲,袖子居然破了。盧意婵猛然回頭,看見那女子的戒指上挂着幾屢自己破碎的袖子上的線。

作者有話要說:

☆、劉家有女名飾玉

“這位娘子你動作也太大些,不過也沒關系,就這布料,破了就扔了吧,也不值得可惜的,倒是可惜了我這戒指。”那女子翹着蘭花指取下了食指上的戒指,遞到盧意婵面前,“要不送給娘子你?”

“氣焰如此之高,不知是何家娘子呢?”盧意婵冷着臉說道,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服,這是去年乳母給自己做的。

那女子沒想到盧意婵竟真的心疼一件普通衣服,便輕笑着說:“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誰,可見庶女見識就是淺。”

原來是把她當做陳侍郎的庶女了,盧意婵無奈的笑笑,看,這就是人看衣裝。

“你!”宜笑臉都氣紅了,卻被盧意婵一把拉走。

正準備繼續問下去,陳家嫡長女陳玉巒便走了過來。

“三娘,你怎麽在這兒呢。”陳玉巒走到盧意婵面前,一張秀麗的面孔帶着精致的笑容。

“我只是路過這裏,正要來找你呢。”

身後那女子聽見陳玉巒喚她三娘,便更确信她是盧侍郎的排行第三的庶女了。“大娘,你這庶妹還真是嬌貴,霸占着這亭子不說還對我愛理不理的。”

陳玉巒的臉色瞬間白了一層,“飾玉,她......”

“大娘管教庶妹也太寬容了些。”那女子打斷了陳玉巒的話,咄咄逼人地說道:“若是換了我家,這麽嬌貴的庶女我們可養不起。”

“不知這位娘子家裏都是如何管教庶女的呢?”盧意婵看着這女子,摸了一下鼻子,倒是想知道是哪家千金如此嚣張。

“我阿耶是四品太常少卿。”那女子挑了挑眉毛,“我家的庶女對嫡女那是畢恭畢敬的,哎,說到底也是大娘太心慈,對你們太好了。”

“夠了,劉娘子。”陳玉巒有些薄怒,而劉飾玉卻以為她是覺得庶女不懂規矩給她丢了臉。

盧意婵心裏一下子了然,原來她就是太常少卿的女兒劉飾玉,早就聽說他們劉家富得流油,一路上靠着錢財打點也做了大官,只是錢有了官有了,家世卻是上不得臺面的,于是這家人便一心想着劉娘子能結識上名門望族,這不,盧家大娘就被粘上了。

盧意婵從沒與這位劉娘子接觸過,而如今她争鋒相對,想必是看自己穿着普通就想來耍耍威風吧。盧意婵嘴角噙着一絲淺笑,說道:“看來倒是我孤陋寡聞了,不知道我朝五姓七家是否要加上一個劉姓世家了。”

劉飾玉吹了吹食指上的指甲,“庶女就是牙尖嘴利,不過那嘴巴再淩厲也不過是個媵妾生的,永遠也別想越過家裏的嫡女去了。大娘,你說是吧?”

陳玉巒正想開口,卻見陳二娘子玉妍施施然走了過來。“三娘過來了呀,怎麽在這吹風呢,大姐你也是的,都不好好招待三娘。”陳玉妍嗔了陳玉巒一眼,一把挽住了盧意婵。

劉飾玉此時覺得不對勁了,便生硬地笑着說:“二娘,這位娘子是?”

陳玉妍回頭看了劉飾玉一眼,便對着陳玉巒說道:“喲,姐姐的好姐妹劉娘子又來這後院偶遇我四哥了呀。”

聽了陳玉妍說的話,盧意婵臉色嚴肅的表情快要挂不住了。看來傳聞是真的,這位劉娘子一直嫌棄自己家族是近幾年才崛起的,混不進長安的世家貴族圈子,于是便以嫁世家子弟為己任,後來發現自己能接觸世家男子的機會實在太少,于是退而求其次盯上了次于五姓七家的陳氏。其行為之大膽,作風之奔放簡直成了人們飯後茶餘的消食小菜。當然此時的盧意婵萬萬不會料想到劉飾玉以後用盡全力地來豐富自己的感情生活。

“那個,幾位娘子,咱們去前面吃飯吧。”盧意婵怕自己再呆下去會被牽入一場姐妹的口舌之争中,于是大義凜然地走在了最前面。

盧意婵一行人走進中堂以後,見趙氏,邱娘,還有陳家的四個嫡出兒子和盧奕,盧家兩個嫡子已經規規矩矩地坐好了。這四個兒子中只有老四還沒有定親,人也長得白白淨淨的,怪不得劉飾玉三天兩頭地往陳府跑。

陳家四個兒子都長得太像陳侍郎了,而且性格也像,所以盧意婵至今沒有把他們幾個認全,索性就一起見禮糊弄過去算了。

“三娘快過來坐吧。”趙氏在主位上熱情地招手,盧意婵看見每個人的食案上都擺了屠蘇酒,椒柏酒,還有遠遠就能聞到味兒的五辛盤,不由得兩眼犯暈。這些東西的味道,簡直就是噩夢。

“幼弟頑皮,兒還是坐過去看護好奕郎吧。”說着便邁着小步子走到盧奔奔邊上。

“我才不要你看護,你又要逼我幫你吃五辛盤!”盧奔奔一邊小聲抱怨道一邊推搡着盧意婵。

趙氏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有些不解,邱娘皺了皺眉頭,“姨母莫見怪,小叔的确是有些頑皮。”

盧意婵對着趙氏幹笑兩聲便一把按住了盧奔奔,此時趙氏指着做在一邊的劉飾玉說道:“三娘,你還沒見過這位小娘子吧,她是大娘邀請來做客的,是太常少卿之女劉飾玉。”

“兒剛才和劉娘子已經見過了,只是還沒有正式介紹呢。”盧意婵慢步走到劉飾玉面前,行了一個端莊的禮節,“祝劉娘子福慶初新,壽祿延長,小女在家排行第三,可喚我三娘。”說到這,盧意婵停了一下,似不經意地繼續說道:“乃範陽盧氏。”

劉飾玉臉色立馬由白變青又變紫,差點站不住,由侍女扶着才勉勉強強還了一禮,卻一直沒有擡頭看盧意婵一眼。

陳玉妍挑釁地看着陳玉巒,發出一聲嗤笑,“大姐也真是的,這一年一度的元日不讓劉娘子在家與家人一起,反倒把別人叫到外人家裏。”

陳玉巒瞟了劉飾玉一眼,低着頭嘀咕:“我從沒有邀請過什麽人。”

劉飾玉尴尬地端起一杯酒,“陳夫人,兒這是提前來傳座,兒的阿娘也是允了的。”走到陳四郎面前,“奴敬四郎一杯酒吧。”

陳四郎聞了一下那酒,立刻往後仰了仰,皺着眉頭說道:“這裏還坐着幾個晚輩呢,怎麽就把椒柏酒端到我面前來了?”

“阿姊。”盧奔奔悄悄扯了一下盧意婵的袖子。

“怎麽了?”

“那個劉娘子比你還糊塗呢,她不知道椒柏酒要先給年齡最小的喝嗎?”

劉飾玉羞憤地咬着唇退了回去,看着面前食案上的菜色,一動不動。

盧意婵心情頗不錯,吃了一些菜,低聲和盧奕說着話,“這是什麽菜?真是不錯。”

“不知道。”

劉飾玉瞟了這邊一眼,“三娘,那是葛燕。”

盧意婵手中的筷子“哐當”一聲掉了下去,“你......你說什麽?”

正月十五傍晚,盧府門外。

鄭旋夏剛下轎子,邊見到了從馬上跳下來的催清讓。

“七郎,怎的你也來看三娘?”

催清讓潇灑地掀袍轉身,“順道路過,想着讓人進去告知今晚放燈想必熱鬧非凡,三娘雖去不了,也可讓她飽飽耳福。”

鄭旋夏點點頭“英雄所見略同。”

聽到外面的說話聲,昏昏欲睡的盧意婵一下來了精神。還未等鄭旋夏踏進來 ,就被盧意婵堵在了外面。

“四娘,你可算來了!”

鄭旋夏把盧意婵從上到下看了個遍,“知道你病了沒法出門,特意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一些趣事。”

盧意婵兩眼立即發亮,“怎麽了?”

鄭旋夏莞爾,不急不緩地說道:“今日是上元節,現在長安街上已經燈火輝煌了。估摸你兄嫂是不允許你出去的,所以我們特地來告知你一聲,待我回來,一定好好跟你講講那熱鬧場面。”

盧意婵笑容僵在了臉上,“你不是來陪我的嗎?”

鄭旋夏掩嘴輕笑,“當然不是,只是來告知你一聲。對了,催七郎也在外面呢,他也順道來通知你一聲。”

還未等盧意婵說話,鄭旋夏就施施然走了。盧意婵感覺風又蕭瑟了一些,天又暗了一些,人生又寂寞了一些。這時,從側門走進來的蘇側梨簡直像是在發光一般惹人愛。

“梨子!”

蘇側梨蹬出去一半的腿停在了半空,摸摸臉上确定沒有多餘的東西後才擡頭挺胸地走向前去。

“三娘你不好好養病像個怨婦一樣站在風口做什麽?”

盧意婵精神抖擻,熱情地拉着蘇側梨往屋裏走,“我的病早好得差不多啦,只是大哥一直不放心。哎,他也是的,從小我一沾葛燕就長點紅痱子,也沒見出什麽大事。”

蘇側梨點點頭,停下了腳步,“既然你康複了就好,我是要去看放燈,順便來探望你一下,先下我也放心了,這就不叨擾你了。”

“哎!”盧意婵死死抱住蘇側梨的手臂,“你們一個兩個怎麽都這麽沒良心,你這就等着,我去找我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蘇側梨用力拔出自己的手臂,說道:“得了吧你,看看你臉頰上的紅痱子,你大哥會讓你出去的話,那明天太陽得從西邊出來了。”

盧意婵看着蘇側梨潇灑地走出去,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麽來反抗這個霸權的世界。當然最後盧意婵的行動就是把宜笑留在家裏做內應然後帶着阿蒼和一頂帷帽從小門出了盧府。估計盧奂此時應該正在看書,而邱娘也有一堆家事要處理,大概是沒空搭理她的。

缛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長安的上元節一如既往的熱鬧。從宣陽坊到最朱雀大街,一路上家家戶戶都挂滿了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花燈,趁着熱鬧趕緊出來擺攤賣點東西的小販們也都有模有樣的挂一些花燈在自己的攤位上,什麽貓兒啊狗兒形狀的燈都做出來了,恨不得叫這些花燈争個花魁回來給自己添點生意。

上元節連着三天,長安城裏連夜禁也取消了,家家戶戶無論男女老少都出來湊個熱鬧,當然除了盧奂這樣除了處理公務就是看書的人,而家裏還有幾個小孩子,邱娘自然也不願意出來。由于人實在太多,盧意婵的帷帽好幾次都差點被擠掉,即使很多人覺得她在這麽熱鬧的場合戴着帷帽出來說不定是患了怪病或者醜得不能見人因而不自覺地遠離她。

不過即使被踩了幾腳,走得一身汗,盧意婵還是一點興致不減,阿蒼買了一堆零嘴以後也二話不說緊緊護着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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