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宮

章延發愣的時候,他面前的場景起了變化。

永福宮外,阿禾跪着磕頭,哭着哀求周太後派禦醫去看一看陸靜姝;宣執殿外,阿苗也是一樣,痛哭着不停的磕頭,求他派人去救一救陸靜姝。

正當阿苗哀求之時,呂良從宣執殿內走了出來,對阿苗說,“陛下正忙着,無時間見你,阿苗姑姑還是請回吧。”

阿苗回到長秋殿的時候,先前他看見的抱着肚子疼得厲害的陸靜姝已然是不聲不響了。阿禾比阿苗要稍遲一些才回來,她求來了周太後派禦醫來瞧一瞧陸靜姝,可是床榻上的那個人已經……

禦醫匆忙上前檢查陸靜姝的情況,卻是驚駭的樣子。他掀開蓋在陸靜姝身上那一床半舊不新的被子,露出來的是陸靜姝身下沾染了鮮血的床褥和她身上同樣沾染了鮮血的衣裳。

阿禾因為請回來了禦醫而露出了的笑意就這麽凝滞在了臉上,高興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阿苗愣愣的站在床榻旁,對周遭的一切都好似感覺不到,只是淚流滿面。

章延對着這麽一副場景,心髒似乎被什麽掐着般,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他屏氣凝神,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有些什麽記憶在他的腦子裏邊似乎串聯了起來,但又模糊到讓人抓不住、弄不清。

阿禾和阿苗的情緒随着禦醫的一句“節哀”而徹底崩潰,近乎是在她們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兩個人都是撲到了床榻旁,嚎啕大哭起來。

窗戶外邊的天是灰蒙蒙的,屋子裏有些昏暗,陸靜姝躺在床榻上,卻沒有了之前抱着肚子顫抖時的扭曲表情,只剩下了平靜和安詳。她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是走得毫無留戀。

章延聽着阿禾和阿苗大哭的聲音,恍惚間以為這就是真實發生的事。可是,明明現在陸靜姝還好好的,他更沒有想過要廢了她。更何況,早在她有身孕之前,裴蟬嫣已經不在宮裏了更不說有身孕的事。

此時此刻,章延的心裏溢滿了悲傷,悲恸和難以言喻的窒息感。他抗拒着想要從這個夢裏面走出來,夢卻并沒有因此而停下。

這一次,章延發現自己竟然到了陸家。現在正是半夜的時候,他站在陸靜姝的房間裏,就在她的床榻旁,屋子裏留了幾盞燭火。

床榻上原本安睡着的人不知道是怎麽的突然驚醒了,陸靜姝驚坐起來,慌亂的環顧着周圍的景象,越是看臉上越滿滿都是驚訝的神色。

她顫抖着手,摸上了自己的心口,仿佛是因為感受到了那一顆鮮活的、正有力跳到的心髒而越發顫抖,驚訝的神情變成了不敢置信。

她撫着自己的心口,用力的深呼吸,好像在努力的接受着什麽事情般。她打着顫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肚腹,又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而緊捂住了嘴巴,壓抑着哭聲,淚水頃刻從她的眼角溢了出來。

章延比陸靜姝對眼前的這一切更加感到不可置信,陸靜姝此時的反應令他下意識和前面的事情聯系在一起。但這些事情聯系在一起之後,章延腦子裏生出了一個猜想,這個猜想讓他無法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Advertisement

替陸靜姝守夜的阿禾正好進來看看陸靜姝,便看到了陸靜姝流淚的模樣,慌忙上前詢問是怎麽了。陸靜姝哽咽着和阿禾說自己做了個噩夢,被吓到了。

可是章延看得那麽清楚,他能夠那麽輕易的看出來她在撒謊……

後來的場景不再像之前一樣讓章延看得很仔細,反而開始不停的快速跳轉着。

他看到陸靜姝從馬車上下來,眯着眼睛看向後宮的紅牆綠瓦時眼裏閃爍着的怨恨的神色。

他看到陸靜姝拜見周太後,“一不小心”撞見了而與他行禮時,低下頭去的那一刻,眼裏閃過的不輸于之前顯露出來的怨恨。

他看到陸靜姝與他的大婚之日,洞房裏,不對着他時,眼裏暗藏着的冷漠。她說出那一句“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時,垂下的眼睑半蓋住的眼睛裏被隐去了的不甘願。

章延漸漸的明白,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承認,那個他不願意相信的事,是真的。不只陸靜姝死而複生是真的,包括夢裏的這些事情,都是真的……

陸靜姝被廢後,陸家倒臺,她有了他們的孩子,卻因為他的一句吩咐而不能夠留下來,她因此丢了性命。

那個時候的陸靜姝,對他是有愛意的,可是當她經歷了這些後,便徹底的沒有了。及至後來重生再次見到了他,沒有避開入宮的命運,對他卻只剩下了恨。

眼前的景象還在不停的變化着,章延看着陸靜姝怎麽樣步步為營,令他解開對陸家的懷疑,他又是怎麽樣對她從此死心塌地,可是她已經不想要了。

不停變幻的場景,最終定格在了七夕的那一夜。章延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那一天夜裏,他帶着陸靜姝出宮,可卻遇到了那樣的事情。

章延看到一支箭飛向了他和陸靜姝的方向,他知道這就是差點要了陸靜姝的命的那一箭,而陸靜姝在注意到的那一刻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撲向了他。

她臉上的神情是驚恐,她眼底卻是什麽情緒都沒有。當他下意識伸手推開她的時候,陸靜姝的眼裏沒有驚詫,反而只有譏诮,仿佛是對于他這樣的行為,不怎麽感到奇怪般。

陸靜姝眼裏的這一抹譏诮,恰似利刃般,深深的紮進了章延的心裏。如若他此時不是在夢裏,章延想他大約是很失态,失态到站都站不住。

他以為陸靜姝是這一次之後因為對他失望而心死,卻并非如此,更早之前,或者該說前一世的時候,陸靜姝便已經對他死心了。

章延覺得自己大約是真正的體會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而曾經陸靜姝必定比他此時要更加的痛,心痛身也痛。她得知失去了親人最是脆弱無助的時候,他唯一的舉動不過是賜給他一碗小産的湯藥,什麽話,什麽解釋都沒有,甚至連看都沒有去看她一眼。

他過去做下了那樣的事情,如今便只能不停的償還,經歷陸靜姝經歷過的痛,體味她體味過的苦。

哪怕看着陸靜姝後來做的這麽多、說的這麽多,不過都是在逢場作戲,不過都是她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與他做戲而已。哪怕這一切諷刺至極,章延卻也同樣沒有辦法去責怪陸靜姝半句。

說到底,他又究竟都做過了些什麽事情?

章延想要知道他和陸靜姝的上輩子都還發生過一些什麽,想要去探究更多的事情,然而,夢境開始消散。章延發現眼前的一切都逐漸消失,然後徹底的重新歸于了黑暗和寂靜。

·

“陛下?”

章延睜開眼睛,沒有看到陸靜姝,只看到了夏川。他輕舒一口氣,便聽到了夏川探詢的這麽一句話。

他瞬間回憶起剛才的夢境,夢裏的種種恍恍惚惚讓他感覺不到真實,可是,他已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了。

夏川見章延竟莫名發起了愣,而章延又未曾應他的話,令夏川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幹脆再次喊了章延一句。

“現在是什麽時辰?”章延回過神,發覺自己身上都黏黏的,才知自己在那個夢境裏竟然是出了這麽多的虛汗。他穩了穩心神,佯作鎮定,問夏川。

夏川恍若不知章延的異樣,只恭敬的回答,“陛下從上午之後,又一直睡了兩個多時辰,現在已經是臨近傍晚了,約莫是酉時三刻。”

章延躺在床榻上,沒有辦法坐起來也不怎麽能夠動彈,他輕點了了一下下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吩咐夏川,“在營地到底不夠方便和安全,明天便拔營回行宮去,你待會将這事情通知下去。”

夏川沒有應章延的話,道,“禦醫說陛下暫時不宜挪動,陛下不若先多呆幾天,再行……”夏川的話還沒有說完,章延已經打斷了他,“就按朕的吩咐去辦。”态度很堅決。

營地離行宮不到半日的路程,在行宮絕對要比在營地安全得多,主要是,相比之下,行宮更利于保護。

章延還沒有蠢到不清楚這次的事情是沖着陸靜姝來的,雖然他不确定這是怎麽一回事以及對方是什麽目的,可毫無疑問的是,對方想取陸靜姝的性命。

哪怕知道陸靜姝這麽久以來做的許多事情,不過是在利用他,對他并沒有半分的真心,章延依舊沒有辦法怪她或者是怎麽樣。

陸靜姝的做法沒有錯,原本就是他虧欠了她這麽多,說到底他現在所遭受的一切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怪誰都沒有意義。

他現在很清楚的知道有一個隐藏在暗處,很強大的人對他虎視眈眈。他策劃着一切的事情,比如那一次他的落水,将事情轉移到陸家的身上,做得很嚴密,近乎是天衣無縫。

前世的他大約是在這個人的誤導之下,一步一步對陸家失去了最後一絲的耐心,然後……對陸家下了手。他甚至信了裴蟬嫣,寵了裴蟬嫣,可想而知,他那個時候對裴家……

如果前世在陸靜姝身死之時,他已經錯到了那樣不堪的地步,章延覺得或者他的結果,也不會太好。他現在坐着的這個位置,大約是沒有能夠保住。

章延不清楚前世都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毫無疑問的是他錯得很離譜。這一世,他還有機會挽救,因為有了陸靜姝的重生,他暫時沒有走歪太多。

既然是這樣,他便更加沒有怪罪陸靜姝的理由了。或者她是利用了他很多,可是與此同時,一樣幫到了他。然而他做下的那麽多事情,卻沒有幾件是對陸靜姝好的事情。

章延閉着眼睛,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他和陸靜姝……真的還有可能圓滿嗎?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他們的心,似乎都離得太遠了,也許,真的沒有了靠近的可能……

·

章延再次睡下後,陸靜姝在床榻邊守了他一會便回了自己的帳篷去休息。她現在有身孕,不能夠太過折騰了。照顧章延的人那麽多,确實是不差她這一個。

陸靜姝稍微睡了一會,起床之後用了點東西,又去看了看阿禾她們。等到臨近天黑的時候,夏川親自過來這邊和衆人傳明天回行宮的消息,陸靜姝才知道章延終于睡醒了。

考慮到陳夢如、安錦清和李佩舒都還沒有探望過章延,到底是他随行的妃嫔,陸靜姝去看章延的時候,便帶着陳夢如幾人一起了。

章延躺在床榻上,身下稍微墊高了些,由着宮人喂着吃食和湯藥。小太監進來傳報陸靜姝領着陳夢如她們過來了的時候,章延才剛剛開始喝藥,他便讓小太監去傳話讓她們稍微等一會。

哪怕不想要去責怪陸靜姝什麽,章延卻仍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才好。告訴她,他都知道了麽?

章延暗自在心裏搖頭,想也不想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若是陸靜姝知道了他現在究竟清楚些什麽,定然是要連與他做戲都不肯,或許會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太過多餘。

如果陸靜姝是一個人過來的,章延大概還是會讓小太監傳她進來,可和其他妃嫔一起,他這幅樣子便不好給她們看了。

章延很快就喝完了湯藥,讓宮人把陸靜姝幾個人帶進來。

看着陸靜姝站在最前面,領着陳夢如、安錦清和李佩舒和他行禮,章延已說不清心裏的滋味。如果非要形容,大約不過就是兩個字——難受。

他心裏很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他甚至很窩囊的想他情願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一直都被蒙在鼓裏。

“起來吧。”章延免了陸靜姝幾個人的禮,命人賜了座,跟着便閉了嘴,不再說什麽,整個人看起來沒有多少精神。

陸靜姝以為章延這般是被身上的傷鬧得,并沒有想得太多,也沒有發現章延到底有什麽不對勁,至少章延說話的語氣和往常并無不同。

“臣妾瞧着陛下方才吃得很少,一小碗的粥才喝了一半,是沒有什麽胃口嗎?可有其他什麽想吃的東西,臣妾去命廚下準備,陛下好再吃點。”

陸靜姝關心的話落到章延耳朵裏,令他不大好受。他一看到陸靜姝笑,便想起來她不過是在應付他;聽到陸靜姝關心的話,便想起來她不過是在敷衍他;心裏根本沒有辦法好受。

“不必了。”

章延十分簡短的回答了陸靜姝的話,語氣隐約有些悶,可是不大聽得出來。至少陳夢如、安錦清和李佩瓊她們三個都沒有聽出來不對勁,畢竟章逸平時和她們說話也從來都不親近。

陸靜姝發覺了一點兒不對,可她沒有多麽在意,只當章延是對自己這麽躺着什麽都做不了不太适應從而心情不怎麽好。

有陳夢如她們三個人在,陸靜姝和章延也沒有太多的話可說,雖然說她們不在也差不多多少。因而不過是這般幾個人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章延便打發了陳夢如她們離開。

章延是讓陸靜姝也回去休息的,只是陸靜姝并沒有聽他的,而是留了下來。不管怎麽樣章延也是為了救她才會躺在這裏,陸靜姝沒打算對他不管不顧。

“陛下心情不大好麽?”陳夢如幾個人告退了,陸靜姝才問章延。

章延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同樣沒有說話,陸靜姝卻繼續道,“陛□上的傷很嚴重,必須得小心翼翼的、好好的将養,才能盡快好起來,陛下才不必這麽躺着。”

她也曾經有過這麽躺在床榻上哪也不能去,甚至幾乎動都不能動的時候,确實十分痛苦。因而對于章延此時的感覺,陸靜姝以為她算得上是感同身受。

章延聽着陸靜姝寬慰她的話,卻沒有得到半分的寬慰。他只覺得陸靜姝的這些話,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會變成利刃在他的心上淩遲。

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受得住,可是真的面對陸靜姝,章延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坦然的對着她。

對于陸靜姝來說,他既是害了她的親人的仇人,也是奪她性命的仇人。她一定是恨極了他,恨透了他,卻偏偏不得不對着他強顏歡笑。章延不敢去深想,陸靜姝對着他的時候究竟是有如何的想法……

“皇後早點回去休息罷,你是有身孕的人了,也得好好休息才行。”章延壓制着自己的真實情緒,對陸靜姝說道,已經不願再這樣面對她。

陸靜姝更覺得章延的奇怪,先前以為是因為他身上的傷,現在再看,到底不是那麽一回事。

可是陸靜姝并不知道還發生了什麽其他影響章延至此的事情,她看向章延,卻見他眼神躲閃,頓時沒有了探究的心思。

“是,陛下好好休息,臣妾這便告退了。”章延不要她杵在他的面前,陸靜姝便順着他的意了,左右她看着章延這幅樣子也心情好不起來。

硬要說的話,她算不上是欠了他,撐死了一命抵一命。章延若是硬要這樣,那她便随着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陸靜姝行禮告退,離開了章延的帳篷回到自己的去了休息。章延轉頭一直看着陸靜姝身影消失的方向,從未如此刻這樣心亂如麻。

第二日,在章延的堅持下,大隊伍開始往行宮趕過去。因為要考慮到章延的身體情況,所以隊伍行進的速度很慢,好在這一路很是順利,沒有出任何的意外。

章延受了重傷的消息在章延的死令之下,并沒有傳回去宮裏。他一則擔心周太後知道了以後會受不住,二則擔心周太後傷心之下會遷怒到陸靜姝。

這一次冬狩原定的是十五天的時間,雖然章延重傷,但是從營地回到行宮之後,大部隊一直等到原定回宮的那一天才出發回去。

自從那一晚之後,章延和陸靜姝之間的關系莫名其妙陷入了僵局裏面。往日還能平心靜氣的好好交談幾句,在那之後,兩個人之間的話變得更加少。

陸靜姝每天都會去看一看章延,可也真的只是看一看而已。章延對着她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陸靜姝便也不作踐的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他們之間這樣的僵持,一直等到回到宮裏的前一天才有所緩和。這一天的夜裏,章延命夏川去請了陸靜姝過去他的房間,稱是有事情想要與她商量。

陸靜姝跟着夏川過去了章延的房間,臉上雖沒有笑意,但也沒有給章延擺臉,只能說是不鹹不淡。

她到了之後,章延便遣退了所有的宮人,獨獨留下了他們兩個人。這還是近一段時間以來,唯一的一次獨處。

“朕希望母後不會知道朕這一次重傷的事情。”章延言簡意赅,說明了自己想要做什麽亦即是要與陸靜姝商量的事。

陸靜姝聽了他的話,并沒有問為什麽也沒有疑問,只是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陛下有什麽想法嗎?”

章延沖着陸靜姝點頭,“你現在有了身孕,回宮之後,必定禦醫每日都要到鳳央宮請脈。如此,朕每日宿在鳳央宮,命禦醫早些到鳳央宮來,便可一并兒診脈查看傷勢了。若是這般,母後應當發現不了什麽問題。”

陸靜姝方才想了一下也覺得這麽樣最合适,只是這麽一來,在章延傷好的這一段時間,她就得一直面對章延了。

于是,在章延說完後,陸靜姝再想了想,說道,“如若那般,到底禦醫到得太早了一些。依臣妾看,不若陛下每天抽出個空兒到鳳央宮,可以借着看臣妾肚子裏的孩子的名義。”

“每日陛下過來的時候,臣妾便吩咐宮人去請禦醫過來鳳央宮,如此正好可以為陛下診脈,這樣大概會要更加好一些。”

章延靜靜的看了陸靜姝一會,才同意了她的話,“便依皇後說的這麽辦。”心裏卻因為陸靜姝話裏暗藏的深意而痛苦不堪。

作者有話要說:咳……陛下會慢慢知道更多的,而他知道得越多,就會更加痛苦,而皇後涼涼從始至終都會是……專心養小包子_(:зゝ∠)_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