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裏的猜測伴随着溫尚宮的話語落定了結果,陸靜姝沒有時間驚慌,她沒有多說什麽,跟着溫尚宮進了殿內,到周太後住着的房間。
進去房間之前,溫尚宮讓陸靜姝蒙上面巾遮擋住口鼻,她并沒有推辭。溫尚宮自己卻并沒有蒙面巾,便推開房門領着陸靜姝進去了屋內。
陸靜好走到了床榻邊都沒有聽到周太後與她說話,她就知道周太後确實燒得厲害,大概意識都已有些模糊了,才會對周遭的事情毫無所知。
房間內再無別人,床榻旁只站着陸靜姝和溫尚宮。陸靜姝湊近看了看周太後,輕喚了兩聲“母後”,沒有得到任何應答。
她伸手探了探周太後的額頭,收回手後又側頭下意識去問溫尚宮,“禦醫還在路上麽?”話出口方知并不怎麽妥當,便又道,“不能讓陛下知道,就不能在這個時候召禦醫……”
溫尚宮點頭,陸靜姝頓時明白了溫尚宮之前的那句說她來得正好的話。她再次扭頭看看周太後,很快做出了決定,詢問溫尚宮,“先派宮人去請李禦醫過來,陛下那邊晚些再交待,我會和陛下說的。”
“這會怕是外命婦們已經在等候着拜見了,我原本是過來尋母後好一起去,現在母後不能去,我更得去。待會,這邊便都得溫尚宮抗着了。等忙完了那些事宜,我再過來。”
若是要比較起來,溫尚宮不比陸靜姝糊塗這一系列的事情,很快點了頭,說,“奴婢只是沒法拿主意才得讓皇後娘娘先來看看情況,否則……”
陸靜姝搖頭制止了她的解釋,“沒有關系。”她又問溫尚宮道,“如果我待會兒以身體不适為理由盡快脫身,合适麽?”陸靜姝只知道這拜見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也算不得短,卻不怎麽清楚能否靠着她有身孕盡快結束那些事情,到底年節算不得小事。
“娘娘現在有身孕,命婦們都清楚這個,她們會很有眼色的早些讓娘娘回來歇着的。若是娘娘有孕吐的反應,就更不會耽擱了。”溫尚宮勉強笑了笑,笑容不怎麽好看。
陸靜姝沖溫尚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們兩人一起出了房間,溫尚宮便命宮人送了熱水到偏殿,讓陸靜姝仔細地洗過手,陸靜姝戴過的面巾則命人燒了。
之後,陸靜姝去見外命婦們,溫尚宮去命人召李長清禦醫到永福宮,各自分頭忙碌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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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延得知永福宮請了禦醫已經是用午膳的時間了,他忙了一上午,這會才終于得了空閑。聽到夏川的禀報,便顧不上休息,去往了永福宮。
周太後喝了湯藥後便睡着了,陸靜姝忙完事情回來後便守在永福宮,但并不在房間內,房間裏只溫尚宮在照顧着。
章延到永福宮的時候,陸靜姝就在殿內,宮人沒有傳報,她便等到章延出現了才知道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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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陸靜姝的一瞬間,章延眉頭輕挑了挑。可想到陸靜姝與周太後的關系好,他便沒有準許自己往什麽糟糕的方向去想。
陸靜姝迎了上來,心裏莫名緊張。不等她與章延行禮,章延已經和她說,“皇後原來也在這,”又問,“母後怎麽樣了?”
她看到章延的臉色并不大好,疲憊之色太過明顯,前兩天沒有感覺到,這會看着卻覺得他臉頰瘦削非常,沒有比她好到哪裏去。
周太後喝藥的時候清醒了片刻,周太後醒着時反反複複和她和溫尚宮說,不要讓章延知道,能夠多瞞一天是一天。
陸靜姝那個時候就想起當時章延身負重傷、死裏逃生時,也是這般的想法,能瞞過周太後一天是一天,不願讓周太後知道他遭遇了那般的事情。
她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自己,再想到周太後和章延。他們在遭遇到差不多的事情的時,是一樣的想法。他們都希望親人無恙、希望他們不須為自己擔心,希望自己不會成為他們的累贅。
大約是曾經經歷過痛失親人的悲慘,在明知道周太後已不過是多活一天就是賺一天的情況下,在早已經釋懷與章延前世的種種的情況下,陸靜姝對章延生出了同情。
“禦醫說母後是染了風寒才導致的發熱,大約是前兩日勞累折騰的。喝過湯藥,母後又睡着了,這會兒還沒有醒。”
陸靜姝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的異樣,好似這真的一場小風寒服幾貼藥便可以痊愈了般。
章延颔首,“朕進去看看母後。”便徑自繼續往周太後住着的房間走過去,陸靜姝跟在他的身後也一起過去。
房間門口守着兩名宮女,見到章延和陸靜姝都連忙行禮,而後推開了房間門。屋內溫尚宮聽到外邊的聲響,便知道章延和陸靜姝過來了,不算是毫無準備。
該商量的事情早在章延來之前就商量好了,溫尚宮的臉色也看不出來任何的異常,與之前陸靜姝的表情般不讓人覺得是什麽嚴重的疾病。
溫尚宮與章延和陸靜姝行了個禮,章延無聲點頭當作是免禮,走到了床榻旁邊去看周太後。
周太後的臉色很不怎麽樣,章延只不過是看了一眼,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了。只是他沒有看溫尚宮又或者陸靜姝,而是盯着周太後的臉看,還忍不住探手去摸了摸周太後的額頭。
溫尚宮見章延似有所覺,可也不敢确定,怕章延更起疑也沒有看陸靜姝。她腳下移了兩步,走到章延的身後側與他道,“禦醫說估摸着得等到午後燒才能降下去一些,太後娘娘睡之前還和皇後娘娘說了話,陛下不必太過擔心。”
章延對溫尚宮素來算得上是尊敬,皆因她一直陪在自己母後身邊是個忠心的,待他也一直都很不錯。
他收回了手,幾不可見的點頭,又道,“母後身體不适,晚間的年宴不參加也無妨,等年宴結束朕再領着皇後來陪母後單獨過吃個年夜飯。”
溫尚宮含笑點頭,說,“等太後娘娘醒了,奴婢定與娘娘轉告陛下的話。”見章延差不多是擱下了心裏的疑慮,她才敢說些其他的。
“陛下這個時辰過來是沒有吃午膳吧?正好皇後娘娘也還未用午膳,廚下已經在準備了,陛下可以和皇後娘娘一起吃點東西。”
章延不置可否,算是默認了溫尚宮的話。他沒有在房間裏多待,怕擾了周太後休息,回到了前殿去。
宮人在溫尚宮的吩咐下先替章延奉上了溫水淨手,後又奉上了熱茶。章延閉着眼睛一手撐着在椅子扶手上,右手則是在揉着前額右側,似乎是在試圖緩解着身上的疲憊。
他這個時候不再和先前一樣維持着好形象,仿佛是滿身的疲累終于可以得到一絲放松和緩解,沒有顧及太多。
偌大的永福宮前殿內,章延和陸靜姝坐着在那,宮人們侯在一旁,無人敢随意出聲而偏偏章延和陸靜姝都是沉默。
今天的天氣不好也不好壞,太陽不濃烈,偶爾還被雲層擋去了光亮。殿內被無聲的靜寂籠罩着,在這樣的沉寂裏邊,近乎感覺不到新年的喜氣。
他們沒有坐太久,廚下就把午膳準備好了,宮人來說,兩個人相繼起身,去往了膳廳用午膳。
陸靜姝面前擺放着一碗蛋花湯,上面漂了點蔥花,旁邊還有一個白面饅頭和一碟子青菜。與章延面前的諸多山珍海味比起來,不知是有多清淡。
在陸靜姝吃什麽吐什麽的情況下,之前周太後專門挑選出來的廚娘根本束手無策。廚娘曾嘗試過很多的菜式、粥品,主食無論是米飯和饅頭都沒有問題,其他的就不好辦了。如果碰上沒有胃口的時候,那就怎麽樣都不行了。
章延看了看兩人面前的吃食,擰眉問陸靜姝道,“你就只能吃這些?”
陸靜姝其實只吃饅頭和青菜的,她自己不确定蛋花湯能不能吃得下,不過她能想到應是溫尚宮命人準備的,因為其他雞湯、肉湯她都沒法喝。
“比起吃什麽就吐什麽,能吃得下比什麽都要好。”陸靜姝話語簡短和章延解釋了一句,章延颔首提了銀筷不再言語,專心用午膳。
陸靜姝拿着瓷勺舀了一勺蛋黃湯,手勢微頓先聞聞蛋花湯的味道,沒有反感,她才遞到嘴巴。
本以為沒有什麽關系,往日她若吃不下一樣東西,光是聞着那味道就已經覺得反胃,所以下意識的,陸靜姝便把她不會感覺反胃的東西都歸為了能夠吃得下的那一類。
一口蛋花湯含在嘴巴裏已經感覺到有些不舒服,想着待會不能再喝,哪知道剛咽下去立刻就反胃了。陸靜姝連忙捂住嘴巴,擱下了瓷勺,站了起來四處望着找痰盂。
章延在陸靜姝擱下瓷勺時已經擱下了手中的銀筷,更是在陸靜姝站起身時跟着霍得站起來。他三兩步就走到了陸靜姝的身邊,知道她在找什麽,馬上吩咐宮人将痰盂去拿過來。
宮人匆忙間将痰盂拿過來的時候,陸靜姝已經忍耐到了極限,章延走過去想扶着她點,卻被陸靜姝下意識推開。
陸靜姝顧不上什麽,沖到宮人面前,松開手剛張嘴,一股水箭便噴了出來。她吐了半晌,連酸水都吐出來了,又過了好一會才徹底消停了。
章延第一次見陸靜姝這樣的反應,才知道她究竟有多麽的辛苦,更知道她為什麽才一個月的時間就瘦成了這樣。
不用等他的吩咐,宮人已經為陸靜姝奉上了茶盞漱口,還有擦嘴的帕子,然後很快便将痰盂撤了下去。
陸靜姝緩過來了勁,坐回飯桌邊,微喘着對章延說道,聲音有些有氣無力,“臣妾在陛下面前失儀了,還望陛下不要責怪。”
章延看着她面前的那碗蛋花湯,說,“朕無妨。”頓了頓繼續道,“喝不下就不要勉強了,吃點其他的東西。”
陸靜姝胡亂點下一下頭,最後只小半個饅頭,青菜沒有怎麽動就結束了這一頓午膳。章延和上一次一樣沒有用太多的東西,陸靜姝想想如果是她看到這樣的場景,大概也會沒有胃口就明白了。
他們用過午膳後周太後還是沒有醒,章延和陸靜姝在房間裏待了會,守着會兒周太後,溫尚宮始終都陪着他們。
之後在溫尚宮的勸說下,待了小半個時辰,章延回了宣執殿,而陸靜姝則是回了鳳央宮。此時已經是未時兩刻了,離年宴開始不過一個半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