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對于章延來說,年節過了很不少,有滋味的卻沒有幾個。這一年的年節,對于章延來說,有些不一樣。
大年初一，命婦們帶着女兒進宮拜見皇後娘娘,章延翹首以盼。可惜,他不得不跟着自己的父皇去見文武百官，偷溜不了。
陸源此時是從四品翰林院侍講學士，陸夫人和陸靜姝在一衆命婦之中,其實并不顯眼。不過，因為陸源同時又身兼大皇子老師的身份，命婦們待陸夫人,到底客氣很多。
周皇後坐在殿中上首，因為離得遠了，不怎麽能夠瞧得見陸夫人和陸靜姝。她心裏則十分好奇，章延與她說起過的蠻好看、蠻好玩的小女孩究竟是個什麽模樣，又是怎麽的好看、好玩。
她低聲問自己的貼身宮女溫玉，“大皇子老師的夫人，是哪一位？”宮女給周皇後說了一個方向，可還是看不大清楚。她只得想了法子，把陸靜姝喊到了跟前來，命宮女下去傳話說——皇後娘娘瞧着小女娃娃長得機靈可愛，極為喜歡，想招到近前瞧一瞧。
周皇後的貼身溫玉宮女走到宴席中間，與陸夫人行禮說明來意，陸夫人無可拒絕，不放心也只能讓這位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帶着陸靜姝走上前去了。
溫玉不動聲色打量着陸靜姝，才不過五歲的小女孩，長得很可愛，瞧着倒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給人的印象确實是很好。
她把陸靜姝領到周皇後的面前，只見小女孩不慌不忙的和周皇後跪拜行禮。一整套行禮的動作做下來，十分的規矩标準，又帶着幾分優雅，倒添了幾分賞心悅目，只這麽看，卻瞧不出來是個小門小戶家的女兒。
陸源祖上沒有什麽家底，也不是什麽世家大族後裔，到京城坐上官兒的，家譜上再找不出來第二人。陸夫人亦非名門嫡女，是陸源的糟糠之妻。因而陸家，确實是只當得上小門小戶而已。
周皇後笑着免了陸靜姝的禮，伸手将她拉到了眼前，好好的瞅了瞅。面前的小女孩，梳着兩個小包包，系上兩根紅絲帶，身上是同樣的紅色小襖，看起來好似一團火般。
她面頰、脖頸、手背，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膚，卻都十分白皙，如脂如玉。哪怕身上裝飾不多，這一身紅衣穿着也十分好看并不讓人覺得過于素淨，甚至還覺得十分喜慶。
席間穿紅衣的小姑娘有不少，可周皇後瞧了瞧，比了比，自認為并不偏心的覺得面前的小女孩要比其他的小姑娘好看一二分。周皇後心裏默默的想，莫怪自己的大兒子喜滋滋和自己說見到了一個蠻好看的小女孩，确實是蠻好看的。
周皇後拉過陸靜姝，問她，“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陸靜姝笑眯眯擡頭看着周皇後，被周皇後拉着手也并不緊張，也沒有不自在，奶聲奶氣的回答，“臣女名叫陸靜姝，今年五歲了。”
“靜女其姝，靜姝，名字很好聽很不錯。”周皇後微笑贊道，陸靜姝又與她謝了恩。周皇後再問了幾個其他問題，陸靜姝一一回答，并不見怯弱。
周皇後聽了之後，又問她，“宮裏好玩麽？下次還想來宮裏玩麽？我沒有女兒，就想要一個和你這般玉雪可愛的女兒，時常來陪我說說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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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周皇後反而把陸靜姝給難倒了。周皇後等着陸靜姝的回答，卻看到她斂起了笑意，小臉上頗有幾分嚴肅和猶豫之色。
不多一會兒，五歲的陸靜姝遲疑着與周皇後打了個商量，要與她說悄悄話。周皇後想，悄悄話，好似挺不錯的。她有兩個兒子，可沒人和她說悄悄話啊。
陸靜姝湊到了周皇後的耳邊，低聲說，“皇後娘娘，宮裏太嚴肅啦，不怎麽好玩呢。陪皇後娘娘說說話，可以的呀，不過，還得我娘親同意呢。”陸靜姝的眼睫毛很長很翹，眼睛一眨一眨的時候就快要掃到周皇後臉上了。
周皇後想起自己的大兒子似乎隔一段時間就會尋到機會往陸府跑上一趟，她這會很是懷疑，她的大兒子究竟有幾次見着了他覺得好看好玩的小姑娘的？
陸靜姝和周皇後說完之後，退到了一旁。周皇後微笑着，說上了幾句誇獎的話，然後命宮女取來一對金色的鈴铛，賞給了陸靜姝，讓宮女又帶着她回席間了。
章延好不容易結束了陪同他的父皇面見百官的事情，明知道命婦們都已經出宮回府了，他還是第一時間便到了鳳央宮去尋自己的母後。
“母後，兒子來給您請安。”章延看起來很正經，不似來打聽消息的。
周皇後看着他，卻莫名起了逗弄的心思。
“母後今天見着你說的那個蠻好看、蠻好玩的小姑娘了。”周皇後笑吟吟的，等着看章延的反應。
出乎周皇後的意料，章延聽到這話卻很平靜，只是微笑着問，“母後見着她了呀，那母後覺得她好看麽好玩麽？”
“蠻好看，也蠻好玩的。”周皇後還是笑吟吟的，接着馬上又說，“母後問她，覺得宮裏好玩麽，你知道她怎麽回答母後的嗎？”
章延心想，肯定是回答不好玩吧……宮裏這麽嚴肅，遠不如家裏自在，哪能好玩了呢？
他又不禁想着，她本不喜歡宮裏，但為了他——最開始的時候确實是為了他的麽，到底是選擇入宮了。
章延心裏不斷冒着粉紅泡泡，美滋滋的。可是臉上得裝出來好奇的模樣，語氣帶着兩分急切追問自己的母後，“她回答母後什麽了？”
周皇後心想，人家說宮裏不好玩，那肯定是不喜歡宮裏了，順帶着沒準對你這個宮裏的人也不喜歡呢。
“她和母後說，宮裏太嚴肅啦，不好玩兒。”周皇後看着章延，等他的反應。
章延只是點了點頭，附和，“宮裏确實不太好玩，外邊多好玩啊，各種各樣有趣的玩意兒……”
見章延竟是渾不在意的樣子，周皇後不甘心的又追加一句，“她說不喜歡宮裏，說不定也不怎麽喜歡宮裏的人哦。”
到了這會，看到自己母後別有深意的樣子，才反應過來她是想逗逗自己……這是哪裏冒出來的惡趣味麽？
“母後也是宮裏的人，對不對？”章延大睜着眼睛，一本正經的說道，惹得周皇後再繃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雖然這個時候的陸靜姝并沒有前兩世的記憶，但章延并不覺得那是另外一個人。無論是否有過去的記憶，于他而言，陸靜姝便是陸靜姝。就好像，陸靜姝重生了的時候，他也沒有過去的記憶，可是，那也是他，不是別的人。
他選擇了不做皇帝，他想卸下所有的擔子，偷個懶，帶着陸靜姝去游山玩水。除此之外的另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為自己母後将來可能得的痨病努力尋找治病的方子。
做了兩世的皇帝，他清楚在那個位置并不快樂，至少于他而言是那麽一回事。過去章逸之所以會對陸靜姝帶着執念，和他過去的一些偏執想法，有些相似。
他曾因為以為自己喜歡的人充滿心機算計，故而難以平衡。章逸卻是因為自己看上的人對自己毫不在乎，甚至偏偏看上了他——他是章逸的哥哥還是皇帝，章逸必定會心裏不平衡，于是才有了後面的諸多事情。
很顯然，只要他們不在一起，章逸便不會非對他們出手。所以，章延有這樣的想法，也認為若章逸一開始就知道陸靜姝會成為他的嫂嫂，必定不會如此。
章逸并不是那種明知道這個人會成為他的親人，又對他疏離淡漠，還不管不顧的想要做出逾矩事情的人。很多事情的發生，都并非無緣無故。
這一世就讓章逸接手那個位置，而他帶着陸靜姝出宮去逍遙自在，權且當作是章逸對他們的補償。這樣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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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的這一天，在征得了自己父親的允準之後，章延帶着早早準備好的新年賀禮，坐上馬車去往陸府。他一如既往很低調，并不大張旗鼓，只帶了一名充作車夫的內侍。
章延來陸府來得即便不能算頻繁，卻也很不少了。門房現今只須看到馬車，便知道是大皇子來了。哪怕他只是陸府的門房，大皇子待他也很是和善、很是客氣，門房十分感動，每每都殷勤而恭敬地将他請進陸府。
跟在陸府仆人的身後，章延悄聲問，“現下老師可曾有客人？”仆人立刻恭敬的回答，“不瞞殿下，老爺現下确實有客人。”
章延點頭，很體諒的說，“那我便先不去打擾老師了，暫且将我帶去承恩的書房吧。”仆人知道大皇子殿下與他們的少爺關系好，兩人時常在書房玩耍，因而便沒有猶豫将他帶了過去了。
書房裏邊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仆人推開房門的時候順便瞧了瞧，沒有瞧見有人，便賠笑和章延說，“殿下，少爺這會不在書房，請殿下暫且進書房稍等，奴才去與少爺傳話。”
章延擺手，道，“無事。”又說，“若他有其他的事情，便不必特別喊他過來了，我自己呆一會也無妨。”
仆人恭敬應下，待章延進了書房之後，便将房門關好，到底還是去尋自己家少爺去了。
章延走進了書房，百無聊賴，随意的看了看，便準備尋個椅子暫且坐着，拿本書冊子看消遣消遣時間。
他才剛剛走到裏間，就被吓了一跳——書房裏邊原來有人，再定睛一看便立刻又是一喜，她怎麽在這裏？她竟然在這裏？
新年就有驚喜啊，章延樂呵呵的想着。對上陸靜姝疑惑的眸子，又賠笑說，“原以為書房裏邊沒有人，不想陸大小姐在這裏。”
“我是來給老師拜新年的，聽說老師有客人，便到你哥哥的書房先等着來了，真不知道你在這裏。”
陸靜姝搖了搖頭，說，“沒有關系，與你無什麽關系。”她想到了什麽，又皺了眉，看着章延，“我即刻便走了，不許告訴別人我出現在這兒了，行麽？”
章延一聽便知道裏邊有別的事，才不肯輕輕放過，雖然必定會聽話的乖乖替她瞞住。“為什麽？我替你撒謊，有什麽好處麽？撒謊可是不好的……”
“好吧。”陸靜姝遲疑了一下，說，“我在這偷懶呢，你要是告訴了我爹，他回頭定罰我更厲害，你很樂意看我受罰麽？”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無害的盯着他，濕潤潤的，說不出的好看。章延什麽原則、立場都抛到腦後去了，“不樂意不樂意啊，我替你瞞着絕不将你供出來，好不好？”
陸靜姝笑了起來，眼裏帶着一絲狡黠，似乎是自己的什麽好計劃得逞了。她樂呵呵的點了頭，“好的，謝謝你呀，大皇子殿下。”
她和我謝謝呢，章延心裏美美的，可馬上又反應過來，還是不趁着這個好機會撈點好處，哪怕是一丁點也好啊。
“我幫你隐藏這個事情，你也答應我一個事情好麽？”章延誠懇的問。
陸靜姝聽了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問，“什麽事情？”
章延見有戲，便道，“我母後蠻喜歡你的，你改日能入宮陪她說說話麽？我就在宮裏啊，還能帶你四處看看、玩玩、逛逛，怎麽樣？”
我帶着你到宮裏去玩、去逛，沒有別人，就咱們兩個……多美。
陸靜姝沒想到是這麽個事，沒有覺得很難辦到，就應了章延，說，“好啊，不過得我娘親同意呀。”
章延一挑眉，“不會不同意的，到時候，我親自來接你。”
“噢，那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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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七點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車潮擁擠，堵車了就完全沒有辦法，只能幹等着。葉螢坐在出租車內抱着自己的背包，望着窗外華燈初上的繁華景色，卻只感覺到暴躁。
葉螢不斷的告訴着自己要鎮定下來，沒有關系，時間來得及，不會誤點誤機，焦躁的情緒才稍微好了一些。
只是過去了大半個小時，車子還沒有走出二百米遠，不僅是葉螢，出租車司機也有點不耐煩了。不過幹這一行，這樣的事情碰得并不少，還是能夠忍受得住。
先前一路出租車司機沒有特別和葉螢搭話，見葉螢臉上現出了焦躁情緒，才主動找了話題，“小姑娘是H大的學生嗎？”
葉螢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禮貌點頭，“對。”
“大幾的學生？大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