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廣辰洲
在避雷谷發生的事算是有驚無險,祁羽之前一直覺得,就算來到妙音山,拿的依舊是休閑養生的種田劇本,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永遠體會不到。那幾道天雷真的吓到她了,要是真劈在自己身上肯定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如果說之前的努力只是為了報答師父收留的恩情,現在祁羽才真正體會到,這個世界原來這麽危險,自己不能總是活在別人的庇護下。
祁羽回到院子裏,洗了個澡,對着鏡子梳理頭發,這鏡子不知是什麽材料做的,鏡面打磨得很光滑,絲毫不遜色現代人使用的鏡子,還自帶濾鏡,瞧着鏡子裏的人就像開了美顏相機,皮膚光滑嫩白,之前在城裏要飯曬的黃斑也消失不見了。
左手小臂上的燒傷塗了膏藥,冰冰涼涼也不疼了,三師兄說三天就能好,一點疤痕也不會留。祁羽倒是不擔心,她流浪的那段時間也受過不少傷,自從來到妙音山以後,很多以前留下的舊疤都消失了。
皮膚也變好了,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身體更加強壯了,爬山也不累了。
靈氣這種神奇的東西,原來真的不是吹牛逼。
修仙好,修仙妙,修仙呱呱叫。
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是之前師父給的丹藥。一個個打開聞了聞,五種不同的丹藥,有苦有甜。師父也沒交代,瓶子上也沒貼說明書,注明一天吃幾頓一天吃幾顆啥的,現在這麽晚了也不好去打擾他。
祁羽研究了半天得出結論,“一天三次,一次一粒,準沒錯。”就像吃保健品一樣。
五顆丹藥溫水送服,吹燈睡覺。
睡到半夜,祁羽開始在床上打滾,肚子痛。
就好像有人拿棍子在肚子裏攪來攪去,祁羽剛開始以為是拉肚子,跑了好幾趟茅房什麽也沒拉出來。
她抱着肚子跪趴在床上,雙手死死的揪着衣服,床上亂成一團,“疼死了……”
整個腹部一會像冷得像被塞滿了冰塊,一會又像被火灼燒,兩種勢力不停的沖撞。起初還能忍受,漸漸的,兩股不同的氣流在身體裏融合交彙,疼痛開始遍布全身。
她的身體開始像篩子般劇烈抖動,白皙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彎彎曲曲像蚯蚓遍布全身,說不出來的駭人。
周圍的水汽開始迅速的彙聚,很快凝聚成一團白雲,祁羽要是能睜開眼睛擡頭看,心裏肯定會十分高興,可惜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無意識間用喚雲訣凝聚了好大一團白雲。
這團白雲開始迅速的擴張,從她睡覺的房間開始,覆蓋了整個院子,雲朵裏的水汽越來越多,越來越重,祁羽的房間開始下雨。
冰涼的雨水打在身上,祁羽開始在床上不停的打滾,雙頰憋的通紅,臉上分不清是汗還是水,每一寸的皮膚,肌肉,骨骼,都是撕裂一般的疼痛,疼的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
然去峰的冰洞裏,祁徵猛地睜開眼睛。
這股不同于以往強度的水系術法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很雜亂,四處橫沖直撞。他翻身坐起,閉眼感受,再次睜開眼時,眸子裏寒光閃過。
下一秒,祁徵就出現在了溪水邊,他看到祁羽的院子裏正在下着瓢潑大雨。
祁徵擡腳跨進小溪,溪水迅速凝結成冰,靛藍色的衣擺離開冰面時,冰塊融化溪水再次恢複流動。
他擡手一揮,那片烏雲迅速散去,院子裏又恢複了原狀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房間裏的祁羽已經疼得暈了過去,祁徵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小瓷瓶,一一打開聞了聞,都是效果極其霸道的開靈洗髓丹藥,每一瓶拿出去都能賣幾百五階靈石。甚至有一種有錢也買不到的開靈丹。
這種開靈丹不太适合人修,走的是強行開靈脫凡的霸道路子,人修喜歡講究個積少成多,穩紮穩打。先引氣入體,胎吸煉神,之後才是築基結丹,化神,天人五衰。
不用想,這種丹藥,這麽野蠻的方法,只有那些喜歡走捷徑的懶貨妖修才喜歡用。效果雖好,卻需要有修為高深的人從旁照看,替她開靈,灌注大量的靈氣洗滌全身,再引導丹藥在經脈中流轉,不是一日之功。
更不要說,這幾瓶丹藥裏還有各自相沖相克的,傻子師妹不懂就算了,師父怎會如此魯莽?
此刻卻容不得祁徵多想,傻子師妹全身通紅,血脈偾張,好像火爐上被燒幹的大鐵鍋,已經開始冒煙了。他要是不出手相助,明早只能看見一具死相猙獰的屍體。
漆黑的屋子裏,一個人影站在祁羽床前,一只骨節分明細長的手掌懸她的身體上方,從額頭開始灌注靈力,白色如絲如霧的靈氣在黑夜散發微微光芒,如涓涓細流融入她的身體,拂去疼痛焦躁。
祁羽感覺舒服多了,因為疼痛而蜷縮的身體漸漸放松,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在祁徵的靈氣引導下,祁羽身體裏的原本相沖的兩種勢力慢慢的融合,一點點修複着被撕裂破碎的筋脈靈絡。
所謂想要成佛,必先瘋魔;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些丹藥搭配的效果就是先毀滅,再重造。就好像一個捏得奇醜的泥人,被打碎成渣,碾成齑粉,和水重塑。
脫胎換骨,宛若新生。
祁羽院子外的竹籬笆下,妙音山的掌門人俟清君收斂氣息慢慢從草叢裏起身,雙手抱胸,墊着腳尖蹑手蹑腳的離開了。
第二天清晨,祁羽坐在床上發呆。
她昨晚做了好長一個夢,夢到屋子裏發大水,她坐在竹床上順水而漂,一路漂下山,漂到了避雷谷裏,天空電閃雷鳴,竹床被雷劈散,她掉下水一下子被沖到地底,落在滾燙的岩漿裏,瞬間成了外焦裏嫩的炸雞排……經歷了各種兇險,九死一生。最後,有個人把她撈上了岸,又是胸/部按壓,又是人工呼吸,終于把她救活了……
祁羽摸了摸床榻,幹燥柔軟,只是夢而已。
“好奇怪的夢。”祁羽喃喃自語,跟她以往做的夢不同,祁羽看到了夢裏救她的那個人。
是小師兄。
怎麽回事,怎麽會夢到小師兄,真是太羞恥了,竟然夢到跟小師兄接吻……祁羽捂住臉,卻不由得痛呼出聲。
“嘶~”試着動了動全身,又酸又疼,好像被人狠揍了一頓。仔細檢查一番,除了手臂上的燒傷,并沒有別的傷痕。
秉着不懂就要問的求實态度,祁羽披上棉衣一瘸一拐的來到小師兄院門口。
“小師兄,你在家嗎,我進來了哈。”祁羽站在院子裏,瞟了一眼冰桌上的竹籃,那袋花果然不見了。
“何事?”祁徵站在屋子石階上方,因為花費了大量的靈力,本就蒼白的臉異常憔悴,嘴唇沒有絲毫血色,本就穿的單薄,現在看起來更加虛弱了。
羸弱的冰山美男看起來真是惹人憐愛啊,祁羽在心中感慨。
“沒什麽事,就是昨天晚上夢到小師兄了。”
老實說,祁羽并不覺得像做夢,她做過無數的夢,夢裏有個人,跟她關系好像很親密的樣子,但從始至終,都無法看清對方的容貌,夢裏的場景也很碎很淩亂。
但這次做的夢,到現在她還能清楚的回憶每一個細節,非常的連貫流暢,夢裏小師兄的臉也異常清楚,身體的異樣也給她帶來一種莫名的感覺,這個夢好像是真的一樣。
“小師兄,你不舒服嗎?”祁羽搓了搓凍僵的手,緊了緊外衣,小心的看他。
雖然師父師兄們都說,小師兄脾氣怪不好相處,但幾次接觸下來,除了話少一點,并沒有表現出反感她的樣子。
小師兄偏着頭不知在想什麽,祁羽又大着膽子往前幾步,“小師兄?”
祁徵匆忙退後兩步,“何事?”
祁羽停下腳步,适可而止,“沒事,我走了。”說完果然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又有些不放心地回頭,“你真沒事吧?”
你真沒事吧?這語氣好熟悉啊。
每次看到她,他都不禁回想起小時候遇到的那個人,時間太過久遠,已經忘記了對方的模樣,但她們說話的口氣很相似。
那人總是自诩年長,總是扇着他的腦袋教訓他,遇到危險的時候卻把他護在身下。
記憶深處的恐懼再次浮現,那個人臨死前,将自己死死護在身下,沾染着溫熱鮮血的手掌蓋住他的眼睛,不停的說着話。
“你敢睜開,我就會戳瞎你的眼。”
“臭小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覆在他眼皮上的手因疼痛微微顫抖,直到最後無力的垂下。
溫熱的身體變得冰涼。
……
平靜的識海中,冰原發出清晰的裂開聲,就像凍結的冰河被大力破開,裂痕遍布,冰原之下一株小小的嫩芽破冰而出,無懼寒冷,無懼狂風……
祁徵喉頭湧起一股甜腥。
祁羽不知道小師兄在想什麽,只看到他臉色越來越白,然後哇地吐了一口鮮血,仰面暈倒在地。
看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祁羽驚了一下,飛快沖上前。
嚯,美人救美男,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