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避吻
當然不止他一個人看到了這條回複。
深夜十一點的時候,李青眼睜睜看着“魏準疑似去世”這條話題登上熱搜,被千千萬萬網友腦洞大開的揣測,又被其他流量遠不及的“某某小花吃了壽司”這種芝麻大小的事秘密壓下。
“……”
他艱難确定了一件事。
這位傳說中的巨粉頭頭就是魏準本人。
但是賬號已經被注銷,以前的所有都不複存在。
帶着“魏準”大字的熱搜堅 | 挺沖向前排,後面跟着紅到發黑的“爆”字。在這條話題熱度持續将近兩個小時後,有營銷號發出後續:
“許姓明星包養事件疑似被人強迫,企業工作人員透出實情。”
“前段時間一直都在說許先生被我們魏總包養的事,因為我當時還是魏準公司的員工,所以不好站出來幫許先生說什麽話。”
“但是前兩天辭職了,今天就借機把實話講出來。”
“許先生和魏準确實有過比較親密的關系,但并不是許先生自己所願,兩人之間也沒有任何金錢以及資源上的往來。”
“如果非要把責任歸到哪一方,就是魏準的錯了,具體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不方便透露,但大家可以自由心證。畢竟圈裏這種事多了去了。”
李青眼睛瞪成了銅鈴。
他想再打電話給魏準,結果對方死活不接,實在按不住好奇心就又打電話給魏準的助理,問他網上這波到底是怎麽回事。
“韓總吩咐的,”助理說:“包養的事不好洗,說沒收錢沒拿資源,別人也不會信。許先生不在意這些,但韓總不想讓許先生被這些莫須有的擋住路。”
李青還是茫然:“我不太懂,您能直說嗎?”
“唉,”助理忽的嘆口氣,語氣放得熟絡許多,“李經紀人,既然你打電話來問我,我就也跟您實話實說。”
“我跟魏總這麽多年,就沒見他做過對自己不利的事。這兩天我算是見識到了,好家夥,真是從頭到尾改頭換面。”助理說:“他就差沒按着韓晝把胳膊和腿砍成一樣長,不過我看也快了。”
李青:“……”
“說起來這謠言輿論,哪個做明星的沒被誣陷過?也不是事事都有澄清啊,我就覺得其實不管也沒什麽,反正劇本照樣接,戲照樣拍,”他說:“這位倒好,上趕着把髒水潑到自己身上,雖然說他改名了吧,但那又能怎樣?他還是魏準啊!”
這位助理大抵是被壓迫急了,趁機倒出一肚子苦水,倒完後還不忘收尾:“哦,剛次那些話不是韓總助理講的,是我講的。”
李青:“……”
這條微博發出後,話題重新被壓下去。
只是這次沒再翻上來。
李青刷新兩下手機,看着表面風平浪靜的界面,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現在還能想起當天許淨洲在酒店和人睡過,裹在被子裏得了重感冒,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是霜打的茄子,
他當時吐槽,魏總不會憐香惜玉,怎麽能下手這麽狠。
“什麽魏總?誰是魏總!”這人鼻音重的快要講不清楚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透不過氣的原因,眼圈也紅的厲害,
“哥哥很喜歡我,你不要亂說。”
·
輿論的事多多少少影響到公司生意。
幾個比較注重名譽問題的大公司提出取消合作,魏準也沒挽留,馬上要做的計劃也早就确定好合作對象,并不是一定需要大牌企業。
下午和對方的負責人進一步确定合作事宜。
“韓總,”對方起身跟他握手,表情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您來得還很早,我們本來約好五點才開始。”
“很早?”魏準看眼時間,“只差幾分鐘了。”
他本來時間就很緊張,也不打算拐彎抹角,“先前合作裏的條款和細節都已經商量過了,當時确定下來,現在只差簽字。”
魏準專注翻着文件,頭也不擡伸手,“筆?”
“……”
對方遲遲沒有動作,氣氛陷入尴尬。
魏準看完文件,擡起視線,眼神詢問。
“是這樣,您也知道,這次合作工廠那邊有高危險易燃易爆物品,上次商量的結果是風險平攤,但最近,您不是跟魏家鬧得比較僵嗎……”
看得出來,這位公司負責人已經把在努力把話說得委婉。
魏準扯起嘴角,“怎麽,我和魏家掰了,你們那批貨品就得炸?”
“倒也不是,但是魏家是大企業,我們實在惹不起。”負責人說:“您跟魏家之間神仙打架,不要牽扯我們才好。”
魏準說:“哪牽扯到你們了?”
“現在沒牽扯,不代表沒有這個可能。”負責人表情嚴肅,“我們也不是說拒絕和您合作,畢竟您也知道,最近您這邊的狀況确實不樂觀。”
繞來繞去,拐彎抹角。
魏準單手轉筆,盯着他看,聽到這裏愣是氣笑了。
上次談合作的時候可不是這幅嘴臉。
“只要您願意承擔七成風險,合作就可以繼續進行,”面前人取出份新合同,說:“還希望您理解我們,畢竟,”
“确實應該改,”魏準撂下筆,垂眸,“你是你們公司新來的?”
對方啊一聲,“什麽?”
“你這麽跟我談,你家老板知道嗎?他怎麽不親自跟我談?派你來探路的?”魏準眯了下眼,“改是要改,但不是按你說的那麽改。”
負責人客氣笑笑,“七成可真不算多,六成我們沒辦法,”
“十成。”魏準擡了下手,神情散漫,“你們擔着。”
負責人:“……”
臉色瞬間黑成了鍋底。
“這批貨本來就是你們産的,你們負責,初始地也在你們工廠裏,我作為客戶,體諒你們願意做出一半的風險承擔,是我大方,”魏準口吻冷淡:“但不代表你們可以得寸進尺,找什麽狗屁不是的借口來搪塞我。”
“覺得魏家會為難你們,怎麽,”魏準冷笑,“你就不怕我為難你們?”
他把手機調轉方向,前推,手指輕點。
身邊助理心領神會,“找你們老總來談,這事你說了也不算。”
剛才還說有急事要忙,得等個半小時才能來,
這通電話結束,魏準連盞茶都沒喝完,擡眼便瞥見從門口走進個人,還沒落座就跟他風風火火的打招呼:“韓總!您說這算什麽誤會。”
男人走到桌前,瞪了剛才那負責人一眼。
“裝什麽,你這演技也不怎麽樣,還不如我。”魏準慢條斯理放下茶,“剛才的條件你這位新員工應該跟你講過了,探路失敗,也該吃點苦頭。”
他笑了笑,“畢竟這樣挺不尊重人的,你說呢?”
面前人臉色黑一陣白一陣,變換的格外精彩。
半晌後方才咬緊牙根,玩笑着一拍桌,“不就十成風險嗎?我們自己擔着!”
魏準也沒再廢話,幹淨利索簽了字。
他這邊出辦公室,助理才壓低聲音開口:“韓總,肯定是有套啊,八成就是魏家那邊做什麽手腳,不然突然整這幺蛾子。”
“怕什麽,”魏準瞥他,“鑽一鑽試試。”
助理:“……”
“我晚上不在公司,你把時間安排開。”魏準看眼時間,已經将近七點。
今天某人拍戲很少。
一大早就開始給他發消息,聊天框裏全是片場稀奇古怪的玩意和布景,幾分鐘前還給他拍了張哈士奇的照片,說章導要用這只狗裝狼。
【小洲:章導好不專業哦,這只狗連嚎都不會。】
【小洲:在嗎在嗎在嗎在嗎!】
【小洲:我今晚會早點回去哦,你也要早點回來,我們晚上一起看電影。】
魏準挑眉,點開鍵盤想敲一個‘好’。
然後就看到自己那一欄的備注上顯示“韓晝”兩個字。
他指尖頓住,
抹了幾天藥膏,指肚上的擦傷已經結了痂,邊緣處被磨的翹起,按壓時會帶來發刺發癢的疼,又不能撕開。
魏準删掉那個好,又盯着那幾句話沉默很久,才斟酌着緩慢敲下一行字。
【哥哥:小洲要早睡。】
開車到家時,八點。
他沒來得及吃晚飯,也不敢再往家裏用保姆。
一進屋就看到某個人趴在飯桌上打瞌睡,桌上放着碗粥。
大米粥,裏面加幾個紅棗。
這人以前就總愛做這個,他只當許淨洲是懶得學,手笨,所以只做這個。
魏準站在玄關看半晌,
他挪了下腳步,調整好呼吸和情緒。也不舍得把人叫醒,就想先找個風口站一會兒,冷靜下來再進屋。
魏準這麽打算,剛要轉身,
有人敲門。
趴在桌上熟睡的人受驚似的擡頭,睡得迷迷糊糊睜不開眼,還要下意識找他。許淨洲睡得頭發翹起來,臉上留着紅印,“你怎麽不進來。”
魏準說:“有人敲門。”
他轉過身,開門,看到門口站着個快遞小哥。
“您好,同城快送。”對方說:“許淨洲先生的。”
身後人遠遠喊:“讓他幫我領就好!”
魏準接過快遞,點頭,“謝謝。”
不像是商家郵來的,包裝很簡單,是個半透明的袋子。
魏準本來沒打算仔細看,拎着進屋。
剛才還坐在飯桌邊的人沒了蹤影,大概是去洗浴間洗臉。魏準聽着從隔壁傳來的嘩啦啦水聲,順手把袋子放上飯桌,
光線充足,
半透明的袋子被照得清晰,露出深藍色的花環輪廓。金屬質的小片上刻着镂空字。
魏準一瞬間就想到這是什麽。
他緊屏呼吸,幾乎毫不猶豫就把袋子扔進垃圾桶!
垃圾桶不夠。
魏準想了想,又把東西從垃圾桶裏拿出來,藏在書櫃隔層。
他偷偷摸摸做完這些,心還懸着,故作鎮定往客廳走,看到許淨洲已經坐在餐桌邊擺好筷子,一邊擺一邊問:“你看到我的快遞了嗎?”
“嗯。”魏準嗓音發澀:“我剛才看,送錯了,就追出去把快遞還回去。”
許淨洲正準備舀粥,
他動作一頓。
“經常會有這種事,快遞員工作很忙,偶爾送錯也能理解。”魏準看他似乎不大對,補一句:“好像是把一個件和你的弄混了,他給我的快遞上寫的不是小洲的名字。不過也沒關系,小洲買的是什麽?”
他喉間輕微一梗,又笑起來,“哥哥再給你買一個。”
許淨洲垂着眸,說:“不用了。”
後來這人一直悶悶不樂。
平時吃飯,許淨洲總要跟他說點什麽,這人也就只在家裏叽叽喳喳像只小鹦鹉,魏準時常懷疑是不是被他送的那只鹦鹉帶壞了。
今天反而很安靜。
許淨洲悶聲不吭吃完飯,又不管他,只跑去廚房洗自己的碗。
魏準盯着他看,打趣:“小洲不幫哥哥洗碗了?”
許淨洲理都不理他。
魏準想了想,“你最近不是在拍新劇?待會我陪你練戲,好不好?”
許淨洲這才肯看他,眼裏閃着光,點頭。
這個是在采訪裏看到的。
宋淋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個采訪合集,裏面全是些許淨洲談及韓晝時講過的事。
魏準沒陪人對過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盯着這人颠颠跑到書房裏拿來劇本,“我跟你說,我今天拍第一場戲的時候怎麽也進不去狀态,章導都要罵我了。”
魏準失笑,“你還有不進狀态的時候?”
“有啊,”許淨洲翻着劇本挑戲,說:“章導讓我練深情。”
魏準說:“那就練最能體現你深情的一幕。”
許淨洲擡眸看他,
“那就這個,”他指着一段,把劇本遞過去,“我都背好臺詞啦,你按着念,盡量把語氣神态和動作模仿到位就好。”
魏準接過劇本,掠過一眼,
動作略微僵滞。
面前人已經紅了眼眶,
他眼底淚意很明顯,幾滴淚溢出眼底掉下來,像是能砸進人心底。許淨洲徑直盯向他,抿唇抿得蒼白,“你到底怎麽想的?”
隐晦、複雜、交織如網般深藏的愛意。
魏準看着劇本,念:“你都知道。”
他偏過頭,對上許淨洲的視線。
好像從來沒見過這人拍哭戲,平時都是私下哭,被他氣哭惹哭做哭,許淨洲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從沒有像這次入戲似的。
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這是場吻戲。
魏準剛才還在想對戲用不用來真的,又在想自己現在是韓晝,如果是韓晝,在幫這個人對吻戲的時候會不會真的吻,
這念頭一冒出來就像根刺,直接插進人心口,拔都拔不出來。
會吧。
許淨洲坐在沙發扶手上,低頭看他。
他最近頭發長了些,剛好遮住眉,眼裏的情緒在發絲遮掩下顯得模糊不明。頭頂明黃色的燈光帶下來,将整個人籠出柔和輪廓。
穿堂風從窗鑽進,吹散米粥的軟糯香味,帶有春季泥土青澀的苦。
沙——
一人偏頭靠近,沙發布料在距離拉近的過程中發出暧昧隐晦的摩擦聲。
燈光被陰影遮掩,疊出重重的陰翳。
牆上的鐘表秒針在滴答聲中走過三十下,
一拳距離。
停在唇畔時,兩人呼吸交纏,目光同樣在碰撞和沖擊中跌入對方眼底。
許淨洲沒有拒絕、也沒有躲避。
他們在難言的氣氛中将吻未吻,卻誰也沒有再進一步。魏準反而被這樣的甜膩場景折磨的心口酸脹,抓住沙發的手用力到露出青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許淨洲站起身,重新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