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紅花露

木星國際, 朱庇特遺跡所。

血腥氣彌漫在空氣中,書架林立直通屋頂,堵住了慘叫聲和惡臭。

眼前李伯勞作主。

木子堰作配。

田從文打醫療輔助, 防止受刑訊的三個地球人被酷刑折磨死。

此情此景,人間地獄。

唐波爾看了沒十分鐘, 就覺得胃腸翻攪, 血沖的他耳膜轟隆隆響,沒等大腦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就已經沖到一旁,吐了起來。

片刻後,木子堰走過來, 将手上的血就着衣服擦了擦, 關切拍拍大科學家的肩膀, 親切慰問:

“唐老師, 還好嗎?”

“要吐出去吐, 吐這兒待會還得拖地。”

唐波爾:“……”

恁麻批。

唐波爾真想吐她一臉。

他喘了口氣,虛弱道:“你們、你們一幫變态!”

“私刑審訊,是違反太陽系和平法的, 要下獄的。”

木子堰将血衣脫掉,剛才審訊濺了一身血, 說起話來輕描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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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 是這樣。”

“但那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這幾個——”

她指了指不遠處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仨人,

“——案底不知多少, 這次又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殺我拿賞金, 本身就不是正經職業,賞金獵手人人得而誅之,你來和我說,刑訊他們不行?”

“還是你覺得,如果送他們去木星陸管局,得到的待遇會比這兒強??”

怕不是失了智。

陸管局刑具只會比這裏更齊全。

唐波爾語塞:“私設刑堂,總是犯法的。”

木子堰又點頭。

“是呢。”

“但我虱子多了不怕咬,四星通緝,誰怕誰啊。”

唐波爾:“……”無話可嗦。

唐老師終于發現了區別,自己這種普通聰明人和他們這幫頂尖星際大盜.情報販子的區別。

從根上,思維模式就不一樣。

唐波爾覺得活在法律、規則裏,就很自由,偶而越界還要惶惶不安。

而木子堰,則根本就是,平常遵守規則活得賊文明人兒,需要時卻可以在極短時間內踐踏一切規則——如果捅不穿,那就人肉改規則,直到擺平。

她、他們,敢想,敢做。

關鍵是——還真做得到。

世界如畫布,有能力的人執筆,随意作畫。

本質上講,這幫人心中對法律的畏懼之心,太淺太弱。

哪怕真的有,也是比沙堆中的黃金更珍貴更稀有。

唉。

唐波爾心下深深嘆口氣。

怎麽會落到這幫魔鬼手裏,幫着幹了這麽多,哪怕身不由己,以後回了冥王老家,也是一百張嘴說不清啊。

見唐波爾實在臉色不好,木子堰哄他去後廳照看複蘇系統,計算一下持續燃燒的時間,快要“開棺”了。

唐波爾聽話恹恹離去。

後廳藏庫,光線黑暗,遺跡所物料雜亂無章,山高似的,收容着朱庇特市所有沒有擺在前廳的地球相關物料。

複蘇系統在一堆舊書中閃閃發亮,熒光藍色顯眼極了。

唐波爾在冰棺前站定,低頭望着裏面沉睡的地球人。

心情複雜。

看看這一個個“複活”的活化石吧,現在才幾人,就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了。

唐波爾不懂李伯勞他們的地球主義,他也不想将自己對冥王星的感情往上套——

地球算什麽?

複興了來擠占星系資源嗎?

那不如讓她,讓這顆一直星球死亡。

猶豫地将手握在冰棺連接的管道上,皮質面上湧流着電熱轉換的滾燙,唐波爾心中掙紮萬千。

拔了吧。

只要拔了,這個冰棺中的人就醒不過來了。

醒不過來,太陽系就只有兩個複活的沉眠者,任憑他們本是滔天,也翻不出花來。

可是拔了的話,脫離電熱供應,複蘇溫度沒有達到指定标線,冰棺中沉眠者的身體機能會在驟熱驟冷之下被破壞殆盡,瞬間死亡。

這是殺人的罪,唐波爾。

你想清楚。

科學家顫抖的心髒,如此默念道。

唐波爾手掌出汗,心神動搖,眼皮子上汗水滴滴答答落。

他猛地給自己一耳光,離開冰棺,朝電源插頭走去。

斷了電吧。

一樣能達到目的。

還不用直視沉眠者驟然暴死後快速腐爛的面容。

唐波爾走着,想哭又想笑,腦海中盤旋的都是畫面,一會是沉眠者驚世駭俗的天賦,一會是剛才刑訊的血腥場面——

他恨不得一榔頭砸碎這複蘇機器,直接毀了他們高斯實驗六組兩年來的心血。

啪嚓。

插頭猛地被拔掉。

電源驟然熄滅,轟隆隆一陣巨響,複蘇系統輝煌的藍光消失,藏庫再無聲響。

撲通一聲。

唐波爾承受不住心理壓力,跪在地上捂住臉,淚水順着指縫流出來。

我對不起你們,祖先。

他痛不欲生。

室內一片安靜,忽然嘎吱一聲,冰棺被人推開了,纖細人影坐起來。

哭的鼻涕眼淚一把抓的唐波爾:“……”

啥?!

他慘叫一聲,噗通坐地,渾身抖成篩子:

“詐詐、詐屍啦!”

唐波爾失聲尖叫道,一股熱流控制不住朝小腹沖去,簡直想當場表演個大小便失/禁。

紅花露轉轉脖子,還挂着白霜的臉轉過來,望着臉色慘白的唐波爾:

“敢做不敢當,丢臉不。”

“這是哪兒啊,看你這慫包樣,還能太平活這麽大,現在應該不是大崩潰時期了吧。”不然你這渣渣早死了。

唐波爾聲音發抖:“你,你是人是鬼!”

紅花露利索翻出冰棺,“哎?我好像聽力不太好了。”

“你說話大聲點。”

唐波爾崩潰了,發出慘痛的豬叫聲:

“卧槽!你他媽是人是鬼啊!”

“我都斷電了!”咋還能複蘇成功啊!

紅花露袅袅婷婷走到他面前,說話嗓門賊大,“我是人啊。”

“沉眠計劃32號,紅花露,處理公共關系的一個小職員。”

“很高興認識你。”

說着,她伸出手來。

唐波爾狼狽不堪,傻愣愣也不知道伸手:“你、你怎麽醒過來的?”

紅花露攪着自己的頭發絲,一個美貌少婦活生生被大嗓門給搞地形象盡失:

“你來的時候我就聽見了。”

“早醒了,歇會再起來不行嗎?”

“我腰疼,你管呢,屁事多。”

唐波爾:“……”

所以,剛才我的一番鬥争都是在放屁,是這個意思嗎?

紅花露點頭,滿臉寫着:我看你怎麽舞。

斷腿客客氣氣包好,将趙熊貓傷口包紮處理,木子堰微笑恭送地球賞金三人組“大敗回歸”。

趙白澤忍着到了嘴邊的嗚咽,都不敢回頭看這個女魔頭。

趙熊貓幾乎昏迷,就算有田從文吊着命,他這種失血量從李伯勞手裏過一道,有命都是很不錯了,趙麒麟情況看起來最好,他深深、仇恨地盯着木子堰: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心中默念道。

“歡迎再來啊!”

木艦長熱情招呼道。

三人互相扶持着,聞聲頓時一僵,趕緊,跑得更快了。

木子堰微笑目送幾人遠去,李伯勞拿着擦手帕擦洗手上的血跡,木子堰不動聲色問:“如何,問出來的東西還滿意嗎?”

李伯勞将手帕給她,示意她擦擦,口吻平淡:

“沒什麽滿意不滿意吧。”

“崩潰時期都過來了,再怎麽也不會比那時候差。”

木子堰順從接過,“說的也是。”

“勞哥好胸襟。”

夜色朦胧,遠處仨鼈孫地球人已經跑遠了,李伯勞看着他們,說不出感想。

“我很高興地球人沒有屈服于其他星球的聯合傾軋。”

“但我并不欣賞他們幹賞金這一行的勇氣。”

“這是短命行業,沒有根基,規模大了根本就是禍患。”李伯勞嘆氣。

木子堰勾住他肩膀,李伯勞頓了頓,難得沒有推開:

“車到山前必有路。”

“反正星際網的基站在地球,未來也算是有立足的基礎行業。”

“不驕不躁不氣不餒,對吧。”木老師鼓舞人心的話張嘴就來。

李伯勞笑了笑。

“紅花露醒了嗎?”

木子堰摸摸鼻子:“看時間,今天早上就應該醒了。”

“我之前還看到這位女祖宗在棺材裏翻身,但她就是不想起來,那就躺着呗。”

李伯勞斜瞟她:“唐波爾去安全嗎?”

剛看完血腥刑訊,他估計要三觀盡毀了。

木子堰狡黠道:“反正,出了意外,也不是紅花露。”

“我們要看,也要看唐波爾會不會被打死。”

遠遠的,大嗓門飄了過來。

“有喘氣的沒有!”

“誰把老娘弄醒的?弄醒也沒個伺候的,還有個老小子想拔老娘的插銷!”

“管事的,給我滾出來!”

紅花露單手拖着唐波爾一路呼嘯而來,面怼李伯勞。

李伯勞:“紅姐,晚上好。”

紅花露:“哎呦,你小子竟然在。”

旁邊木子堰:“O-O!”

哇哦,李伯勞竟然會叫別人姐。

田從文從旁邊冒出來,“來來來,紅花,我給你檢查一下。”

紅花露不耐煩揮手:“檢查個屁。”

“我耳朵不好使了,現在說話都控制不好音量。”

“趕緊,來個嘴皮子利索的,給我交代下時勢情況,麻溜的。”

李伯勞:“……”不想說話。

田從文:“……”我是結巴。

木艦長:“額,要不我來吧,紅姐您好,我叫木子堰。”

紅花露哐當将被打暈的唐波爾丢過來,一大坨人癱在地上:

“你就是木子堰?”

“這蠢貨說是你讓他來找我的?”

木子堰尾巴一緊:“……”

“沒,不是,這裏面肯定有誤會。”

“我是讓他去看看您的複蘇情況如何了,如果他多做了什麽,我向您道歉。”

紅花露抱胸,不置可否:“呵。”

“趕緊的,說正事。”

當晚,遺跡所工作渣渣們通宵未眠,激情讨論太陽系局勢和地球未來發展計劃。

第二天,木子堰返校,統戰大佬紅花露同行——

作者有話要說:

紅花露的性格應該是:就這樣,聽我的。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她是13章提到的蘭花露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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